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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珠宝店开业这日,西街比往常要热闹上好几番。门店前宾客云集,大批富商豪绅被舞团名声和域外新奇珠宝吸引而来,更加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前来观礼的朝堂官员。
除了大理寺卿是为了自己儿子来的之外,其余人究竟是来捧谁的场,不言自明。
徐听彻一身玄色常服,金冠束发,冷着一张脸从马车上下来。众人正打算上前行礼问安,就见徐听彻转过身,抬手握住了从车内探出的一只白皙的手,下一瞬,穿着绛红色锦袍的棠少微从车内探出身来。
仗着有人扶,棠少微没踩马凳,直接跳了下来。徐听彻稳稳地搀着他落地,才不痛不痒的训了他一句:“两步路都要偷懒。”
声音是惯常的冷淡,但任谁听了都知道不是真心责怪。棠少微扭头对他弯眸一笑,理直气壮道:“又没摔着。”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众人竟一时不知此时该不该上前行礼。正左右尴尬之时,徐听彻松开了握着棠少微的手,抬眼看了过来,在场之人这才纷纷行礼问安。
律那丹一今日打扮得格外隆重,一双碧绿的眼珠在见到棠少微时骤然亮起,却又忽然想到棠少微的身份,只好将心底的那份热切压下,礼数周到地将人引进室内。
店内的布置和棠少微上次来时大相径庭,前厅陈列着各式珠宝,供人观赏,宽敞的中庭顶部设有开合的帷幔,舞台设于其下,周围放置着舒适的坐榻和案几,是为宾席。
徐听彻自然坐于主位,棠少微坐在他身侧,脸上端着恰到好处的笑,应对着络绎上前来寒暄的官员。
那些场面话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棠少微听得无聊,面上维持着不动,目光却有些放空地扫过厅内。忽地,不远处梁柱旁一个略显鬼祟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那人年纪十五岁上下,面容与他几分相似,但还带着一股未脱的稚气,此时正探头探脑地往他这边看,不是他那好弟弟又是谁?
棠少微眉峰微挑,心下有些意外。眼下这种场合,来的官员都是追随翊王的,那位与徐听彻明争暗斗多年的尚书令父亲,是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小儿子来“捧场”的。如此看来,棠书白应该是自己偷偷跑来的。
“王爷,我看见棠书白了,过去和他说会儿话。”棠少微趁寒暄的官员退下的间隙,凑近徐听彻低声道。
徐听彻知道他坐不住,也没刻意拘着他,只是点了下头,道:“去吧。”
棠少微利落起身,借着人群的遮掩,绕到了棠书白身后。
棠书白兀自张望着,冷不丁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肩膀,吓了一激灵,猛地回头,就看见棠少微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你怎么过来了!”棠书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绷直身体,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脸上多了一分棠少微熟悉的幼稚的傲气。
“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怎么来这了?”棠少微问。
“要你管!”棠书白想都没想就放声顶了一句,说完才想着自己是不是态度太恶劣了些,暗自瞄了一眼棠少微,见他面色如常,便又别别扭扭地补充了一句:“我就是路过,瞧着这里热闹,好奇就进来看看了,才不是特意来的!”
“哦——路过。”棠少微故意拖长语调,没拆穿他的谎话,憋着笑继续逗他,“那棠小少爷可观赏完了?这珠宝店可还合你的眼?”
棠书白背着手,微仰起下巴,端的一副金贵样:“勉勉强强吧。”
“这样啊。”棠少微装作一副恍然的样子,“既然不感兴趣,那便快打道回府吧。”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回去了?!”
“你都说这儿勉勉强强了,还待在这儿干嘛?”棠少微压低声音,故意吓唬他:“你不怕父亲知道教训你?”
“我……”棠书白脖子下意思缩了缩,但他这个年纪的人都要面子,嘴硬道:“要你管。”
棠少微还没说话,一道散漫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哟,这不是棠小少爷吗?”
两人循声望去,见陈放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
陈放扇沿抵在鼻尖,只露出一双充满戏谑笑意的眼睛,他扫了一眼棠书白,道:“小书白,瞧你这架势,不会是瞒着你爹偷跑来看你哥——的舞团演出的吧?”
心里的事被戳穿,棠书白脸一下就红透了,“你胡说!我才没有!”
