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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州
林州城内。
北靖连失两城,却因无人可用,不得不令陆佑息戴罪立功,继续戍守林州。
如今,南齐军队兵临城下,只等那位英明神武的陛下一声令下,就能将整座林州笼罩于山雨欲来的重压之中。
烛光摇曳的案桌前,陆佑息眉间拢着愁云,正在翻阅堆积成山的信件。
按理说守住林州城不难,此地为天险,易守难攻,可大靖又能跟南齐耗多久呢……陛下昏庸,沉迷长生之术,耗资耗材修建延寿祈福大殿,全然不顾大靖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
这样的国家,又能耗到几时?
可作为北靖的臣子,他只能死扛,死守林州城,以免更多百姓受战乱之苦。
林州是最后的机会。
“佑息。”姜黎阳推门而入,裙裾掠过门槛。
她将身后婢女手中的羹汤接过,走上前道:“我听人说你还没用晚膳,便带了些粥来。”
望着周身萦绕着倦意的陆佑息,姜黎阳十分担忧。她知道他没胃口,可陆佑息是最后的希望,他的身子不能垮。
北靖,已经无人可用了。
“好。”陆佑息颔首,接过她手中的粥,一勺一勺吃着。
这些日子她反思许久,这场战事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一开始姜黎阳不以为意,曾经的大靖国富力强,南齐只能送太子为质才得以苟延残喘。哪怕如今没落了,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有一战之力。
可她却没想到,齐聿真是个疯子,打起仗来不要命似的,一鼓作气北上,使得靖国一座又一座城池失守……
姜黎阳如今很怕,怕林州失守,怕江山易主,怕性命不保。
这时,她便把全部希望都放在陆佑息身上。
毕竟陆氏世代功勋,陆佑息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林州不会失守。
“别担心。”仿佛是看出姜黎阳的不安,陆佑息轻拍她的肩,安抚道。
“黎阳,你若怕,不如回上京。皇后娘娘在上京,还算安全些。”
姜黎阳鼻子一酸,连忙摇头。
她也想母后了,可是若回去……
“若被父皇发现,”一想到这,她便更不安,“他一定会把我送到齐聿面前……”
“你莫不是想赶我走?”
“没有。”陆佑息赶忙否认,生怕再惹怒这个祖宗。
“你不是说林州不会被攻克吗?说不定此处比上京还安全。”姜黎阳求证。
然听到这话,陆佑息却沉默起来。大敌当前,形势严峻。他也无法保证林州能守到何时。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位身着甲胄的将士鲁莽地推门而入,惊慌失措道:“将军!南齐开始攻城了!”
‘噼啪’一记脆响,姜黎阳手腕上的玉镯应声而裂。
陆佑息神情严肃,快步起身去了城门。姜黎阳垂头看着地面上玉镯的碎片,吓得狠了,躲到自己屋内不敢出来。
玉镯碎了一地,是个不好的征兆。
不安与惧怕在此刻达到顶峰,她忽然很想回上京去。上京有母后护着她,可在林州,距齐聿的大军只有一座城门。
虽然她在城中的一座府邸内,可仿佛能听见城门被冲破,将士们拼死厮杀的吼叫声。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不,不是这样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平芜,是她没有能杀了齐聿,还惹怒了他。
若她听话地按照自己说的做,怎会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她要如何做,才能扭转结局。
姜黎阳双眼蓦地一亮,忽然发现自己忘了什么关键的事。
她忽然想起来,齐聿逃回南齐前,还有过一次逃跑。依稀记得,那时父皇震怒,派人寻遍整个大靖都没有踪影。
父皇以为齐聿已经逃回南齐,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听说南齐有他的消息。
但一年后,忽然有人说在一个山村见到质子身影,便将他抓了回来。
似乎是叫……歇山村。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平芜,好似也来自歇山村。
姜黎阳紧皱眉头,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既如此,他们二人说不定早就见过,或许还会有些交集。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会有传言说齐聿会对平芜百般宠爱。
但更匪夷所思的是,为何母后偏偏找来自歇山村的平芜替嫁。还有,她们长相极其相似难道只是巧合么?
