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问惊鸿

　　林惊鸿和林莺歌喂完了猫，把林莺歌送回林公馆，去祭煞的仪式上露了个脸，直接回了虹口码头。
　　沈骰玉托病没去寿宴，九爷为此还给他特意找了个大夫，想要拆穿他的谎言。没想到沈骰玉是真病了，大腿起了一片红疹，把左腿上的青龙盘柱纹身都遮住了，痒的要命。
　　九爷从气的要提刀杀到码头，一下子转变成找大夫、天天给送吃食的“慈母”。
　　沈骰玉是病了不能去，陈斩秋是根本没资格去。他父亲是张啸林手下的堂主，杜月笙的寿宴他父亲都没资格参加，更何况他。
　　所以，林惊鸿回家见了朝思暮想的人，缓过了下相思情。这两个可怜的依然在虹口码头苦哈哈的看着，他们守了快一个月，前前后后查了数十艘船，别说枪械，就是只铁耗子都没发现。
　　“林惊鸿，情报靠谱不啊！别都运走了！”沈骰玉打着赤膊，坐在仓库门口，捏实了粢饭糕往嘴里塞，这已经是他吃的第三个了。
　　在码头连看这么长时间，他又起疹子了，哪也不敢去，只能给云含声送点东西，听不着戏，也看不着人，他心烦意乱的。
　　陈斩秋也穿的凉爽，一身白短打，光脚站在沈骰玉旁边吃大饼喝豆浆，他时不时还给沈骰玉喂一口，怕自己这位小老大活让饭糕噎死了。
　　林惊鸿倒还是一身西装，看起来是唯一干净立整的。他坐在仓库门里的桌子边，面前是一袋子苔条麻花，看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没有胃口。
　　“快了，我以为13号之前也就到了，没想到够沉得住气的。”林惊鸿看着外面这俩难兄难弟，嘴角浮出个笑容。
　　“啥意思？”沈骰玉捏了第四个饭糕往嘴里送，“再来一口。”
　　陈斩秋把剩下那点豆浆都给沈骰玉了，沈骰玉接过碗一仰脖都喝了。他边咀嚼着边看向林惊鸿，这一大早上就这么热，他们一群人晒的跟煤猴子似的，就林惊鸿怎么晒也不黑，顶多脸上红点，这会还跟陈斩秋手里的面饼一样白。
　　“盂兰盆节，13号到16号，日本人祭祀祖先的日子。”
　　陈斩秋和沈骰玉一齐歪头看向林惊鸿，一起，“啊？”
　　“忌血光，忌外出，”林惊鸿拿起一根麻花，咬了一口，“骑马坐牛，他们也得给自己烧几盏白提灯嘛。”
　　“他们13事儿这么多……”来人是沈五，他独留王五一个去准备祭煞的事，主动请缨来河边放放河灯，稍微参与一下帮里的盛事。他跟林惊鸿问了好，跟陈斩秋打了个招呼，唯独像没看见一样，忽略了沈骰玉。
　　“你怎么来了！”沈骰玉给沈五扔了一个粢饭糕，才不是他好心，他吃饱了，随便施舍给沈五一个。
　　沈五稳稳接住了，打开荷叶就要吃。
　　“哎哎哎，捏实了吃，禁饿！”沈骰玉一扭脖子，看着沈五抬抬眉。
　　“你管我怎么吃，我就是喜欢这松软的劲儿！”沈五狠狠咬了一大口，坐到一边的木板凳上。
　　“你怎么来了？”林惊鸿也问了一句，他记得沈五应该还在跟着白蝶。
　　“林先生，您一直没回主堂咋不告诉我一声啊！”沈五又咬了一口粢饭糕，他这块有点咸。
　　“你问王五不就知道我在哪，”林惊鸿给沈五倒了杯茶，“出什么事了？”
　　“我不得跟您报告花蝴蝶近况嘛，她单独去找过两次林小姐，每次回来特意拐去药铺瞧病，都会在那买一串‘消食开胃’的冰糖葫芦，那冰糖葫芦又大又红，跟沈骰玉拳头一样……”林惊鸿拿起桌上一把水果刀，轻轻搭在沈五唇前。
　　“学不会说重点了是吗？”林惊鸿莞尔，但沈五只觉得害怕。
　　果然林惊鸿看着沈骰玉，用刀一指沈五，“他借你一钟头。”
　　“好嘞！”沈骰玉捏着拳头，笑着靠近沈五，还舔了舔自己的虎牙。
　　“白蝶单独见过一次林昭然和马愿愿！”沈五闭上眼睛大喊，双手合十无比虔诚。
　　“说了什么？”林惊鸿向沈骰玉一摆手，看向沈五。
　　“不知道，但是白蝶从那天起就没离开过公寓，我派人去看着了，说是刚出门往法租界去了，应该是去见冈村孝直。”经上次龙虾那事儿，沈五切实体会了沈骰玉的人有多不靠谱，自己的人虽然武力值低，但至少有脑子。
　　“林昭然和马愿愿呢？”林惊鸿主要还是想知道林昭然，他这个小舅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都没什么动静，马愿愿一直在马公馆，时不时跟着亲妈出去社交，林昭然一直呆在学校，不吃饭，也不出门。”沈五也知道林昭然更重要，他亲自看着林昭然，没难度的马愿愿让小弟看着的。
　　“给我看紧林昭然，出任何问题，你就跟着阿玉吧。”林惊鸿扔下水果刀，面无表情看着沈五。