棠少微看着人猴急的样,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但又怕真把人给逗跑了,伸出手呼噜了一把他的后脑勺,“行行行,知道你是路过,好奇才进来的。”
棠书白躲开他的手,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更不满意了,但好歹没跑。
他们凑在这说话,没一会儿熟知的同龄人便都聚了过来,一群人嬉笑欢谑,颇有活力,反倒成了厅内最热闹之处。
棠书白被围在这群人中间有些不自在,毕竟他只是很小的时候被棠少微带着和他们玩过,但后来棠少微不带他玩了,他也就和这些人断了来往,如今只算得上互相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再加上他年龄最小,本就和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便沉默地杵在棠少微身边,打算继续装他的高冷矜贵小少爷。
却不想棠少微和陈放总是会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向他,让他接话,周围的人都是人精,不消片刻就知道了两人的用意,又都是插科打诨的好手,三两句便将人“哄”得自在了不少。
陈放的位置站得巧,从人群中打眼望去便能直直看到宾席主位。他刚和旁边的人说完一句话,似有所感,抬头望去,瞥见端坐主位的翊王殿下正沉默地看着这处,视线所落之地,正好是和人言笑晏晏的棠少微。
“……”陈放静默片刻,然后轻咳一声,对围着的人道:“我看这时辰也快到了,大家别围着了,赶紧落座吧。”
待人群散去,陈放不顾棠书白的反抗,搂住他的肩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对棠少微挤眉弄眼道:“小书白就交给我吧,你赶紧找你家王爷去,晚了怕是要出事的。”
“出什么事?”棠少微不明所以。
“废话恁多。”陈放用扇子抵住他的肩往前推,催促道:“赶紧去吧。”
棠少微顺着肩上的力道往前走了一步,下意识往主位看去,心里还嘀咕着能出什么事。不料这一望,刚好撞进了徐听彻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眼下没有上前来寒暄的官员,徐听彻独自坐在那,面容冷峻,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他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越过人群,静静地望了过来。
他刚才就这么看着自己和别人谈笑风生吗?他看了多久?
棠少微猛然想起自己先前对徐听彻说的话:“王爷放心,到时我就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保证不让你无聊。”
可刚刚,他自己溜了,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应付无聊的场面话,一股莫名的心虚和愧疚涌上心头。以至于棠少微忘了,徐听彻何等人也,只要他不想,谁敢上前打扰他?
“王爷。”棠少微快速回到座位,挨着徐听彻坐下,声音因为心虚而不自觉放轻了些许,“我刚才一聊就忘了时辰,让你等这么久,不好意思啊。”
徐听彻沉静如水的目光在他有些急切和歉意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淡淡移开,语气平铺直叙:“王妃人缘甚好。”
棠少微眉心一跳,觉得这话怎么有点……酸?棠少微不确定地偷摸觑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吉时一到,鼓乐声起,舞团众人穿着新制的舞裙翩然登场,一曲精心编排的胡旋舞融合了中原的柔美,舞姿曼妙、神采飞扬,引得满堂喝彩。
一舞毕,五个姑娘们手持托盘,挨个儿向宾客们展示店内流光溢彩的珠宝。律那丹一兴之所至,亲自上前解说,官话虽说得磕绊,但大致意思还是能传达出来的。
他站在大厅中央,介绍珠宝时目光不可避免地看向主位。棠少微支着脑袋听得认真,眸子里全是纯粹的好奇与赞叹,律那丹一大受鼓舞,讲解得更加卖力。
当他再一次把视线投向棠少微时,却迎上了一道居高临下、淡漠冰冷的目光,那目光有如实质,冻得律那丹一哆嗦了一下,本就不顺畅的官话,此时更是连不成句,好半天才把上一句话续上。
律那丹一心下委屈,这翊王独占欲也太强了,连寻常的看一眼都不行吗?
舞团演出接近尾声,反响好得超出预期,律那丹一情绪激荡,想对棠少微说声感谢,但又顾虑徐听彻在场,纠结再三,还是端着一杯酒,热情洋溢地走了过去。
“王妃,今日舞团表演,实、实在精彩!在下敬您一杯!”律那丹一顶着徐听彻的目光,对棠少微情真意切地说道。
棠少微端起酒杯,正要客气回应,就听徐听彻忽然开口道:“王妃不胜酒力,这杯酒,本王代他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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