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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史
仆从点头,放下沐浴所需的东西,转身关上了门离开浴房。
意辛的表情转而冷淡了下来,几人立在木桶边,意辛问道,“刚刚的剑招,是那个女子做到的吗?”
“是的,可汗。”
辗滚如今已经将大贺意辛奉为可汗。博固虽然靠武力和出其不意赢得了一时,但他在族中并无威望,更无大梁的支持,又怎么能长久。
“她很厉害。”意辛缓慢的念出她的名字,“玉安公主,赵璥?”
“是,永王的妹妹,赵璥。”辗滚应道。
意辛露出疑惑的表情,“同样是皇帝的孩子,为什么只是永王的妹妹?”
“因为太子是皇后,也就是可敦的孩子,而永王和玉安公主都是贵妃的孩子。”
“不是可敦的孩子,也可以抢夺王位?”意辛有些诧异。
辗滚点头,“在大梁,是可以的。”
“我明白了。”意辛思索了起来。
“可汗要选择谁?”与博固不同,意辛已经接触了大梁太子和玉安公主代表的永王两方势力。
“他们以为只有他们关注我们吗,我们也在关注着大梁啊。”意辛露出一个笑容,大梁如今也是两党象征,也是两个儿子在博弈,和我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也许太子会是更好的选择。”辗滚说道。
“不,我要选择这个公主。”
并非公主和永王,而是,这个公主。
辗滚看出意辛对她的欣赏,出言提醒,“赵璥武功高强,学识渊博,恐怕不会听从我们。”
厄里本突然压低了声音,“可汗,夷离堇,刚刚得知,除了公主,还有一位王子也来到了幽州。”
辗滚的面色一变,“为何?”难道大梁发现了什么?
“暂时还不知道,请您小心行事。”
几人面色严肃的点头,解开衣袍开始沐浴。沐浴后,院外的侍者又将四人带到一处院落,院落中有一小块空地,石子铺路,摆放着假山和一缸锦鲤。
两个厢房相邻,意辛和辗滚进了左边的房间,明以和厄里本进了另一间。
林昭和元无咎在前厅站定,元无咎敲了敲扇子道,“你带他们回元府,太子那边的人肯定已经在暗中观察了。”
林昭点头,“更有可能,他们出现在这里,就是太子的安排。”
“我们,将计就计?”
两人对视了一眼,元无咎一笑,伸手帮林昭抚顺一缕乱发。
谭合故意轻咳了两声,走近两人禀报,“殿下,刺史,景王和长史已经在明月楼相谈甚欢了。”
“相谈甚欢?”林昭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据我所知,那位殿下可不是个好相处的。”
谭合一愣,随后笑了起来,“正是,吃饭前闹腾了好一会,又是换桌椅杯碟,又是换菜色。长史大人可是亲自进了厨房,看着他们做菜。”
元无咎听完,感叹道,“有时候真不知道这个弟弟是来帮他的,还是来害他的。那位长史才情不算出众,但是为人却十分骄傲。他如今这么一搅和,倒是帮了我们的忙。”
“看来元刺史绞尽脑汁,还不如别人一顿饭啊。”
“说道这个,我也有些饿了,我们不如骑马去,买胡饼和奶酒,我知道城外一处好地方。”
“走吧。”
赵知瑜一脸嫌弃地看向面前的桌子,桌子上的菜肴极其丰盛且极具边关特色,一个巨大的铜扁盆上铺着不知名的叶子,一块块烤羊肉堆放在上面,依稀还能看出原本的部位。
赵知瑜面前的杯盏早就撤了下去,换上了他自己的象牙箸和银盏瓷盘。
长史郑宏亲自进了厨房,看着厨子做菜。只因先前上来三道菜,景王殿下尝了一口就阴沉着脸让撤下去了。
“不要放大酱。”
“不要放粗盐。”
“这是什么,大肠?不吃。”
于是郑宏在尴尬的沉默中揩了揩额头的汗,“殿下稍坐,我亲自去看着他们做。”
在里面谨小慎微的郑宏出了包厢立刻暴跳如雷,“怎么回事!我说你们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一道能吃的菜?啊?”
“长史大人,这我们也不知道啊……这些都是我们这里的特色菜,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做的,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不能放那不能放的。”
酒楼老板苦着一张脸,“这酱香小菜,哪有不放酱的……”
“怎么,你还教起我来了?”
“不敢,不敢,小的哪敢啊,只是长史……”那酒楼老板凑近了几分,压低了声音,“您到底也是……虽说这里地处偏远,可是多年来替上边的人办了多少事,这景王一来,竟一点面子也不给您。”
郑宏瞪了他一眼,但也没说出严厉的话,反倒是烦闷的甩了甩手,“此事容后再议。”
酒楼老板满脸堆着笑,送郑宏进了后厨。
“殿下……”杨骁衡上前。
“做什么?”自从到了幽州,这里风沙大,气候躁。刺史还是个眼高于顶的。感觉受到轻视的赵知瑜浑身都不舒服,一肚子火气。
“我们初来乍到,还只是幽州别驾,殿下还是谨慎为上。”杨骁衡提醒道。
“本王堂堂一个亲王,连一顿满意的饭都吃不上吗?”
