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洋诞怪志 第一卷

　　行至半路，仪表盘上显示油耗见底，加比里俄停船抱起油桶。

　　“这船都开了多久了，陆地还连个影都没有。要不是有那俩拖油瓶，我早就在庄园别墅里躺着了。”伊塞穆尔摆弄着手上的直升机碎片抱怨道。

　　忽地，他视线落在揣着手窝在小张脚边的摩洛维尔身上。

　　伊塞穆尔随手抓起根钓竿朝外面一甩，收杆时候一只大鱼被提了上来。

　　“你挥挥手就能把海水抽干一片，逮条鱼还要劳烦钓竿？”加比里俄灌好油看向伊塞穆尔。

　　“那多没意思。”伊塞穆尔一勾嘴角，把鱼从钩上取下来，往摩洛维尔身边一丢：“吃吧。”

　　摩洛维尔本正放空思绪注视着外面翻滚的海浪，忽然一条鱼落在自己面前，它吓了一跳，浑身毛立起来，恶狠狠盯着始作俑者伊塞穆尔，喉咙里滚出一串听起来骂得很脏的低吼。

　　加比里俄知道伊塞穆尔取乐心思一皱眉，但想到猫的确是肉食动物，便没开口。但显然猫猫并不这么认为。就见它出其不意抬起爪子把鱼拍飞起来，正落在伊塞穆尔脸上。

　　活泼的鱼尾在伊塞穆尔脸上留下道明显的红印，像挨了一巴掌。

　　“哈哈哈哈哈哈！”加比里俄绷不住笑出声来。

　　“靠，你特么！”伊塞穆尔把鱼从脸上拿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扯住摩洛维尔的尾巴拎到半空。

　　加比里俄忙跑过来拦住伊塞穆尔：“猫尾巴连着脊椎，这样逞一时之快很容易让他得马尾神经综合征，他要是因为这死了我就不回去了。再说也是你有错在先。”说着他先一抬手把摩洛维尔传到自己怀里。

　　刚还伸出爪子像地上那条鱼一样扑腾的摩洛维尔平静了些，挣扎了几下慢慢收起爪子，但依旧恶狠狠盯着伊塞穆尔低吼。

　　小张担心地看着那边的闹剧，想到自己插不上手，默默起身把那条快憋死的鱼重新扔回海里，又掏出从岛上顺走的书读起来。

　　“你该庆幸你现在是只猫，怎么惩戒你你也意识不到。等你变回人来再新账旧账一起算。”伊塞穆尔冷笑一声，掏出支烟点上。

　　加比里俄松了口气，检查了下摩洛维尔状态，确定没事后挠了挠它的下巴，把它往小张脚边一抛，摩洛维尔稳稳落地，重新窝回隔板边。“这里有小孩子，能不能讲点公德心......”

　　伊塞穆尔一扬拿着烟的手，周围竖起道透明结界，里面烟雾缭绕。

　　十多个小时过去，路上又陆续加了几次油，改装摩托艇终于稳稳停靠在佐里那州近海一处荒僻的海滩边。

　　“我庄园里应该停着辆地狱猫。”伊塞穆尔刚下大飞拍了拍手，一辆道奇地狱猫跑车出现在旁边公路上。“打算怎么把那小孩搞回去？”

　　“只有摩洛维尔和天垂那边有联系......”加比里俄稍加思索，继续开口：“我有他身份证件，干脆假扮他去大使馆碰碰运气。”

　　伊塞穆尔瞥了眼悠闲舔着毛的摩洛维尔，朝加比里俄他们一挥手，拉开车门：“上车。”

　　一路无话，几人刚推门进佐里那当地天垂驻萨克逊大使馆，就见前台几位天垂面孔的工作人员正围着个小声啜泣的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孩子安慰。

　　“我想回家......”那孩子红着眼眶喃喃道。

　　“孩子，想家就哭出来吧，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叔叔阿姨都在这呢......诶呦你说现在出来上学的孩子，自己一个人身处异国他乡的，是不容易......”前台姐姐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头，小跑几步在柜子底下拿出瓶老干妈：“给你，刚托人从国内寄过来几瓶。这边也没啥好吃的，回去拌饭吃吃。”

　　“诶我说，摩洛维尔身边那姓岚的小子是不是也就他这年纪来着？”伊塞穆尔也没急着打断这温情一幕。

　　“印象中二十一二吧，差不多。”“摩洛维尔”也看着那孩子：“不过岚玄清那小子少年老成，已没什么学生气了。”

