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存在

　　『原来我和他的距离，从来不是兄妹的身份，而是天才与凡人之间的银河。——谢苏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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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星雨那晚过后，时间像被按了加速键。暑假过后，高二的课业如潮水般涌来，将所有人卷入新的漩涡。

　　谢逸扬的书桌角落多了一个星空灯，灯罩上的双子座图案在深夜散发着柔和的蓝光。他刷题的间隙偶尔抬头，光影在草稿纸上跳跃，像极了那夜落在她睫毛上的星芒。

　　“哥哥……”谢苏婉端着牛奶杯站在谢逸扬房间门口，话未说完便顿住了。

　　谢逸扬的学习状态更加疯狂了。

　　台灯下，他的侧脸被光影切割得愈发凌厉。他左手压着竞赛题集，右手飞速演算，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像不知疲倦的秒针。室内的暖气让他的额前碎发微微濡湿，贴在略显苍白的皮肤上，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

　　谢苏婉轻轻放下温好的牛奶，玻璃杯底碰到桌面发出细微的轻响。谢逸扬笔尖一顿，抬头时眼底还带着未散尽的专注，像是被突然从另一个时空拽回现实。

　　“十二点了。”她小声提醒。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回题集。牛奶杯沿升起的热气在灯光下袅袅盘旋，最终消散在干燥的空气里。

　　谢苏婉也比以前用功了许多。她开始认真整理错题本，周末泡在图书馆的时间越来越长。但和谢逸扬相比，她的努力就像溪流之于汪洋，虽日夜奔涌不息，却始终难以望其项背。

　　“原来天才的背后，真的有99%的汗水。”她轻声感叹。

　　谢逸扬闻言抬头，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一下：“不是天才。”

　　“嗯？”

　　“只是……”他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下去，“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谢苏婉眨了眨眼，突然明白过来。她想起流星雨那晚，他们一起许下的约定——我们一起去京市。

　　谢苏婉默默退回客厅，摊开自己的素描本。铅笔在纸上无意识地划着，勾勒出少年伏案的背影，肩胛骨在单薄的白T恤下绷出锐利的线条。她忽然想起徐米乐的话：“你哥简直是个学习机器。”

　　可机器不会在深夜对着星空灯发呆，不会在草稿纸角落画小小的星星，不会和她在星空下许下约定，更不会……在流星划过的瞬间，用滚烫的怀抱将她紧紧锁入胸膛。

　　笔尖突然折断，在画纸上留下丑陋的划痕。谢苏婉怔怔地看着那道裂痕，像突然看清了某种残酷的真相，原来他们之间隔着的，从来不是身份，而是天赋与努力铸就的令人绝望的高度差。

　　☆

　　功夫不负有心人。

　　高三初雪刚落，喜讯传来。谢逸扬成功摘得CMO金牌，并顺利进入国家集训队。保送京大的消息很快公布，红榜高悬在校门口最显眼的地方，照片里的少年眉目如画，唇角微扬，惹得驻足围观的女生们悄悄红了脸颊。

　　谢明远第一时间打来了电话。

　　“扬扬……”谢明远深吸了一口气，“爸爸刚看到新闻了。”

　　背景音里隐约能听见苏雅琴的轻声提醒：“别急，慢慢说……”

　　“恭喜你，”谢明远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停顿了好几秒才继续，“爸爸……爸爸太为你骄傲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在证书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谢逸扬看着金奖证书上自己的名字，神情有些恍惚。

　　“如果妈妈知道……”谢明远的声音顿了一下，“一定也会为你骄傲。”

　　谢逸扬站在窗前，沉默了很久，久到谢明远以为电话断了线，才轻声说：“谢谢爸。”

　　电话两端再次陷入沉默。电话那头，谢明远的哽咽声隐约可闻，苏雅琴轻声劝慰着，“都过去了……”

　　谢明远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这些年……辛苦你了。”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谢逸扬抬手遮住眼睛，指缝间有温热的液体悄然滑落。

　　挂掉电话后，他仰面倒在床上。恍惚间，谭玲玲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谢逸扬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谭玲玲了。没有刻意回避，只是太忙了。竞赛的紧迫、学业的繁重、还有那个总在眼前晃动的身影，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与精力。

　　"哥哥——"谢苏婉的声音伴着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她探进半个脑袋，晃了晃手机屏幕，“陆一鸣在群里疯狂@你。他说你再不冒泡，他就要扛着四十米大刀杀上门了。”

　　☆

　　谢逸扬打开手机，群消息已经刷了上百条，满屏都是整齐划一的“请客”二字，夹杂着陆一鸣夸张的表情包轰炸。

　　【谢逸扬】：请客可以，就咱几个

　　消息刚发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陆一鸣】：[震惊到模糊.jpg]

　　【陆一鸣】：不带这么抠的！[愤怒]