想到赵知瑜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如今这里,其实做派并无很大区别,杨骁衡沉默了。
只是这几个月在京城有林昭压着,赵知瑜在她那里不敢挑剔,只是捡些自己爱吃的吃……
杨骁衡此时回忆起来,突然发觉,林昭府中的餐食其实规格颇高,一应蔬食比之御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景王在她那里也无可挑剔。顶多换了些杯盏碗箸。
如此看来,其实林昭的身份早就有迹可循,只是从来没有人深究过。
杨骁衡都不再说话,幽州的这些官吏们自然是不敢再多言。沉默的坐在下方,盼着那位长史快点将菜呈上来。
一顿饭吃的众人如坐针毡。
幽州司马面不改色的喝着茶,自从二十年前被贬来此处,他就已经不再参与这些暗流涌动。
如今太子和永王在朝中角逐正酣,景王和玉安公主却都往幽州来,看来这幽州也要变天了啊。
……
“这里的月光,和大兴有什么区别吗?”林昭几人坐在篝火边,碎石地上铺着一块皮毛垫子,干燥温暖的热气烘烤着几人,
“月光可能没有区别,有区别的是我。”徐十四望了望远处,低声回答道。
云升望过来,“怎么没有区别呢,这里的天地一眼望不到头。突然觉得在大兴城里的时候,哪怕公主府那么大的地方,我都相识住在井里一样,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广阔的天。”
“来到了这里,我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天地之间,连根毫毛也算不上。”云升叹了一口气,“在大兴的时候,我也算是公主身边的女官,人人都敬我几分,可是到了这里,我突然又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
徐十四闻言露出一个差异的表情,“原来你们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云升点头,“但我想,主上和刺史应该不会如此想吧。”
“怎么不会,”元无咎笑了笑,将串着胡饼的树枝靠近火堆烘烤。
火光闪烁在他的眼睛里,“第一次面对大漠的时候,谁会不觉得自己渺小呢。”
“那你如今还会如此觉得吗?”徐十四好奇的问道。
“有时候会,”元无咎点头,“尤其是最近,你们来了之后,提醒我到此已经六年了。”
“那你们想不想,做一件大事?”林昭咬了一口元无咎递过来的胡饼,突然问道。
云升和元无咎闻言依旧神情淡然,徐十四和元柏舟露出了几分差异的神色。
元柏舟看了看元无咎的脸色,试探了一句,“谁不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呢?”
徐十四沉吟了片刻。
在这个女子并不容易谋生的时代里,徐十四选择逃婚放弃安稳的生活开始,她就决定要为自己负责。
她已经选择了这一生独自面对,就要自己承担起自己的命运。
“如果,主上所做的事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会尽力帮忙。但是……”
徐十四深呼吸了一下,郑重地说道,“但是我想活下去,我想过完这一生,如果主上的大业会危及我的性命,十四怕自己胆怯坏了主上的大事。十四没办法保证,可以坦然的赴死。”
徐十四说完,心中忐忑不安,她知道说出这些话,可能会让她失去这份仰仗。
“别这么紧张,我又不是要带你们上战场。”林昭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请你来,也只是算数而已。你只要给我算帐,而我给你俸禄而已。”
林昭递给她一杯马奶酒,“我知道你的忧虑,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会如此忧虑。”
“因为女子不容易谋生……”徐十四思索了一下,“尤其是未出阁的女子,流言蜚语众多,也只有女官一条出路还算称得上正经。”
“若是有人听说未出阁的女子来做男子府中的账房、文书,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们都说什么了?”
“说女子抛头露面不安分,说是在外面勾引人,像要去给达官贵人做妾。说女子认字读书才几年,算账不扎实!”
说起这个,徐十四一脸愤懑,“我在遇见主上之前,去了四五家酒楼书肆,他们明明就缺账房,却不肯雇我来做,说我算的不好。”
“可是我,可是我明明跟那些人一起算的时候,比他们算的都快都准。”
“那你想不想,改变这一切?”
“我当然想!”徐十四喊了出来,随即又神色暗淡了下来,“可是……我又能作什么呢?”
“你如今已经是我公主府的女官了,至少你日后可以有自己的属下,你可以选择女子。”
徐十四笑了笑,“主上可真看得起我,我日后也能成为有官署的女官吗?”
“自然是可以,人人都可以。”
“嗯,但那……”
“那也帮不了几个人?”
徐十四点点头。
“那你想不想,帮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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