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拟花枝

作者:疏疏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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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4 章


      寮房在那座形似庙宇的屋子北边,中间隔着座荒园。
      园子疏于打理,草木稀疏得露着黄土,花丛叶子光秃秃的没有半点儿生气。该秋日盛开的菊花,零星地开了一两朵。花瓣蔫蔫地垂向地面,褶皱得像好几日未喝饱水的枯草。

      外面无人照管的野花开得泼辣艳丽,院内有人看管的花,难逃枯败。

      楼春雪悄悄捏紧包裹带。

      “你从何处来?”小弟子好奇地问。

      她答得简介:“燕都。”

      “我也是燕都人。”小弟子眼睛一亮,遇见同乡,人又颇为健谈,便喋喋不休地说,“我几月前来的,数数日子,有段时日没回去了。你知道吗?在我来云水观前,都不敢相信自己能修仙,你看我有飞升的潜质吗?”

      “你与雾惪仙长相熟吗?”楼春雪想起那心里话写在脸上的长相,即便展露出仙术,也信任不起来。

      小弟子歪着头,想了想说:“谈不上相熟,仙长算是我远房曾祖,他大抵一百来岁,具体多大,家里人也说不清。”

      亲戚还不算相熟,楼春雪暗忖这同源同宗性格真一样:“他是你曾祖,你不相熟?”

      小弟子蹦过水沟,伸出手示意楼春雪拉着他跳过来。

      楼春雪摇摇手,足尖点地,轻巧地往前一跃,跨了过去。

      “我爹出生前,雾惪仙长就入了仙门,等我出生,他早成了云水观的仙长。”小弟子领她进了座围合的小院,里面并排列着几间寮房。
      “半年前家里祭祖,请雾惪仙长回来。我顽皮捣蛋,撞到他,本觉得他得劈头盖脸骂我,”他压低声音说,“结果雾惪仙长只是多看了我几眼没追究,反而说我有仙缘,是块修仙的料子。”

      “喏,最里那间便是你的。”小弟子指着一间寮房。

      “好。”
      楼春雪放下包裹,想多听些关于雾惪仙长的事,马不停蹄出来,小弟子却快得不见踪影了。

      她凭借记忆里的路线,返回后院,正巧碰见孟城乌和雾惪仙长从屋里出来。

      “何时回来的?”孟城乌瞥见她身后空了,猜测她去了寮房放下行囊又折返回来。

      “方才。”楼春雪答道,她打量着四周,往返路上都未看见别的仙长仙师,除了曾孙弟子,只有两三个打扫院子的,“仙观内无别的仙长吗?”

      孟城乌提早想好说辞:“本还有一位仙长,仙观偏僻,时常见不到弟子来求学,便去了别处云游。”

      一句话打消了楼春雪两个疑虑,相比关注云水观有几个弟子仙长,她更在乎何时开始修行。

      雾惪仙长却让她再等等。

      这一等,竟等了大半个月。

      在此期间楼春雪不是与小弟子打理荒园,就是去云水观后面的小溪抓鱼烤鱼。
      接连下了几场雨,天气骤冷,她和小弟子不约而同地再没找对方去过小溪了。

      屋外一阵一阵的雨,雨丝在屋檐下织成珠帘。
      楼春雪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棂上,数着从檐上聚集坠落的水珠,瞥到回廊处一道月白的衣角。
      她揉了揉眼,总感觉最近眼力愈发好了。

      再睁眼时,孟城乌已站在对面的回廊。

      “雾惪仙长说有处山洞灵气正盛,”他不疾不徐地走到楼春雪面前,隔着窗说,“晌午过后,我们便去。”

      楼春雪撑着胳膊直起身,缓了缓压麻的脚:“去山洞有什么用,我在灵就山待了好几日,也没能有资格修炼。”

      “许是灵气不够浓郁。”孟城乌回望着阴沉沉的天,雨下得让人心烦,他也不例外,“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过两日我们就该回燕都城内了,不如走之前试一试。”

      楼春雪咬着唇瓣,犹豫一番说:“好吧,那我准备一下。”

      孟城乌忽而想起什么,垂目弯起唇角:“回去后,送你个东西。”

      “送我?”楼春雪误以为还是那枚透体晶莹的玉佩,婉拒道,“不行,兄长说了……”

      “不是玉佩。”孟城乌打断她,“另一个,你会喜欢的。”
      他的手搭在窗框上,关上窗前叮嘱:“午间歇息片刻,下午要走许久山路。”

      他刚转身,一个小弟子迎面撞了上来。

      “世子!对不住,对不住!”小弟子踉踉跄跄地后退,连连道歉,“我一心来找春雪妹妹,没注意到世子。”

      孟城乌盯着袖口上的灰色手印,拍了拍后发现污渍有些许顽固,无奈地说:“无事,以后别再冒冒失失的。”

      “谢世子体谅。”小弟子喜笑颜开地向他打听,“听雾惪仙长说,你们将要启程回燕都了。”

      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撞在墙上反弹回去。
      楼春雪在云水观大半个月,都是小弟子陪她玩,想到即将要见不到,生出一丝丝不舍。
      “我们都住在燕都,等你回去,去铜驼曲找我。”她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只要说我的名字,就有人带你去找我了。”

      小弟子答应:“行,等回燕都,我一定去找你。”