　　【陆一鸣】：我要是你，就大请特请[勾引]

　　谢逸扬的嘴角微微上扬，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

　　【谢逸扬】：可惜不是你

　　这句话像往热油里泼了盆冷水，陆一鸣连发三个菜刀表情，最后还配了张“友尽”的暴走漫画。

　　谢苏婉趴在门框上，看着谢逸扬难得带着笑意的侧脸，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哥哥，你最近好像变得爱笑了。”

　　谢逸扬愣了一下，轻声反问：“有吗？”

　　“有呀！”谢苏婉点点头，脚步轻快地走进房间，“就像现在这样。”她突然凑近，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嘴角，“这里，比以前上扬了0.5厘米。”

　　“确定只有0.5？”谢逸扬眸光微动，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身前一带，“要不要重新测量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谢苏婉心跳漏了一拍，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下意识想后退，却被谢逸扬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叮——”手机的提示音打破了这一刻的凝滞。

　　【陆一鸣】：@所有人今晚七点老地方！

　　【陆一鸣】：[位置共享]

　　【陆一鸣】：不来是小狗！[狗头]

　　☆

　　当晚，陆一鸣在火锅店组局庆祝，包厢里热气蒸腾，红油锅底翻滚出阵阵香辣。

　　“必须点最贵的和牛！”陆一鸣拍着桌子大声嚷道，“扬哥以后就是京大高材生了，这顿必须吃回本！”

　　徐米乐笑着往锅里下虾滑，粉色的虾球在沸腾的汤底中打着转，“瞧你这点出息。”

　　封尽破天荒地没泼冷水，甚至主动举杯：“恭喜。”

　　陆一鸣突然举着一个酒瓶当话筒挤了过来，瓶口差点戳到谢逸扬脸上，“扬哥，发表下获奖感言！”

　　包厢瞬间安静，只剩下火锅咕嘟咕嘟的声响，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了谢逸扬身上。

　　谢逸扬沉默片刻，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了两下：“没什么可说的。”

　　“别啊！”陆一鸣急得跳脚，一把揽住谢逸扬的肩膀，“CMO金牌！京大保送！国家队预备役！这还不值得三百字小作文？你看看人家奥运冠军，哪个不是声情并茂感谢祖国感谢教练的？”

　　谢逸扬嫌弃地拍开他的手，却在抬眼时对上了谢苏婉亮晶晶的眼睛，“真要我说？”

　　“说！必须说！”陆一鸣带头起哄，徐米乐也跟着拍手。

　　谢逸扬端起粗陶茶杯，菊花茶的清香在热气中氤氲。他抿了一口，缓缓开口，“首先，感谢组委会今年没出拓扑题。”他顿了顿，“不然我现在应该在医院挂水。”

　　包厢里爆发出一阵哄笑。陆一鸣笑得直拍大腿：“扬哥，你这感谢词也太实在了！”

　　“其次，”谢逸扬的目光转向封尽，“感谢这位‘人形机器’，每当我陷入死胡同时，总能被他一针见血地拽回正轨。”

　　封尽挑了挑眉，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笑意，举起茶杯隔空示意。

　　“最后……”谢逸扬放下杯子，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感谢在座的每一位，三年来，你们是我的朋友……更是家人！”

　　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陆一鸣夸张地揉了揉眼睛，“完了完了，扬哥突然走心，我眼睛进辣椒了！”

　　“敬家人！”徐米乐红着眼眶举起杯子，声音微微发颤。

　　“敬家人！”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中，谢苏婉悄悄勾住了谢逸扬的小指。他反手将她整只手包进掌心，在喧嚣中无声地收紧。

　　酒过三巡，话题渐渐转向未来。

　　“老头子给我下最后通牒了——”陆一鸣猛灌一口啤酒，“要么去学点真本事，要么等着全家喝西北风。”

　　徐米乐咬着吸管，眼睛亮得像星星，“我要考文学院，以后每天写点甜甜的爱情故事。”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等我哪天火了，你们想见我都要提前预约。”

　　“做你的白日梦去！”陆一鸣夸张地翻了个白眼，顺手抓起桌上的餐巾往领口一搭，装模作样地打了个根本不存在的“领带结”，“等老子的公司敲钟上市，我就是坐在VIP席的资本爸爸。”他故意把声音压得低沉，“到时候徐大作家想出版，得先给我的助理递名片预约——”

　　徐米乐噗嗤笑出声，抄起筷子敲他的餐巾“领带”，“陆总，您这高定领带怎么还带火锅底料花纹的？”她故意用筷子挑起那块沾了红油的餐巾，“哟，还是限量版老干妈联名款？”

