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途

　　绿能重组后的发布会现场，孙逸凡穿着一身红裙，站在聚光灯下笑得刺眼。“我们研发的‘低成本光伏板’，价格比寰宇低三成，”她举起块泛着廉价蓝光的板子，“专为下沉市场设计，让老百姓用得起才是硬道理。”台下的闪光灯噼里啪啦响，周启悦在后排看着那块板子，指尖不自觉地捏紧了——那边缘的注塑工艺，分明是寰宇淘汰的旧模具。

　　林景逸凑到她耳边：“检测过了，里面的硅片是回收的碎料压的，寿命撑不过两年。”他手里的检测报告上，“衰减率”那栏标着触目惊心的“30%/年”，而国标是“2.5%/年”。沈梦琪气得发抖：“她这是骗老百姓的钱！农村人哪懂这些，买回去用两年就废了，还以为光伏技术都是骗人的！”

　　方锐霆的脸色沉得像要下雨。他刚收到消息，孙逸凡联合了方明远以前的几个下属，在贫困县搞“买板送家电”的活动，已经忽悠了十几个村子签了合同。“他们算准了农村信息闭塞，”他攥着手机，指腹在屏幕上的村庄名单上划过，“再让他们这么闹下去，咱们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

　　回程的车上，周启悦翻着孙逸凡的采访视频。镜头里，她对着记者哭诉：“当年在寰宇被打压，连份完整的方案都做不了，现在终于能凭自己的本事做事了。”周启悦突然想起行政部那段日子，孙逸凡总在茶水间阴阳怪气，却在她被赵崇刁难时，偷偷往她抽屉塞过包纸巾——那时的她，眼里还有点不甘的光，不像现在这样，只剩被欲望烧出的空洞。

　　“我们得去趟那些村子。”周启悦突然开口，“不能光发声明，得让老百姓亲眼看到差别。”她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先去这里，陕北的李家坳，张大爷认识那里的村支书。”

　　李家坳的晒谷场上，孙逸凡的团队正搭着台子促销。“大家看这彩电，买我们的光伏板就送！”主持人举着遥控器，大屏幕上播放着模糊的广告，“寰宇的板子贵三倍，傻子才买！”几个村民已经交了定金，捧着送的电饭煲笑得合不拢嘴。

　　周启悦走上台时，台下突然安静了。她没带P P T，只拎着两个箱子：“左边是孙经理的板，右边是我们的，咱们现场测测。”她让沈梦琪接上电表，“同样在太阳下晒一小时，看看谁发的电多。”

　　孙逸凡脸色一变：“你这是故意找茬！”周启悦没理她，指着围观的村民：“大叔大婶们自己看，电是实的，不会骗人。”阳光下，两块板子的电表开始转动，寰宇的指针明显快得多，一小时下来，发电量差了近一半。

　　“这还不算完，”周启悦拿起锤子，在众人惊呼中敲向两块板子——孙逸凡的板应声碎裂，硅片像玻璃渣子掉出来；寰宇的板只凹了个小坑，背面的抗冲击层完好无损。“好板子经得起敲，就像过日子，得经得住摔打。”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张大爷突然站起来：“俺们村用寰宇的板子两年了，冬天取暖夏天抽水，没出过半次毛病！他们送的电饭煲再好，没电咋用？”村民们哄笑起来，纷纷要回定金，孙逸凡的团队见状，灰溜溜地收拾东西跑了。

　　晚上住在村支书家，周启悦翻着村民的登记表，发现有户人家已经装了孙逸凡的板。“王大哥家在山坳里，信号不好，没看到咱们的宣传。”村支书叹着气，“他儿子在外地打工，寄钱回来让装的，说是图便宜。”

　　林景逸立刻站起来：“我去看看，能换就换了，别让他们白花冤枉钱。”方锐霆点点头：“我跟你去，山路不好走。”周启悦看着窗外的月光，突然想起什么：“带上那块被敲凹的板子，让王大哥看看差别。”

　　山坳里的土坯房亮着昏黄的灯，王大哥正对着跳闸的总闸发愁。“这板子装上三天，跳了八次闸，”他挠着头，“孙经理的人说来修，电话根本打不通。”林景逸打开工具箱，测了测电压：“硅片碎了导致短路，再用下去要着火的。”

　　方锐霆拆开寰宇的板子，指着里面的线路：“你看这铜线，比他们的粗一倍，接头还有防氧化处理。”王大哥摸着两块板子的差别，眼圈红了：“俺不懂这些，就想着能省点钱……”周启悦递给他杯热水：“现在换还不晚，我们按成本价给您装，就当赔个不是，没早点来通知您。”

　　换板子时，王大哥的小孙女抱着块旧太阳能玩具车跑出来，车顶上的小光伏板歪歪扭扭的。“这是她爸小时候玩的，”王大哥笑着说，“她说长大了要造能跑的太阳能车。”周启悦蹲下身，指着天上的星星：“以后让你叔叔给你装块大板子，不仅能让车跑，还能让屋里亮堂堂的。”

　　回程的山路上，林景逸突然哼起了歌，是沈梦琪总唱跑调的那首。“你好像挺开心？”方锐霆打趣道。他挠挠头：“刚才换板子时，王大哥说他儿子在城里学新能源，想让我给点资料……突然觉得，咱们做的事，真能改变点什么。”

　　周启悦望着他们并肩前行的背影，突然想起林景逸笔记本里的扉页——“新能源技术札记”几个字旁边，多了行沈梦琪的字迹：“还要加上‘人情世故’四个字”。她掏出手机，给许雅琴发了条消息：“明天去李家坳小学，给孩子们讲讲光伏原理吧，他们眼里的光，比板子还亮。”

　　许雅琴很快回了个“好”，附带一张照片——是她在方建业书房的合影，老太太手里拿着本翻烂的《农村光伏普及手册》，笑得像个孩子。

　　第二天的小学课堂里，周启悦用纸板做了简易光伏模型，阳光一照，小灯珠立刻亮了。孩子们惊呼着围上来，小手里举着自己画的太阳、板子、灯泡，像举着无数个小小的梦想。沈梦琪给每个孩子发了块迷你光伏板：“这是会追着光跑的小魔法，你们要好好学本事，以后造更大的魔法。”

　　孙逸凡的公司很快因产品质量问题被查封，她接受采访时，终于哭了：“我就是想证明自己比周启悦强，没想到……”周启悦看到新闻时，正在实验室调试新的回收设备，林景逸递过来杯咖啡：“她要是把心思用在正地方，其实挺聪明的。”

　　“让法务部别追究民事赔偿了，”周启悦轻声说，“给她寄份我们的技术手册吧，或许……她还有机会重新开始。”沈梦琪点点头：“我加张便签，告诉她‘光永远不晚’。”

　　方锐霆走过来，手里拿着份请柬：“光伏幕墙大厦下周剪彩，我妈说要请所有合作过的村民来，张大爷、丹增大叔、阿依古都在名单上。”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有，她把婚房的钥匙给我了，说就按我们说的，布置成实验室风格。”

　　周启悦看着请柬上烫金的“寰宇新能源”字样，突然觉得这几个字沉甸甸的——里面不仅有技术，有市场，更有无数双托举着光的手。窗外的阳光穿过光伏幕墙，在地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像条通往未来的路，明亮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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