      孟城乌忆起他是雾惪仙长的曾孙,垂眸多看了一眼。

      申时,云越压越低,雨丝细密。

      楼春雪一人拄伞走山路危险,孟城乌牵着她的手,跟在雾惪仙长身后。

      连下几日雨,山径上的石板长出不少青苔。
      楼春雪脚滑好几次,孟城乌及时拽着她的胳膊提起来,防止她摔进泥水里

      地上泥泞的泥土地上,有几枚轮廓不清楚的脚印,在雨水的冲刷下即将消失。

      “这条路有人走吗?”她跳过一处积满雨水的坑洼。

      “没人。”雾惪仙长脚下如有屏障一般,泥水近不了他的身,“我们昨日偶然从另一处找到的山洞,回仙观时走的这条小径。”

      楼春雪看了看自己沾了泥水的鞋,又看了看孟城乌的鞋,也没能幸免于难。

      楼春雪一副纯真的模样,抬眼想问问雾惪仙长,自己有资格修仙后也能像他一样时,对上他那阴鸷又势在必得的眼神,吓得心里一颤。

      “怎么了?心神不宁的。”靖远侯握着酒杯在桌上敲了敲,“非声,此次平定兖州,你功劳最大!”

      楼非声捂着心口,心还在不安地跳动,可兖州已然平定,修仙的几人也被自己封了修为,与常人无异,翻不出什么浪花。
      “侯爷谬赞。”他举起酒杯,里面清凉的液体却是茶,“全靠侯爷调度有方,才可如此顺利平定兖州。”

      靖远侯十分受用,仰天大笑几声,将桌案拍得震天响:“听闻你是兖州人,等回燕都,圣上的赏赐下来,本侯给你多休假几日,带着你妹妹,回兖州住一段时日。”

      楼非声放下酒杯,提着衣摆快步走到殿内中央,叩拜行礼:“多谢侯爷。”

      “别说生分的话。”靖远侯眼眸闪烁,打探道,“过上几年,你也该娶妻生子了,可有中意的人选。”

      楼非声听出靖远侯话里的意思,诚惶诚恐地回道:“非声惶恐,眼下只愿追随侯爷,儿女情长一事,尚不在考虑范畴中。”
      他顿了顿,补充道:“何况非声无父无母,还有一个妹妹。无论谁家姑娘嫁予非声,于她而言,不公平。”

      靖远侯不急于一时。

      楼非声年纪轻轻,所展现出的才智绝非寻常人可比,更何况他深得仙缘。自己虽为凡人看不透他仙力深厚与否,从被抓的几个流寇来瞧,必定不俗。

      此人若能一直为靖远侯府效劳,何愁没落。

      “不急,”靖远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凡是回去在商讨也不迟。”

      楼非声叩谢,退回席位,心悸却仍未停息,反倒愈演愈烈。

      心跳如擂鼓,楼春雪捂着心口,晃了晃胳膊。

      孟城乌低头询问:“何事?”

      楼春雪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开口音调都在颤抖:“可以不去吗?”

      “不去可不行。”雾惪仙长留意着两人的动静,回答比被问的人还迅速。

      楼春雪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回去的想法更加坚定:“为何不行?此次前来,不是为了我吗?我不想去,你们又没损失,还不用费力费心冒雨前去。”

      接连的反驳打得雾惪仙长措手不及,一个小童伶牙俐齿的程度超出他的预计。
      “我们为你劳心劳力许久,你说不去就不去,可不行。”

      孟城乌举着伞,静静盯着争辩的一大一小两人。
      显然,从前半月和今日雾惪仙长的急迫程度,他察觉到对方比自己还着急。

      孟城乌不信雾惪仙长多忠诚,除非他另有所图。
      而唯一能图的,只有仙骨。

      “雾惪仙长说的对,”他轻抚着楼春雪的背脊,“不如去试一试。”

      楼春雪打定心思不去了,拽着孟城乌就反方向走。

      雾惪仙长眼看成功在即,不愿放弃来之不易的机会,丢下伞抓住楼春雪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可以捏断她的腕骨。

      楼春雪痛得想要甩开雾惪仙长的手,无济于事。她脚下踩着湿滑的青苔,趔趄一步。

      孟城乌默默放手,向后退开几步,与打斗的他们隔开一段距离,以免被误伤。

      楼春雪手得以空,攀上雾惪仙长的胳膊,直接踹在他的腹部,借力向后蹬去。
      雾惪仙长捞起一个小孩轻而易举。

      见没效果,楼春雪看着近在咫尺的手背,毫不犹豫狠狠咬下去。

      牙齿嵌进手掌,尖锐的痛感混着皮肉撕裂的灼热感炸开,雾惪仙长下意识甩开手。

      楼春雪顺势跳到地上。
      湿滑的地面使她脚下打滑,身后便是一道陡坡,可怜地只有几个零星的枯枝灌木做缓冲。

      她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本能让她伸出手去抓身旁的孟城乌,可他不知何时走远了。

      绝望感如潮水淹没着她,身边一切事物如放慢般,狰狞的雾惪仙长,事不关己的孟城乌,看得一清二楚。
      早知如此,就该听兄长的话,乖乖在家等他归来。

      “春雪……”楼非声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即将飘过来的乌云,轻声呢喃。

      兖州本地的官员谋士没听清,纠正道:“是秋雨。”
      他小臂支在城墙的砖块上,长叹一口气说:“算算有三年兖州都没下过大雨了,向来下些蒙蒙细雨意思两下。看乌云的厚度,得是大雨。”

      楼非声应了声。
      三年前的大雨,他和春雪逃出兖州;三年后的大雨,他该启程回燕都,带春雪重回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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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3星期前 来自:陕西
    预收古言《折玉兰》
    温柔娴静高门贵女×阴郁腹黑乖戾皇子

    预收古言《春疾》
    娇蛮任性无法无天小郡主×笑里藏刀阴暗批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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