　　封尽刚喝进嘴的啤酒差点喷出来。谢逸扬抬手挡开飞溅的啤酒沫，嘴角却不受控地上扬。谢苏婉趁机掏出手机，把陆一鸣挂着餐巾“领带”翻白眼的丑态拍了下来，屏幕上的画面恰好定格在他龇牙咧嘴的瞬间。

　　过了好一会儿包厢里才安静下来，陆一鸣突然举起酒杯，眼神难得认真起来，“封哥呢，有什么打算？”

　　“出国。”封尽简短地回答，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等offer中。”

　　“行啊，封哥！”陆一鸣猛地站起身，啤酒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泡沫飞溅。他故意用新闻联播般的腔调高声道，“这杯敬你，祝你学成归来，报效祖国！”尾音突然一转，狡黠地压低声音：“顺便……提携下兄弟我呗？”

　　封尽抬眼，“报效祖国可以，提携你......”他顿了顿，“是另外的价钱。”

　　“噗——”徐米乐一口果汁差点喷出来，她拍着桌子笑道，“人还没走呢，你就开始抱大腿了？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不愧是奸商本商！”

　　谢逸扬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青菜，语气淡然，“建议收费标准按智商梯度划分。”他瞥了眼陆一鸣，补上最后一刀，“某些人......应该打九九折。”

　　“喂！”陆一鸣刚要跳脚，就被徐米乐眼疾手快塞了个丸子进嘴里，“乖，智商税也是税，就当为国家做贡献了。”

　　包厢里顿时笑作一团。封尽低头抿了口啤酒，向来清冷的眉眼突然舒展开来，嘴角扬起一个罕见的灿烂弧度。

　　话题转到谢苏婉身上时，她正小口喝着酸梅汤。

　　“我还在努力。”谢苏婉轻咬下唇，“想考京师大的美术教育专业。”她的目光悄悄掠过谢逸扬的侧脸，又迅速垂下眼帘，“虽然现在的分数还差一点点……”

　　谢逸扬的筷子突然停在半空。他转过头，目光笔直地望进她的眼睛，“你可以的。”

　　“宝贝，不担心。”徐米乐一把将谢苏婉搂进怀里，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摩挲着，“咱这么努力，肯定能心愿达成。”

　　陆一鸣目光扫过众人，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微妙的凝滞。“喂喂喂！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干嘛呢？”他故意拖长声调晃着啤酒罐，“都给我把杯子举起来——”

　　啤酒泡沫顺着杯壁疯狂上涌，就像他此刻刻意高涨的情绪，“管他什么分数线、offer、上市敲钟的……”他突然提高音量，像是要把胸腔里积压的郁气都喊出来，“此时此刻，敬我们鲜衣怒马的十八岁！”

　　“干杯！”玻璃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火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每个人的轮廓，却让少年们眼里的光芒更加清晰。这一刻的笑和闹，将会在很多年后，成为他们记忆中最鲜活的画面。

　　☆

　　回程的车厢里，谢苏婉轻轻晃了晃脑袋，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后的绵软，“哥哥，头好疼……”

　　谢逸扬侧目望去，谢苏婉脸颊微红。他默默地降下车窗，让微凉的夜风徐徐灌入，随后又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肩上，“睡会儿，到了叫你。”

　　“嗯。”谢苏婉迷迷糊糊地应和道。

　　不知过了多久，谢苏婉在轻微的颠簸中醒来。她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蜷在谢逸扬怀里，慌忙想要拉开距离时，却被他搭在肩头的手轻轻按住。

　　“好点没？”他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嗯。”谢苏婉低低应着。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握住了谢逸扬的手，“哥哥，我今天好开心......不想和大家分开。”

　　谢逸扬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淡淡地说道，“毕业了，分开是早晚的事情。”

　　余光中，谢逸扬瞥见她微微发红的眼眶，一副快要哭的样子。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手指收紧，将她微凉的指尖完全包裹，“我们不会分开。”

　　这句承诺来得太过突然，谢苏婉怔了怔，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砸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谢逸扬向来是个对感情看得极淡的人。人来人往，聚散离合，对他来说不过是世间常态。可此刻看着谢苏婉落下的眼泪，他竟觉得胸口闷闷的。

　　“别哭。”他轻轻地抬起手，指腹擦过她湿润的眼角，“只要心里有彼此，分开了也会再见面。”

　　夜风从车窗的缝隙钻进来，带着冬日特有的凉意。谢苏婉的眼泪却愈发汹涌，像是要把这些年积攒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谢逸扬僵了片刻，终于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哥哥……”她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

　　“嗯。”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谢逸扬垂眸，看着怀里微微颤抖的肩膀。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是挺麻烦的。”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一僵，他收紧了环抱的手臂，补充道，“但习惯了。”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如星河般流淌。谢苏婉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渐渐止住了眼泪。谢逸扬感受着怀中人渐渐平稳的呼吸，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人依赖的感觉，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令人抗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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