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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伯1
一个温热的胸膛……
流萤抬起眼眸,眼里有震惊,也有果然如此的镇定。
萨姆低着头,静静伫立于此。他说:“好久不见。”
“我们用不着这样打招呼。”流萤后退一步,认真解释,“我们的分离用不到好久不见。”
萨姆没有说话,而是伸手触碰流萤脖颈的光纹,目光轻轻扫过,带着细致的观察,然后又看向观浠进入的房子。
顺着萨姆的视线,流萤回过头,面容上有无辜的疑惑。
“你拾起的那朵花儿,被观浠放入营养液中,还会继续绽放两到三天,但花朵终有凋零的一天,所以在它还未完全枯萎时,观浠会把做成标本,以此得到片刻的永恒。”
“片刻的永恒?”萨姆直起身体问,“这是什么描述?”
流萤笑道:“因为没有永恒啊,宇宙有终末,再璀璨的星光都会熄灭,何况一朵花。只是你也希望那朵花存在时间更长一点吧,那么永恒也是一种希望。”
萨姆沉默不语。
尴尬的氛围让流萤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贬损有机生命的思维方式,但这不过只是一种文艺的说法而已。”
萨姆摇摇头。
流萤眼睛一亮,笑吟吟说:“你是不是也觉得这种说法更有温度?”
“这只是你的个体想法,代表不了全部有机体生命。”萨姆觑她一眼,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流萤眼皮一耷,嘴唇抿紧,心想着应该说些什么,但心里翻来覆去地找,也没找出反驳萨姆的话。
良久,流萤十分不甘心地转移话题:“好吧,我以为你是来关心你的小花,现在看来不像,你来这干什么?”
流萤似是嗔怪萨姆的语气,连她自己说话也变得冷冷的。
而萨姆依旧平静、古井无波看着流萤,一尘不变的机械眼,好像从未诞生过除平静以外的情感。
萨姆如实回答他到来的目的:“我因你的失熵症而来。”
话落,风起,一片片树叶飘于空中。随着风,引得萨姆又将目光投向那栋房子。他的视线仿佛能透过坚实墙壁,直抵内部。
流萤看着这样的萨姆,无力感又涌了上来,以前她与萨姆合二为一,她也能用这种眼神洞察四周。现在,这种能力仿佛被夺走一般,情况更差点,萨姆将它用在了自己身上。
过了半息,在流萤以为萨姆不会再说话时,萨姆冷静地陈述出一个事实:“智械已成功实施计划,不久云界就会有许多机械。”
流萤身形一滞,这个信息让她心中疑窦丛生。她抓住后一句话,喃喃道:“这么快就发展起来了?”
“毕竟是曾经拥有的东西,有经验。”
萨姆像是随口一说,既不在乎流萤的反应,也不关心这算不算出卖与他同阵营的智械。萨姆……他有着这个世界无法抗衡的强大,却游离于云界斗争之外,宛如看落叶般,看着事态发展。
有一瞬间,流萤生出无与伦比的好奇——萨姆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如实地问了出来,得到的答案,一如之前。
“斩断你我生死相连的联系。”萨姆淡淡回答。
“然后呢?”流萤追问。
“去打虫子。”说这话时,萨姆一点也不犹豫,不仅理所当然——简直到了天经地义的地步。
恍惚间,蠹虫的振翅声从流萤心头掠过,藏在基因中的守护欲与杀意,如潮水般涌来。
流萤呼吸停滞一瞬,微微低下的头颅,在双眼处,洒下一层阴影。她记得,萨姆曾说过,他与她有一个重大分歧,那便是对过去的看法。
萨姆为自己的诞生感到荣耀,尽管,那份荣耀最后极大可能会迎来烟消云散的结局。对于流萤而言,过去只是一种特殊的禁锢。她挣脱了女皇的梦境,想为自己活下去,哪怕,失熵症仍束缚着她,也在所不惜。
一股无言的嘲弄在流萤心底蔓延,想法如此迥异的两个生命,死绑在一起,确实很不合适。
在流萤微愣时,萨姆突然问:“我对你也有着同样的疑惑,你想做什么?”
