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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机
颠倒迷乱,如在梦中。
是否幻境中发生的一切,也仅存于他的妄念之中?
他闭上眼睛,眼前却仍是她的样子。
心中充斥着的,不知是对自己的怒气,还是对荒唐命运的讥嘲。无可奈何间,他忆起金陵那场大雨。
铺天盖地的雨,就这样狂烈地倾落下来。
如何回避?如何推拒?
不见便是思念,见了却更糟,他已渐渐无法容忍分别。
竟有这么一天,他会情根深种,难以拔除。
一动便是剜心地疼,她已生长在他血肉之中。
想要给她挑出些毛病,却只觉得样样可爱。
他低了头,将她的领口整理平整,重新系好腰带。
她笑嘻嘻看他,扒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漆黑的发丝之上流动着月光,披散在她肩头,让她更成了小小一个。
他轻轻叹一口气,伸手将她环住。
……也该出门查探了。
然而,他却放任自己用鼻尖去蹭她,埋首在她颈侧,嗅她衣裳里透出来的温热气息。
大约有些痒,她一面躲,一面咯咯直乐。
看她不算十分抗拒,他更加变本加厉,张口去吮吻她颈间细嫩的肌肤。
她的手推在他胸口,却并不用力,怕给他推坏了一般。
谢临一颗心几乎软得化成了水。
“好了,阿迢……不欺负你了……”
他喃喃道,双手揽住她,低头细细地看。
眼睛圆啾啾的,睫毛长长,生得如饴糖一样甜甜的,尤其擅长撒娇装可怜。
淡粉的唇如同形状优美的花瓣,今夜被他吻了又吻,透出些许殷红之色。
白皙颈侧几点红痕,是他刚刚留下的。
越看越喜欢,他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痴念,想要向她倾吐心间爱意,求个天长地久。
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心中一沉。
他何曾如此鲁莽过?
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贸然行动,若是打草惊蛇,则殊为不智。
她想要的,只是一个玩伴。
至于更多的,还需水滴石穿,等待她慢慢懂得。
如今……她愿意与他一处玩耍,已经很好。
……
…………
出了门,只觉得寒浸浸的,连月光都似泛着凉。
昨夜睡在树林,竟没得风寒,还真是运气不错。
陆雨迢一边想着,一边抱着手臂,聊以取暖。
一旁谢临见了,想要揽住她,却见她笑吟吟摆了摆手,又指指不远处的房屋。
他便也会意,两人悄悄来到猎户家门口。
二人暂住的空屋,几乎是最简陋的造法:由茅草混了夯土,粗粗搭建而成。而眼前的房屋,则结实美观了许多,屋顶密密铺着灰瓦,小院的木篱笆扎得整整齐齐。
两人跃上屋顶,陆雨迢轻手轻脚地揭开一片瓦片,却是悚然一惊。
猎户夫妻,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榻之上。
他们腿上都盖着被子,似乎一切如常,然而,上身却直挺挺地坐着,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两人皆是直勾勾看向她。
陆雨迢这一惊不小,只觉得浑身发冷。
谢临见她神色不对,也要揭开瓦片,却被她按住了手。
她指尖冰凉,按在他手背,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看到了什么怪异之事。
他握了她的手,低低道:“无妨。”
随即,便掀开手边一片灰瓦。
原来如此。
她打开的瓦片被他摆了回去,遮住那两道僵硬的、直勾勾的眼神。谢临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暖着,低头思量。
白日里,村人言谈举止都十分正常,看不出可疑之处。
他们两个放轻了动作,跃上屋顶,村人决不该察觉。然而,下面这两人却能感知到。而且,一到了夜间,两人就如同木偶一般,神色与行为都变得呆板起来。
这样也好。若是只有平和表象,只能说明他们离真相还有很远。
只不过,要收集更多信息,还需进一步探查。
他看向她,温声道:“我们进去看看,好么?”
唇畔带着几分笑意,他捏捏她的手心。“情况虽是不同寻常,却总有迹可循。进了房间后跟紧我,不要乱跑,好不好?”
知道是自己之前有了前科,谢临不放心,因而特地嘱咐了一句。陆雨迢悻悻点头,但也没打算躲在他身后,而是提了剑走在他边上。
两人来到门前。谢临伸手推门,那木门并未上锁,一推便开。
请君入瓮么?
