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34 章
祝春和用力摇一摇手臂和站在安检区以外的韩胥道别，这一次回家祝春和没有邀请韩胥，韩胥大抵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合适，只是默默帮祝春和安排好回家的全部行程事宜，还悉心做了张便签塞到祝春和的手机后面。
便签上写着等飞机落地以后要联系的司机的姓名和电话，祝春和还在便签的落款处看见他的名字和电话，笑嘻嘻地凑过去问这是什么。
韩胥告诉他：“是专属你一个人的救援电话。”
“无论时间地点？”
韩胥毫不犹豫地点头。
祝春和收下便签条，当做自己的护身符放在手机壳后面。
现在他推着行李箱进机场，摩挲了一下手机背面，里面存放着偶像的合照还有韩胥制作的护身符。
他满载着幸福踏上回家的路程。又一年未见到祝妈妈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他漫无目的地想着，又想起独自一人在外的祝青芒，刚开始的时候还偶尔能收到祝青芒的消息，到后来消息慢慢消失，只有在祝春和主动联系的情况下才有可能从祝青芒嘴里听到只言片语。
言语间满是“放心吧”、“没关系”之类的话，祝春和无法得到更详细的信息，自然也无从考证。他只期盼着这次回到别青县能够看见祝青芒，消解心头隐隐约约的不安。
可越靠近别青县，祝春和内心的不安愈沉，莫名握紧手机，抹除内心的不安。
辗转回到未花孤儿院，看着熟悉的祝妈妈和熟悉的孤儿院门口，祝春和的情绪放松了一点。将此前的不安归结于近乡情怯的焦虑，他拖着行李箱进门，想要大声地说一句“我回来了”，可眼前的景象却是一片混乱。
六神无主的孩子们正在哭闹，看见祝春和回来才真正找到主心骨一般，一窝蜂地往上拥，七嘴八舌地讲起事情。吵吵嚷嚷的声音让祝春和大脑混乱，他不得不叫停这片喧哗闹剧，从人群里点出一个年龄稍大、稍显冷静的孩子到身前，询问他究竟发生什么事。
大孩子抹一把脸上的眼泪，“妈妈说孤儿院要关停，要把我们都送走。”说着，眼睛里又包不住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祝春和艰难地理解着这句话，都送走？妈妈不要他们了吗？为什么？他立刻追问祝妈妈现在在哪里，大孩子抽抽搭搭地说：“妈妈在那边办公室。”
得到答案后，祝春和赶紧往办公室跑，办公室的门大开，仍能清晰地看见一片狼藉。祝妈妈正在收拾东西，看见祝春和回来眼中竟闪过一丝慌乱，“春和，你怎么回来了？你之前不是说要跟朋友去看演唱会，我以为你......”
“以为我不会回来，所以打算一个人解决这件事情。等到尘埃落定以后，再告诉我，是吗？”祝春和毫不费力地猜测到妈妈的想法，此刻真正与妈妈面对面站立时，祝春和又一次意识到原来她已经老了。
妈妈的身姿佝偻，方才弯腰捡拾东西再直起身子使她腰酸背痛，手不自觉地撑在后腰想要借一点力。她的眼神依旧清明，可眼角却泛出岁月的折痕，发丝间掺进灰白的色泽，常年劳作的手指上生出厚厚的茧。
他不忍细看，紧咬住牙关不让泪水流下，“妈妈，为什么？”
为什么要关停孤儿院，为什么要把他们都送走？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她都不要他们了，那还有哪里还有他们的容身之所呢？
祝卿良别开视线，将手上的文件翻来覆去地整理，“有更好的去处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孤儿院呀，我都帮孩子们联系好了。”她开始向祝春和说明，这些孩子都会被哪些家庭收养，从最大的到最小的，每一个孩子都被她安排好了去处。
收养家庭经过她的再三考核，确认无误后才与对方做好约定，让他们过完年以后再来借小朋友回家。
就连祝春和和祝青芒，她也给他们留了一笔钱，用作未来的生活开支。
“可是他们很多人根本就不打算离开啊，你为什么要......”