萨姆问得很认真,眼神牢牢停在流萤身上。而在流萤眼中,树梢间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坚硬的金属面庞折射出光的耀眼,给他的气质染上一种不可言说的神性。
萨姆是新生的智械,所以流萤将其定义为一种不参杂质的懵懂。
因为流萤对新生的追求,这份懵懂勾起了她心底柔软的一部分。
流萤无奈一笑:“这还不是赖你,我与这个世界无冤无仇,只是因为观浠帮过我,所以我不想伤害观浠代表的人类一方。云界人类与智械的恩怨,我管不了,但你确确实实伤了无辜的人,这下我总要为人类一方做点什么,当作补偿。”
“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当我们的联系真的斩断后,你再做这种事才真的没关系。”
流萤嘟囔着:“要是你当初听我的话,离开云界,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话是这么说,但流萤也明白,萨姆怎么会愿意离开,他可是差一点就找到斩断联系的方法了,所以要怪,只能怪这无常的命运。
虽是一通数落埋怨,但流萤脸上却不见一丝不耐烦,正如她所想的,她不怪萨姆。
说来也奇怪,她在云界待了一段时间,却一点没看到同伴的身影。她可是失踪了,卡芙卡、银狼、刃不可能毫无行动。
那么,只能是云界这个星球的问题了,这儿还真是越挖越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萨姆伸出手,对流萤轻声道:“进入驾驶舱吧,你的情况不能在外久待。”
流萤没有理由拒绝,回答:“好。”
此时,萨姆的身形隐于树影之下,而房子内,观浠的突然拜访,让何伯大吃一惊。
“你怎么来这儿了?”何伯表情一滞,话里困惑带得太满,他自知失言,咳了一声,说,“我的意思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你会来。”
观浠走入门关,凤眼里带着不经意的打量。
这个一直照顾她的长辈,真的是智械假扮的吗?若是,她该如何面对这张熟悉的面容?
因为迫切的想知晓真相,所以她做出伸手的动作,一个邀请握手的动作:“何伯,好久不见。”
何伯没有回握,反而眉头一皱,叹了一口气:“你现在出来,之后又要和观刻大吵一架了。”
在与何伯的交谈中,观刻永远不会缺席。观浠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此时的感觉,就像她走到哪,那家伙都阴魂不散。
可时间久了,她竟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不可思议。
“他把我关起来的消息,放出去了?”观浠漫不经心收回手,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么何伯愿不愿意收留我这个晚辈呢?”
何伯笑出声:“这才是我熟悉的观浠,你刚刚神情不太对,看得我心里发慌。放心,进来吧,观刻的人要是真找来了,你记得自个出去,可别连累我这把老骨头。”
观浠讪讪一笑:“您也是我熟悉的何伯。”
“没法子,观刻不卖我面子。”何伯领着观浠进入客厅。
观浠坐下后,何伯就去泡茶水。趁这段时间,观浠视线扫了一遍客厅。
房子的内部和它的外表一样,普普通通,硬要说有值得一提的地方,便是房间的布置有些年头了。除了墙壁与家具蒙上一层昏黄的滤镜,剩下的与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母亲不能走出那栋小别墅,但观家的孩子没理由一直待在老地方,毕竟孩子总是向往外面的世界。在得到父亲的许可后,小观浠央求一位儒雅的会议府官员带她出去玩。
那天小观浠玩得很开心。返程的路上,她趴在那位官员的背上,提出要去对方家里看看。那时的她从来没去过别人家里,所以,她好奇。
那位官员没有推辞,没有嫌弃孩子的好奇心。
就这样,小观浠如愿以偿来到官员家中,她很兴奋,像是进入了游乐园。这里摸摸,那里瞧瞧。
一双小手伸在木桌上,玩着擦桌子的游戏。童年的手与观浠现在的手重合,同样搭在木桌上,感受时间留下的细微痕迹。
原来已经很多年没来了。
何伯带来两杯热气腾腾的茶,坐在观浠对面,笑着说:“你上次来拜访我,个子还没桌子高。”
观浠收回眷念的目光,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小口茶水。
“这次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了?”何伯依旧没放弃这个问题,“是走投无路才赶过来,还是有别的原因?”
茶水热气带来的温暖,在观浠与何伯之间散开。
经历的事情多了,有一瞬间,观浠觉得她还是那个天真的小孩子,眼前人是带着她探索世界,一起玩闹的老朋友。
智械万不可沾染这份无瑕的记忆。不然,她真的会因为恨,想去杀掉所有智械。
观浠缓缓开口:“智械卷土重来的消息,想必何伯已经知道了。”
听到“智械”二字,何伯目光深幽。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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