　　“哈，难为他夹在俩千年老狐狸中间，也没家可想。”伊塞穆尔一乐。

　　“就算你是季塞斯，拿孤儿家庭开玩笑也太恶劣了。”“摩洛维尔”皱着眉偏脸瞪了伊塞穆尔一眼。

　　“Hi, how may I help you?”另一位工作人员回到前台，见几位洋人面孔，便用辛德利语开口。

　　“你好，我会说天垂语。我是摩洛维尔，应该有人和你们打过招呼。我们完成任务的方式有些......不那么温和，现在外面不太平。有办法送我们回去吗？”“摩洛维尔”向前一步小声道。

　　“摩洛维尔先生吗？是的，有位先生之前来过，说已经为您准备了包机。请随我来。”工作人员示意道。

　　“得，没我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伊塞穆尔抛个媚眼，“记得忙完自己的事后来找我，亲爱的。”

　　“摩洛维尔”摆了摆手，牵起小张跟上工作人员。

　　停机坪上是架湾流G550，在舱门边上叼着根烟的机长朝“摩洛维尔”招了招手：“呦，您就是他们说的那贼玄乎的白头发外国人？久仰大名。”

　　“嗯......嗯。”“摩洛维尔”心不在焉地看了眼黑猫，暗告诫自己言多必失，没多解释什么。

　　“上来吧，早点回去我也早点跟组织交差。”机长灭了烟往驾驶舱走去。

　　将近二十小时后，飞机平稳落地天垂舆东机场，又有工作人员说车在机场外候着，一路将“摩洛维尔”和小张送到了警局。

　　“嘿呦，回来了？好久不见啊，看最近新闻了吗？萨克逊那边媒体自己把栗岛里那些勾当曝出来了，听说那头上顶着玉米须子的前总统和啥玩意不管的现总统狗咬狗搞出来的。另外他还说感谢当时岛上几个天垂去的的人救了他老婆，不会说的是你们吧？还有说那岛主私人飞机坠毁了，搞不好是权力斗争牺牲品被灭口了，要不怎么被媒体扒出查账时候少了艘改装重火力摩托艇......”刚进门，正在前台办事的吕文杰便一脸惊喜地凑过来。“这小家伙就是人质？其他人呢？你等着，我得跟老郑打个招呼去。”

　　“那边......反侦查意识很强，谍报人员都......”“摩洛维尔”还没说完，就见吕哥火急火燎往里去了。一会就听里面：“老郑！小白！别研究了，出来看看谁来了！”

　　“大惊小怪，能是谁......卧槽？”白青仇嘀咕着一推门，看到是摩洛维尔脱口而出。

　　“别说，小岚你算得还真挺准。”郑顺林搭着岚玄清肩膀也从里面走出来。

　　“师......啊？”岚春生一脸兴奋得越过前面一堆人窜出来，看到“摩洛维尔”便是一愣，又看了看小张怀里的猫，一脸茫然。

　　“摩洛维尔”朝春生使了个眼色，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肩膀：“春生这反映，是看到我还不够？你菲立安姐姐有事先走了。”

　　“好吧，那师傅那次出门时候都和菲立安姐姐那么亲密了，什么时候带菲立安姐姐来家里坐坐啊？”春生心领神会，接上话茬打趣道。

　　“最近她比较忙，有空再说吧。”“摩洛维尔”搓搓春生。

　　春生点点头，没再纠缠什么，几步走到小张身边俯身一笑：“你叫什么啊？不用怕，这里都是好人，哥哥姐姐一会就带你去找妈妈。”

　　“张诗雅。”小张微微抬头看向春生，又看了看“摩洛维尔”，思考了片刻，把玄猫举起来递向春生：“姐姐抱！”

　　春生噗嗤一乐，接过玄猫：“谢谢你！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那群败类抓人就算了，怎么连人家猫都不放过。你们救援也是尽责，连猫都一块搞出来。”吕哥打趣道。

　　“这猫不是她家的，我们调查时候黏上我们了，撵都撵不走，就一块带回来了。”“摩洛维尔”胡诌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很遗憾，我们只来得及救出这一个孩子。”