祝春和的话被急急地打断，“春和！”那是祝春和第一次从祝卿良的眼睛里看见斥责之情，他咽下剩余的话，垂下脑袋承认自己的傲慢。他见过在收养家庭到来的时候，孩子们满心期盼会被挑中的模样，更知道一个生活在正常家庭里的孩子和一直生活在孤儿院的孩子之间能有多大的差距。
“一时舍不得是正常的，毕竟他们在这个地方生活多年。可是他们应该有更好的未来和前程，而不是被困在这座孤儿院里，始终过着清贫的日子。”
祝卿良将手边的资料放下，沉默片刻后转向祝春和，“就像你一样，从这里飞出去。但我已经给不了他们更好的助力了。”
祝春和上前一步，握住妈妈的手，“妈妈，是你给了我一个家，让我从别青县飞出去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怎么能......”他终于泣不成声。妈妈一遍一遍地抚摸他的脑袋，说他是个傻瓜。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用吃那些苦。”祝卿良絮絮地说着自责的话，祝春和抹一把眼泪，原来她还惦记着那些事情，大一换专业，为了筹钱去卖信息素。
不止这些，还有祝春和这一路走来所有的艰辛与困苦。
“当初明明有人想要养你的，将你领走的，为什么不去，为什么要反悔，为什么要从车站跑回来抱着我说，妈妈，我不走了。为什么呢，春和？”祝妈妈的手反复在他的脸上摩挲，“妈妈好自私，那会儿你一回来妈妈就不想放你离开了，是妈妈对不起你。”
祝春和还记得，那会儿他才上小学。那时候孤儿院效益不好，养不了很多孩子，祝妈妈只好挨家挨户去找合适的领养家庭把小孩子都先送过去。
最后也只剩下祝春和还有祝青芒两个，祝青芒成绩不好被人挑挑拣拣，祝春和成绩好一大堆人都想收养他，祝妈妈却冷着脸拒绝了一家又一家。后来祝春和才明白，妈妈是担心那些功利心太重的人养不好他。
终于有一家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人也很好的夫妻上门，一眼就看中祝春和，想要领养他。祝妈妈一开始也没答应，可是架不住那对夫妻心诚，也是真的喜欢祝春和，她也就松口了。在确认过祝春和的意见以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天的午后，夫妻买好车票打算带祝春和一起回家。
新妈妈牵祝春和的手将他一步步带离孤儿院，可他只记得祝妈妈送他走的时候，留在他脸上的泪。
为什么大人总要做与自己的心意相反的事情，祝春和想了一路都没有想明白。站在候车厅，祝春和茫然地望着周身来来往往的人，想起好多事情，他晃了一下新妈妈的手，问了她一个问题：“你们要帮我改名字吗？”
新妈妈理所当然地说：“会啊，你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小孩了。”
就在那个瞬间祝春和松开了对方的手，他想要一辈子当祝春和，他明明是要一辈子当祝春和的。这个念头驱使着他从那对夫妻身边跑掉，他跑得飞快，生怕晚一步就要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气喘吁吁地跑进孤儿院里，和神情低落的祝妈妈四目相对，妈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回来。可祝春和知道，他选择了这个人做他的母亲，他要当祝春和。
他这一辈子，只会成为祝春和。
那天祝妈妈抱着他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此后再也没有提过要将祝春和送走。祝春和也不知道那对夫妻的事情后面是怎么解决的，只隐约记得妈妈给人赔礼道歉很久，才成功把人给劝回去。
后一年的冬天，祝春和听说那家人有了自己的孩子，祝妈妈还抱着他庆幸很久，还好他当时跑回来了。
明明当时在庆幸，可现在她却在说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祝春和拼尽全力告诉祝妈妈，她从来没有做错什么，相反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不要再苛责自己了妈妈，你刚捡到我的时候不也才二十多岁吗？”祝春和难以想象当时年轻的妈妈是如何一个人开起这家孤儿院，一定很难。
他的双眼被泪水模糊，“可为什么你现在要将孤儿院关门呢？”
祝妈妈深深地弹出一口气：“因为，我已经开不下去了。”养孩子需要花费诸多时间、精力，别青县政府能给的资源支持少之又少，大部分钱款都是由祝卿良自行筹措。
“如果是钱的问题，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祝卿良扭过头来看向他，“是去你的朋友中间帮忙筹钱，还是再去卖一次信息素呢？春和，我告诉过你的，多为自己考虑，不要再管这家孤儿院了。钱不过是一方面而已，是我，是我不想再继续了。”
她刻意地背过身去，将祝春和阻挡在外，“你先出去吧，跟那些孩子好好说说。这是我们在孤儿院过的最后一个年了，大家都要开开心心的。”
从小到大但凡是祝妈妈已经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祝春和垂头丧气地离开她的办公室，面对多双闪着光的眼睛他只能勉强露出笑容，“都先回去休息吧，妈妈说明天给大家做好吃的。”
生活在孤儿院的孩子最懂察言观色，他们从祝春和的反应里窥探出一二，各自沉默地散开，只留下一地稚嫩的眼泪。
祝春和孤零零站在院子里，扶着行李箱的拉杆，仍有些恍惚地看向周围熟悉的一切，这个年后，这里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他将失去这个存在于别青县的家，成为漂泊的浮萍。
他抬眼望向二楼祝妈妈办公室的位置，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不由自主地握紧手机。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