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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贺惊春,不对劲。”
申彧靠在贺惊春的怀中,还没有顺过气来,先敏锐地觉察到了整个血海宫的震动。
他瞬间坐直身体,不顾自己尚且疼痛的躯干,说:“血海宫好像在被另一股力量操纵,正朝着东南方向飞去,速度很快……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对了,贺惊春,你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金难缚吗,幻境里出现的那个。”
申彧蹙着眉问:“他和金难渡好像有些联系,莫非是血海宫宫主金难渡还活着,他出手了?”
“金难缚和金难渡是同一个人,只是名称不同而已。他炼制血海宫是为了牵制血煞,没有坏心,血海宫之前出世吞吃城镇也是因为血煞作怪。”
贺惊春安抚地拍拍申彧的手:“别担心,申彧,血海宫有它存在的使命,剩下的所有事情交给我就好。你现在要做的只是好好休息。”
说完,贺惊春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枚玄色灵丹。
瞧见申彧有些虚弱的模样,他迟疑一瞬,最终还是选择探出手指,将灵丹小心塞进申彧唇缝。
申彧听完贺惊春的话,没有多说什么,他眨眨眼睛,喉结滚动咽下了灵丹。
消化完丹药后,申彧的脸色明显比之前红润几分。
贺惊春终于稍稍放下心来,呼出一口气。
“没什么大问题的,贺惊春,不用担心,我现在好多了。”贺惊春托住他的姿势有些不舒服,申彧握着贺惊春的手腕,无意识挣扎了一下。
可随着他胳膊一动,手臂陡然接触到另一副温热的躯体。
申彧迟钝地眨了眨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正靠在贺惊春怀中。
“唔……”申彧果断停止了挣扎,闭上眼睛,往后干脆利落地一躺。
他把另一只空着的手虚虚搭到自己额头上,装模作样地小声哼唧道:“……不过吃完灵丹,头还是有些疼。”
“那怎么办才好?”听见申彧话里那过于突兀的转折,贺惊春眼睛弯了起来。
他顺着申彧的话头小声说:“不如我背你吧,你趴在我背上,正好睡一会儿。”
“你说什么?”申彧睁开眼睛,瞬间从死气沉沉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不要,”他瞪着眼阻拦道,“这么多人看着呢,贺惊春,我都多大了,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
“只是逗逗你而已,何况受伤的徒弟趴在师父背上休息一下,有什么问题吗?”贺惊春声音里透着丝许笑意,见申彧恢复精神,退让道,“当然,你不乐意就算了。”
“也不是不乐意……算了,你扶我起来吧。”申彧嘀咕着,在贺惊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再继续赖在贺惊春怀里,申彧觉得恐怕会出些不太好的事。
“抓着我吧,别因为头晕眼花,摔到地上去。”贺惊春主动把手臂递给申彧,等申彧虚虚地勾住他后,贺惊春扭头看向红杏和翠青等人所在的方向。
“他们到现在都不敢看你。”申彧跟着贺惊春的目光看过去,瞧见几位大乘期都一副窘迫姿态,不由揶揄贺惊春,“你做什么坏事了贺惊春,把别人吓成这样。”
“我没做什么啊。天地良心,我是修真界罕见的大好人。”贺惊春无辜地眨眨眼。
申彧哼笑一声,借着力歪歪扭扭地靠在贺惊春身上。
他戳戳贺惊春的腰:“自吹自擂。”
贺惊春捉住申彧使坏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一惯着就上房揭瓦。
贺惊春佯装悲伤地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悄悄侧过身,在其余人看不见的地方对申彧做出哭哭脸:“呜呜,被徒弟嫌弃咯。”
言谈间,血海宫在空中飞驰,赤红如血的宫墙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光芒。
地面上,一道鎏金色的明亮纹路紧跟着血海宫的飞行方向迅速延伸,它深深地镶嵌进泥土中,转瞬即逝。
一座座人声鼎沸的城镇被两道虹光远远甩在后面。
天幕和土地像被猛地撕开两道狰狞伤口,久久不能愈合。
“那是什么?”