　　“遵命先生！”沈五哪还有心情管放河灯，但他刚跑出去又跑进来，“先生，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算不算重要。”
　　林惊鸿冷冷瞄了沈五一眼，沈五挠挠头，抿嘴偷笑。
　　“就是，林先生您可能要有个弟妹了。我看林昭然那小子跟马愿愿应该是有意思，回见啊，先生！”沈五不敢去看林惊鸿的脸色，把放河灯的事情全交给小弟，自己看着林昭然去了。
　　沈五走了，码头又归于平静。沈骰玉吃饱了，看着水面上直叹气。林惊鸿没胃口，吃了两口麻花就不吃了。
　　“哎哎哎，你们行行好，好吧！一个，”陈斩秋一指林惊鸿，“天天亲手撕火腿让专人送去喂猫，一个，”陈斩秋又一指沈骰玉，“今天钻石匕首，明天金镶玉簪子的，得了什么好东西就往戏楼送。”
　　“我，”陈斩秋一指自己，“没猫没姘头，你们能不能别秀了，该叹气吃不下饭的应该是我吧！”
　　陈斩秋气鼓鼓的出去找小弟们打牌去了，林惊鸿和沈骰玉相顾无言，连叹两声气。
　　“我们家莺歌在等我……”
　　“我也见不上云老板……”
　　“唉……”
　　“唉……”
　　盂兰盆节终于结束了，白蝶看着在火中熊熊燃烧的白提灯，想起在家乡时过的盂兰盆节。
　　供奉结束后，要耐心等待先祖们享用食物
　　然后，母亲会先将撤下的红豆馅糯米团子掰成三块，一块留给祖先，一块供奉给土地神，另外一块塞进她嘴里。
　　红豆的甜味混着糯米的香，她现在还能记起，也只能记起这个。
　　白蝶看看钟，现在已经是17号了，明天，她就算是死，也不能让杀死她父母的“东西”安然无恙运到奉天。
　　天亮了，白蝶向冈村孝直辞行。
　　“樱子，你的任务有什么进展？”冈村孝直不顾暴露，还是一身和服，他深爱着自己的国家。
　　“就快了，我已经和林惊鸿的太太成为了朋友，很快我就可以得到她的先生。”白蝶微笑着向冈村孝直报告，她穿上自己的高跟鞋想要离开。
　　“樱子，你很久没叫过我哥哥了。”冈村孝直眯着眼睛看向白蝶，看着他的得意之作。
　　白蝶咬了下嘴唇，不禁冷笑。但那在她转身的一霎消逝的无影无踪，换上的是无懈可击的微笑，“哥哥，我走了。”
　　17日深夜，一身黑衣的白蝶从三楼公寓顺着水管利落滑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与此同时林昭然也从宿舍出来直奔虹口码头，沈五本来在睡觉，突然被小弟敲醒。
　　“五哥，五哥，出来了出来了！”
　　“知道了，你去告诉林先生，我去跟着。”沈五带着的小弟是他手下腿脚最快的，一溜烟跑了。
　　沈五则小心翼翼跟着做贼一般的林昭然，他还算有脑子，换了一身街上常见的打扮，看起来不像学生了。
　　沈五这一跟就跟到了虹口码头，林昭然顺着死角进了码头，靠在墙边等着。
　　沈五不禁犯嘀咕，他一个学生来这做什么？没等他想明白，灯撕破黑暗的江水，一艘船赫然靠岸。
　　这正是延误了近一月的柏林号，上面下来十几个人，看着都不是西洋人的样子。他们四处警戒，很是小心的往下搬木箱子。有四五个他们帮派里的人前来接应，点头哈腰的好不殷勤。
　　“呸……”沈骰玉啐了一口，“徐明安手底下全他/娘的是这种杂碎。”
　　林惊鸿没说话，他在等，等一切万无一失，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的秘密行动的时候。
　　林惊鸿不急，但沈骰玉和陈斩秋在黑夜里眼睛都冒绿光，他们等得都快长毛了。
　　终于，率先摸上船的小弟回报说，冷藏舱里全都是大木箱，另外三个在摸排船上还有没有人，他先回来报信，还拿回来一把手术刀。
　　林惊鸿整个人都藏在黑暗里，眼睛闪着冷光，他接过手术刀，向投来期盼目光的沈骰玉摇摇头。
　　很快摸排的小弟回来了，说除了搬箱子的，船上已经没有其他人，通讯设备也已经毁了。
　　“不用留活口。”
　　沈骰玉就在等这句话，他连开三枪精准打中了三人的眉心。
　　“比比？”沈骰玉转头看向也拿狙击枪的陈斩秋，一努嘴。
　　说话间，陈斩秋也打中了三人眉心。
　　“嚯，还是那么厉害啊！”沈骰玉瞪大眼睛，给陈斩秋比了个大拇指。
　　“别磨叽！”林惊鸿刚听了沈五小弟的报告，说林昭然也来了，他得赶紧处理完这的事情，去处理那小崽子。
　　沈骰玉一撇嘴，和陈斩秋连着砰砰砰几枪将岸上的人灭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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