也许不是巧合,母后这样安排,不仅能保下自己的性命,还能让那个平芜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跟平芜,到底是什么关系。母后到底隐瞒了什么。
姜黎阳晃晃脑袋,把杂乱的思绪抛在脑后,她眼睛很亮,在寂静的夜里散发着光。
最起码,姜黎阳推断出,齐聿和平芜二人之间关系紧密。她想到阻止齐聿攻城的办法了。
——
翌日凌晨,南齐退兵至十里外修整。
林州难以攻破,早在齐聿意料之中。此次攻城不过是试探一下,好摸清他们的底细。
岂料,退兵后,竟收到一封来自城内的密信。密信称,若想保住青姨性命,那就乖乖退兵,归还城池。
齐聿一览,慢条斯理地将信凑在烛火下,任由蓬勃火舌将其吞灭。
没想到朔月竟在林州,这样孩子气的要求,不用想便知是朔月的主意。可笑陆佑息真是病急乱投医,还真将信送过来威胁他。
信件化作黑灰飘散,齐聿眸色微沉。他虽不喜青姨,可她毕竟是平芜的亲人,她想救青姨的命,那齐聿自然会帮她。
只是,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解决,南齐军中出了细作。
此次秘密出兵北上,就是为了打林州一个措手不及,好找出些破绽来。却不想至林州城外时,发现林州早已做好守城的准备。
若说陆佑息早有准备,那也说得通。
可倒不至于如此全面,凌晨人马困乏只是,城楼上灯火通明,守城将士个个聚精会神,目光如炬。
如此一来,齐聿难免怀疑军中出了叛徒。
思及此,齐聿指节轻轻叩了叩桌角,心中已有了计谋。
——
连日来,平芜闷在肃州府邸,都快要闷出病来了。
不准去找齐聿,甚至不准外出,连林左被关在哪她都不知道。
平芜惊觉,自己似乎成了一只金丝雀,日日被关在特制的牢笼里。
郁闷极了,平芜皱着眉想。
前几日甚至还有楼凝云她们来陪她说话,全然没了曾经趾高气扬的模样。她们恭顺谦卑,处处讨好。而平芜也不喜欢仗势欺人,同她们交谈不刻薄也不热络,她们识趣,渐渐便也不来了。
前几日平芜忽然想学骑马,李含玉知道后犹犹豫豫,说可以给陛下写信询问。
平芜终于有了事干,趴在桌案前足足写了一个时辰,把发生的琐碎小事都写上去,还告诉齐聿,她不会跑,他们还有事情没说开,绝不会逃跑。
顺便旁敲侧击问了林左被关在哪,最后才写上学骑马这一事。
一日夜里,回信收到后,平芜兴冲冲打开,只见一张脸盘大的信纸上,只孤孤单单地写上一个“可”。
纸还皱巴巴的,细看似乎被水浸过。
他虽对林左一事避而不谈,却答应了她学骑马,可平芜心里还是空落落的。齐聿甚至都没有回应她的那些碎碎念。看来他还是没有原谅自己,连回信都如此冷冰冰。
又一连学上几日,平芜机灵又聪明,在御者的教导下,已经能简单地驱马小跑。
今日学完后,她觉得小有所成,便独自驾马回府,一路上不算顺利,但平芜一一躲过障碍,能安全的抵达府邸。
她满心欢喜地下马,环顾空荡荡的四周,忽然落寞起来。整个府邸,竟没人能分享这份喜悦。
日复一日独行,身后跟着一大群陌生的侍女侍卫,却还是无比孤独。
她好像,有些想他了。
入夜,灯火朦胧,平芜侧身躺在架子床里,很无聊却睡不着。她现在都有些怪齐聿,为何不听她把话说完就打晕她,害得她憋在这肃州,逃也不得,留也不得。
忽然,轻盈的风拂面而过,木窗吱呀作响,似乎有人翻窗而入,带入凛冽寒风。
平芜一个骨碌爬起身,警觉地盯着屏风后那处的黑影。
“平芜姑娘,是我。”黑影走近几步,停在屏风后踌躇道。
是林左。
平芜明白过来,但还是有些惊讶。
“你被关在哪?如何逃出来的?”
“自是听风楼找不见我,”林左犹豫道,害怕说出这话会让平芜觉得自己不靠谱,“便查到这里来。”
平芜点点头,“逃出来便好,你赶快离开这里,今后不要再来了。”
听到这话,林左恨铁不成钢地叹气道:“平芜姑娘,你是被齐聿哄骗了,他如今将你关在着小小的府中,这不就是囚禁吗!”
“你不要再执迷不悟,我是来带你走的!”
平芜头都要大了,她这次要是逃了,那在齐聿那里是真没办法解释了。可还没等她说些什么话来辩解,门外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屋门乍然被推开,李含玉喘着粗气闯进来。当看到屏风前杵着的林左时,骇了一跳。
一向端正的她甚至顾不上惊讶,也顾不上思考林左何时逃出来的,只跌跌撞撞地奔到平芜面前,语无伦次道。
“小姐!陛下遇难!如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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