瞧见了天上地下那两抹光影的无数修士惊恐转头,可是几乎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血海宫飞行的长长轨迹展现在申彧识海中。
它像一颗飞驰而过的血红流星,划过天边,朝着一个早就锚定的方向奔去。
贺惊春刚才让他什么也不要管。
申彧深深地看向贺惊春。
血海宫如同一只离弦的飞驰流矢,呼啸着朝那个既定之地驶去。
根据血海宫的行驶途径,申彧已经知道了血海宫此行的目的地。
不过短短数分钟,原本与血海宫相距万里的凤家秘境已然近在咫尺。
凤家秘境如同一粒细小灰尘般浮在高空中。
那层透明的空间薄膜上,无数古老的防御符文正缓缓流动。
“敌袭——”
凤家派出监管玄天秘境的几位长老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他们捏碎令牌,在血海宫撞上玄天秘境的最后几分钟前,成功将血海宫来袭的消息传送给全体居住在玄天秘境的凤家人。
凤家现任家主凤熹年在祖祠中接到了这个消息,她登时飞身而起,动作迅疾如风。
“回来,熹年。”
一个凤熹年并不熟悉的淡漠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凤熹年回头,只见一个虚幻的清俊身影出现在祠堂诸多牌位之前。
他面如冠玉,双眸若星,整个人看起来矜贵疏离。
在看清这张脸的瞬间,凤熹年脸色大变,下意识喊出那人名姓:“凤玄先祖?!”
“不必多礼,”那人抬手打断了凤熹年将要脱口而出的问候,淡淡道,“玄天秘境出自我手,我自然知其根底。跟我出去护住凤家小辈罢,今日这秘境是保不住了。”
听到秘境保不住的讯息,凤熹年眸光一滞,面容变得极其肃穆。
她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晚辈熹年听从先祖调令。”
秘境入口处,云层凝结成玄冰,无数冰锥如剑阵般对准来袭者。
血海宫仿佛并不知道凤家先祖出世,凤家已经做出了防御的准备,亦或者它已经知道了,却毫不在乎,只是执拗地朝着那处隐匿在天空中的天地秘境撞去。
不对,不对!
此时,申彧猛然感受到什么东西出现在了血海宫之中。
他惊愕地睁大眼睛,想要说话,一双手却抢先捂住了申彧的耳朵。
“别怕,申彧。”
贺惊春牢牢捂住申彧的耳朵,冲他神色慌张的徒弟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与此同时。
“砰”的巨大一声在天地间炸响——
血海宫外表无数的骨骼血肉像是火药,在撞上玄天秘境时猛然炸开,然后轰轰烈烈地在修真界中放了一道血色的热烈烟花。
申彧被贺惊春及时地捂住耳朵护在怀中,但头还是晕眩一阵,只觉耳膜都被这近在咫尺的巨大爆炸给炸得隐隐作痛。
可这些现在看起来都不重要了。
感受到贺惊春体内此时突然涌出的,和血海宫那道定魂大阵同根同源的阵法气息,申彧脑中一片空白。
在这一瞬间,在贺惊春温和地看向他的瞬间。
除了贺惊春外,申彧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脑袋里“嗡”的响了一声,努力嚅嗫着嘴唇想说些什么,然而忽然颤抖起来的身体让他的喉咙中只能冒出破碎的气音。
贺惊春……
申彧口中的血腥味弥散。
血海宫此时摇摇晃晃,蓄力准备第二次撞向玄天秘境。
贺惊春在这片晃荡的狭窄世界中伸出手去将申彧牢牢揽进怀中。申彧的下巴搁在贺惊春肩膀上,呼吸重重落在颈侧,带起湿润的潮意。
为什么贺惊春体内会有定魂大阵……
想到这个问题,申彧心中似有暗潮疯涌,万千猜测齐齐涌上心头,使申彧顿生无数恶念。他颤抖着手,强忍下扼住贺惊春逼问他一切真相的念头,只闭上眼,往贺惊春怀里又缩了缩,闭口不言。
随着申彧的蜷缩,贺惊春不由垂下眸看向他。
申彧状态有些不对劲。
贺惊春心中清楚,可眼前情况实在紧急,他只得把心中的关切放一放。
电光火石间,血海宫再次加速,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声刺痛鼓膜。
“抓紧我。”贺惊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手掌从耳畔滑下,转而扣住申彧的后脑,将他更深地按入怀中。申彧能感觉到贺惊春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异常平稳的节奏跳动着,仿佛即将到来的毁灭性撞击不过是清风拂面。
远处的玄天秘境表面,那些古老符文凝结而成的护盾已经破开了数个巨大的口子。
而在第一次撞击短暂回撤后,血海宫宫墙上的血肉骨骼重新拼合重组,整座宫殿在呼吸间恢复如初,甚至比先前更加狰狞可怖。
砰——
又是一声巨响。
“再撞几次,凤家的秘境就将不复存在了。”
贺惊春突然开口,声音闷闷,情绪有些莫名:“……时间过得真快啊。修真界曾经有一座弘道书院,万年前,弘道书院桃李满天下,一片繁盛之景。然而时光飞逝,弘道书院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它最后的几个学生或许也快要离开了。”
弘道书院,这是什么?