他并不踏入房门,只是手上用了些力,将门完全打开。果然,门口直挺挺站着猎户夫妇,两道视线仍是木然盯着他们。
谢临低头瞥她。她一手按了剑柄,直直看向那对行为诡异的夫妇,眼中不复恐惧,而是亮晶晶的好奇与战意。
他心中一动,几乎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地夸上一夸,再看她得意的模样。
她从不缺乏勇气,他向来知道。
只不过,此时此刻,直面那双明亮的眼睛,心头仍是难免悸动。
他又仔仔细细地看她一眼,方才看向对面僵立的两人。
“是郑猎户么?”谢临问道。
对面壮硕的男人动作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他随即又问道:“柔止娘子,我们白日里曾见过,你可还记得?”
对面的女人出了声。
“……见过……么。”
她声音仍是柔婉,却有种微妙的卡顿之感,如同某种造物,不似真人。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对面的两人便紧跟着向前一步。郑猎户站得靠近门框些,咚的一声,半边手臂结结实实撞在了门上。
他仿佛一无所觉,面上神情并无丝毫变化,只顾跟上他们的动作,如同这是他最优先的任务一般。
见状,陆雨迢玩心大起。
“谢临,要是我们分开走,你猜他们会来追哪个?”
谢临轻笑一声。
“别走太远。”
……
两人各走一边,却见猎户夫妇神情木然,不约而同地跟在谢临后头。陆雨迢不信邪,又要谢临跟自己换个方向,谁知夫妻俩似是认准了谢临,仍是跟着他亦步亦趋。
陆雨迢:……
她心里酸溜溜地想着,一定是因为谢临跟他们说了话,他们才这么黏着他。
于是,她也跟他们各聊了几句,试图套套近乎。
无奈对话着实干干巴巴,毫无乐趣,她默默数着,终于超过了谢临一句,便要再试一次。
……那两人简直痴心不改,依然还是跟着谢临。
陆雨迢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莫非,对方这半死不活的状态,也知道跟着个好看的家伙?
一旁的谢临却是看出了端倪。
“他们会选择距离最近的人。阿迢,你走得太快了。”
陆雨迢:……
哼。
见她得到了答案,转为兴致缺缺,终于放过了这一茬,谢临道:“白日里不便进门搜查,此番却是个好机会。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陆雨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就是将这两人引走,遛一会儿么?容易得很。
她点点头,正要行动,眼角忽然瞥见寒光一闪。
手中银剑铮然出鞘,她格住猎户刺向谢临的一把短刀,又见柔止娘子持了发簪,向她狠狠扎下来。
两人不通武艺,在陆雨迢看来,简直如同慢动作一般。然而,这怪异的二人,首次露出冰冷杀机,也让她颇为意外。
她还以为,这两人只会呆呆地瞪人呢。
短刀与银簪都被她击飞,两人没了武器,似是无所适从,呆愣在了原地。
她摸摸鼻尖,正琢磨着是什么刺激了他们动手,却见那猎户忽然暴起,掐住了谢临的脖子。
哎?还能这样?
她连忙上前帮忙,谁知剑背敲在后颈,那人却毫无反应,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双手仍是死死地扼住他。
谢临面色发白,似是无法呼吸,用力掰他手指。然而猎户力气不小,他没能掰开。
陆雨迢心中焦急,也管不了那许多了,提剑便欲斩了猎户双手。危急之中,谢临却似知道她要做什么,向她摆摆手。
这人……真的是……
都这种时候了,眼看小命就要不保,也不知道还在顾虑些什么……
她磨了磨牙,凌空一脚飞踹,正踹在猎户胸口。
借了飞身回旋的力道,壮硕的男人终于被她踹倒,双手也松开了。
谢临咳了两声,平复着呼吸。
陆雨迢连忙上前去看他。窒息过后,他眼中微微湿润,面色苍白,唇上几乎没了血色,白皙颈子上是狰狞掐痕,几乎能看出手印的形状。
看到他的样子,她嘴巴一扁,几乎有点想哭。
是她没有保护好他。
心中混乱,兼有后悔与后怕。她只觉得种种情绪乱糟糟地一齐袭上心头,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难过,还有些不知是什么,让她心头又酸又苦,一颗心如同打上了无数的孔洞,只觉得空落落地疼痛着。
痛苦的心情无法排解,她紧紧抱住谢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没事了,阿迢……”
谢临的声音柔和地响在她耳畔。他的声音微微沙哑,想来是伤到了咽喉。
他手上用了点力道,温热的手心顺着她的头发,安抚一般摩挲着她的脊背。
“我们去那边,好不好?”他温声道。
陆雨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是村头的一棵大树,墨绿叶片上闪烁着月光,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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