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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百密一疏
你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起初只是零星几个人慌张地往外跑,即便撞到了人也不停下道歉,反而跟个神经病似的,大喊着快跑啊,有怪物。
但很快,这零星的神经质就传染开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停下了寻欢作乐的脚步。
有的人是真的看见了咒灵,这批人惊声尖叫着“有鬼啊——”“有怪物啊——”,他们满脸惊慌,四肢并用,连滚带爬;另一批人既没临近死亡,又没看见的天赋,他们只是看这么多人都跑了,便惊觉肯定发生了什么,茫然又恐慌地跟着这些人往外跑。
恐惧在人群中蔓延,所有人疯了般往歌舞伎町的出口涌去,脚步噪如雷鸣。
你们逆流而上。
看西装革履的男人领带歪斜,冷汗淋漓;看妆容精致的女人毫不犹豫地甩掉折断的高跟鞋,赤脚狂奔;看有人摔倒,来不及爬起就被后面涌来的人潮践踏……
平日里维系外在体面的一切礼仪廉耻都被抛之脑后,求生欲撕掉了每个人身上的伪装,让那最真实却也最虚假的一面在此处横流。
在这一刻,爱与恨、恩怨与纠葛都不再重要了,所有人都平等的变成了求生的动物往外拼命挤着,只为了逃离身后正在逼近的恐怖存在。
若此时有咒术师从高处往下俯瞰这条国际有名的街区,便能看见璀璨如昔的霓虹灯影和夺命狂逃的人群,以及,正在街道上四处捕猎的咒灵。
在这些咒灵中,最为危险的显然是你们正在接近的那只。
这只咒灵的主体像一条被人恶意拉长,并用打气筒使其膨胀起来的怪鱼;或许是为了使其像是在陆地上的生物,它的身下被拼装上了六条人类的腿,这六条腿支撑着它高达三米的躯体,在歌舞伎町上以不符合物理的敏捷行走、跳跃;在它的身上,人类的嘴代替了鱼鳞,每一张都在发出重叠的欢快笑声。
“好美味啊……好美味啊……”
“再跑快点……再跑快点……”
咒灵并不着急屠杀,而是戏耍般追捕着落单者,谁被同伴推搡倒地,谁体力不支落在最后,它便会一跃而起,将那人连带着周围的人都一齐压扁,然后用身下的嘴随意地吃上一两口肉泥。
[……果然咒灵这玩意,还是看不见更好。]
命运骰子徒劳地用自己的小胳膊捂住了自己的两点。
你暂时没法回祂。
伏黑惠拉着你躲进了一条相对偏僻的街道。
玉犬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它们浑身的毛发炸开,前肢伏地,喉咙里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低沉吼声。
只要伏黑惠命令,它们就可以不畏生死地上前战斗。
但伏黑惠并没有下令,就算只是用肉眼观察,也可以轻易看出那并不是他可以匹敌的怪物,更何况,比起战胜这个怪物,还是保护你更重要。
“安科,你还好吗?”
伏黑惠搀扶住你,担忧地问。
不好,非常不好。
你的意志真的只有12点,为什么要让你看见这么……这么……
为什么咒灵不能长得更像人一点呢?最好脸也长得更好看一点,然后杀人的时候最好肢体不要乱飞,也不要让血流出来。
强烈的视觉冲击和生理性的厌恶让你的胃部剧烈翻涌,冷汗浸湿了你的后背,但你还是强撑着问命运骰子:“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我看看……???欸欸欸???]命运骰子眼前一黑,祂破防地大叫起来,[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伏黑凌香就死了,活下来的是高桥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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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你也眼前一黑,差点跪倒在地。
[啊,原来是我忘了设定高桥莓必须要死……不对啊……就算没设定她必须要死,但她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还活下来……啊……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
命运骰子查着查着竟然高兴起来了。
[我现在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她了。
我设定那个阳翔必须用命救下她,但按照阳翔的性格,他是不可能真心舍命相救的,伏黑凌香也很清楚这一点,但她在清楚这一点后,还是接受了这份“救命之恩”,然后在发现自己和高桥莓都必死无疑的情况下,选择给高桥莓一条生路。]
那个女人,在发现那些咒灵是盯着被解开封印的两面宿傩的手指扑去的时候,当机立断地决定自己带着那个手指跑。
“……”
你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现状,也理解不了命运骰子现在快乐的语调。
“可是……你定下的命运被打破了,你难道不想拨回正轨吗?”
[命运百密一疏。]命运骰子语调是笑着的,[安科,这样命运才有趣啊。]
“……”
[要见见高桥莓吗?]
“……要。”
你当然要见那个你妈妈用命救下的人。
你们找到高桥莓的时候,她瘫坐在地,样子凄惨无比。
她的左臂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折,半张脸布满擦伤和血污,她显然痛极了,浑身都在发抖,但完好的左手仍旧死死抓着手机,就像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求求您过来她……求求您快过来!救救她!救救凌香姐——”
你注意到了她膝上的小刀,这把小刀你在夏油杰给你上“什么是咒具”一课时见到过,是普通人也可以用的那种咒具。
你沉默着走了过去,听到了夏油杰那熟悉的声音。
他的声音经过话筒稍微有些失真:
“你说你要亲自去取手指,我答应了你,并借给了你一把咒具。
你走之前,我也提醒过你,让你小心不要破坏了手指的封印,不然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但你呢?你做了什么?