“别伤心,贺惊春。”申彧攥紧贺惊春的衣襟,手背上绷露出青色筋脉,安慰之语脱口而出。
他还未来得及咀嚼这句话中的深意,血海宫已如陨星般反复撞上那层看似脆弱的防御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残破的防御盾表面先是凹陷,继而蛛网般的裂纹以撞击点为中心疯狂蔓延。
伴随着一声声天地为之震颤的巨响,整个玄天秘境最后如琉璃盏坠地,轰然破碎。
无数空间碎片四散飞溅,每一片都折射出秘境内部的风光——亭台楼阁、灵田药圃、修炼洞府.....
凤家万年积累的底蕴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更为可怕的是,随着秘境外壳的崩塌,血海宫也随之爆裂开,流淌在骨肉殿堂中的血海宛若涓涓细流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裹挟着无数白骨倾泻而下,如同天河倒悬,一路从破碎的玄天秘境满溢到下方灯火阑珊的凡人城镇。
“……今天居然能看到血海宫和凤家秘境同时破碎,真是不虚此行了。”武红杏怔怔开口。
随着血海宫的破碎,贺惊春等人所在的庭院也已然向玄天秘境坠落,不过他们修为高,足以飞行在空中。
“奶奶的,”从秘境中狂涌而出的灵力浓郁到让翠青爆了个粗口,他盯住凤家秘境的方向,眼睛都看直了,喃喃道,“灵植,洞天,灵脉……这么多好东西,凤家是真他娘的富啊。”
武红杏看着双目瞪圆的翠青,嗤笑:“一方仙人遗留的秘境让你窝在里面从渡劫期修到了大乘,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几次这种好事。还说别人富,翠青,我们三人里你最没资格说这话。”
“狂魔谷不是你的家底了吗,红杏?”听见武红杏口中不带掩饰的嘲弄,翠青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开口尖酸地讽刺道,“现在这么冠冕堂皇的,是,你最清高,你最了不起。”
在几人看红了眼开始争论的时候,血海宫内部原本还留有的部分修士也没闲着。
他们之前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随着血海宫的破碎,一切已然明了。
“冲啊!那可是凤家,捞到点皮毛都够我们赚了!”
外来的修士们两眼放光,已经被巨大的利益冲昏了理智,只顾着齐刷刷冲向玄天秘境的方向冲去,想在凤家狠狠捞上一笔。
“诶,矛老鬼也过去了!”红杏一拍大腿,看见矛老鬼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地缀在那群修士后面。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可是凤家。翠青心中念头流转,一咬牙,也飞身而去,只留贺惊春、申彧和武红杏三人停在原地。
这群见了财就不要命的蠢货。
武红杏心中暗暗骂着。
她其实也颇为意动,但偷偷打量贺惊春两眼后,红杏按捺住了心中不断涌出的贪欲,停在原地不敢动作。
伴随着修士们冲向玄天秘境碎片的阵阵冲杀声,申彧侧头看向如瀑的血海,率先反应过来,从贺惊春怀中挣出。
下面还有凡人!
“先去下面!我感知到下面接连有几座大城,凡人沾了血海一时二刻就要身死,拖下去必会酿成大祸。”
申彧面如寒霜,猛然催动灵力,血瓶暴涨。
他操纵着血瓶前去拦截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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