你辜负了我的信任,竟然还想着要我来收拾残局给你救人?”
高桥莓像是被抽了一鞭子,浑身一颤。
她哭得更凶了,鲜血和泪水糊在一起:“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我该死!可是凌香姐……凌香姐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她是安科的妈妈啊!求您看在安科的份上,救救她吧,她不能死!”
电话那头沉默了。
你能想象到夏油杰此时的恶人脸,也能猜到他的拒绝。
不仅仅因为伏黑凌香是猴子,还因为你在伏黑凌香为了让孔时雨也照顾一下津美纪,而决定疏远你时,你气冲冲地对着夏油杰抱怨了好几句。
你刻意加重了自己的脚步。
高桥莓耳朵一动,抬起的眼中满是惊惶,但在看见来人是你们时,她眼中的惊惶瞬间转为了希望之光,她对着手机那头的夏油杰,几乎是喊一般说:
“安科,安科就在这里,那是他的妈妈啊,他要去救妈妈啊!你快来救救她吧——”她哽咽起来,“救救她吧……”
“什么?”电话里夏油杰的从容消失了,他声音陡然提起,“把手机给他!”
他一听到你的声音,语气都变了。
“你怎么会在那里?!
不管你想做什么,别靠近,也别做任何事!那咒灵吃了两面宿傩的手指,不是你能应付的!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不要轻举妄动,我马上过来!”
你没法承诺任何东西,最多只能说一句:“我等你过来。”
夏油杰忧心忡忡地叮嘱说:“不要挂……”
你挂断了电话。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夏油杰的名字。
你没接,而是转头对着高桥莓说:
“带我去找妈妈。”
高桥莓还没反应什么,伏黑惠先按住了你:“你不是答应等夏油教主过来再说吗?”
不,你没有,你只说了等过来,没说再说。
[那个先不急,先问问高桥莓怎么回事吧,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命运骰子饶有兴致地说,[你还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吧,我也很想知道这个故事从她嘴里说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你木然:“讲吧。”
“什么?”
“讲讲为什么你还活着。”
高桥莓崩溃了:
“都是我害的……全是因为我。”
“我答应让凌香姐一起跟来的,我明明知道今天……”
她讲得断断续续,乱七八糟,并且一点都不精彩。
“我本来只叫了莲陪我一起去拿手指的,但路上,路上遇到了凌香姐和阳翔……就一起去了……”
“我拿到了……但莲好奇就抢了过去,连刀一起……是我的错……我没阻止他,让他用刀给封印弄开了……然后,然后那些怪物……就全都冒出来了!它们要抢那个手指!”
“莲死了,阳翔也死了……他推了凌香姐一下,自己却被……
后来怪物追着我,因为我拿着手指……但凌香姐把手指抢过去了!她说……她说‘还有家人在等你吧’……然后……然后……”
她说不下去了。
“所以,是你取走了这里的咒物,还解开了封印。”伏黑惠的声音冷得像冰,他觉得真正该死的人是高桥莓,“你就没想过,这会害死多少人吗?”
高桥莓猛地扭过头,她癫狂的眼神和几乎要把脖子扭断的动作吓了伏黑惠一跳。
“害死?这里有无辜的人吗?!男人,女人,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在这里工作的……哪一个不是害人者?哪一个不是帮凶?
包括我!!!
……
但我死了没关系!我早就该死了!
可是凌香姐……凌香姐她是不同的!凌香姐是好人!她不该被卷进来!她是无辜的……
你们要救她!她不应该死啊——!!”
高桥莓的断言震撼了年仅6岁的伏黑惠,他社会阅历严重不足,完全无法辨认她这番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是否正确。
事实上,你也无法辨认。
但你清楚一件事——
高桥莓会说“凌香姐是好人,她不应该死的”这种话,其实也只不过是因为伏黑凌香用生命救了她,。
你突然想起那天你们大家一起出去玩时,你和命运骰子说的话了:
要是伏黑凌香知道,有人愿意为了救她去死,她就会愿意振作起来,努力正常的生活下去了吧。
你现在体验到的心情该用什么来形容呢?
你怎么找也找不到。
但你终究,你还是牵动脸部的肌肉,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走到高桥莓身边,蹲到,拉住她的手,要她看着你。
“小莓。”
你用妈妈称呼她的方式称呼她。
“妈妈已经死了。”
高桥莓浑身一颤。
就好像是你这句话会把伏黑凌香咒死一样,她猛得拍开你的手:“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你这个不孝子,白眼狼!!!”
骂完,她又疯狂对你道歉,说她不是这个意思,要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没理会高桥莓的激动,你相信她其实也清楚这一点,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伏黑凌香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不可能还活着。
“但她救了你。
你愿意为了她振作起来,然后努力地好好生活下去吗?”
高桥莓的道歉被按下了暂停键。
“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得到——”
她的话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你俏皮地对她眨了一下左眼,或许是因为这个动作伏黑凌香也经常对着她做吧。
高桥莓呆呆看了你一会,然后蜷缩在地,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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