　　“你们也尽力了。给上面的报告基本信息小白已写了大半，这几天就能提交上去。不能让你们白忙活。”郑顺林接上茬，打量着“摩洛维尔”，一乐：“几天不见，小摩同志倒是开朗了不少啊。”

　　“是吗？我自己都没觉察出来。可能萨克逊那边人都比较能说，被传染的。在这待几天就回来了。”“摩洛维尔”打个哈哈，看向一直没说话但神色透出难掩愉悦的岚玄清，故意逗了一句：“这么久没见，我回来你也不说两句，是关系淡了。以后不叫林常溯跟你联系了。”

　　“你们叙着我也插不上话，再说反正一会也一块回去，不急这一时。”岚玄清抱臂回，“都有对象喽，哪还想着兄弟。”

　　“怎么，你还吃他醋啊？”“摩洛维尔”挤眉弄眼道，“那下次叫他来跟你打一架分个高低。”

　　岚玄清一撇嘴，转头向一旁同样没怎么说话的白青仇：“他们搞着他们见面会，我们继续研究。”

　　白青仇点头回应：“虽然久别重逢，理应让你们先回去叙叙旧，但案情不等人。如果摩洛维尔需要修整，岚玄清你可以先把他送回去，一会再联系。”

　　“无所谓，你们讲，我也听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摩洛维尔”悠闲往边上一靠。

　　“既然小摩同志精力这么充沛，那我们一会继续探讨。”郑顺林说着招呼几位警员，交代了几句，回转身来：“我叫他们跟下鸾省芜良市那边警局对接联系张诗雅小朋友家属了，后面事我们搞定。再次感谢小摩同志。”

　　“不用客气，既然选了在天垂混，帮这边干点事也是应该的。就带个人，不是什么难事。”“摩洛维尔”摆摆手，“对了，说起来我记着不是还有个警官来着，叫什么……尹参岫？”

　　“人家是和月派来专解决樱寇那案子的，既然破了案当然回本地待命喽。”吕哥回道。

　　“说好结案请我们吃烧烤，我这还没把结果带回来就溜之大吉，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天才警探工资很低，请不起呢。”“摩洛维尔”打趣道。

　　春生一怔，目光从怀里的玄猫身上移向“摩洛维尔”，欲言又止。

　　“人就随口说一句拉近距离，你还真想占人家便宜。”岚玄清笑着给了 “摩洛维尔”一肘。

　　“尹姐走前留了点钱，说那边叫得急，让我们替她还这人情。等事情办完我们替她请就是。”白青仇补充了一句，继续把话题引回正轨，“前几天近郊有个男人在小区里把一个神婆绑了，说是害了他女儿，要血债血偿。围观的人报了警。现在男人和那神婆都在拘留所。初步讯问过后男人说他们刚搬到那边不久，女儿就被诊断出有抑郁症，怎么治都治不好，病急乱投医找到那神婆。结果神婆鼓捣一通说他们搬进去那屋子是凶宅，自己把鬼赶走了，还让他们再去医院看看。结果神婆走的当晚那女孩就割腕了。”

　　“本来我们觉得也就是个迷信诈骗加上精神类疾病自杀的案子，但周围邻居的笔录有好些人提到那还真是死过人的凶宅。这不，今天我们正讨论着案子，小岚来找我们，说算到今天小摩同志能回来。我们就跟他说了这蹊跷事。小岚说以防万一他要去那凶宅瞅瞅去。”吕文杰接上。

　　“哦？所以那神婆交待她自己不信这套，是歪打正着了？我们再去看看能问出什么呗。”“摩洛维尔”饶有兴趣回道。

　　“神婆对这些东西说得模棱两可的，一会说自己是心理咨询一会说自己收的辛苦钱，我们也不太确定她怎么想。”郑顺林答，“探视流程相关东西我打个招呼，你们先问着。”

　　到了神婆拘押的地方，与想像中不同，眼前隔着探视窗对望的就是个衣着朴素的老太太，没什么神叨架子。似乎也不是第一次被因为怪力乱神的事盘问，老太太滚刀肉有一手，几人轮番上阵也没问出什么有用信息。

　　“这罪可大可小，大了就是利用迷信破坏法律实施罪，要判实刑的。”白青仇看不下去插嘴道。

　　“嗨呀警长大人，我这可不是迷信啊，就赚个辛苦钱，如果真的有病我都会叫他们去医院的，也算是为医疗做贡献吧……”神婆一脸无辜。

　　“如实交代，要是认罪态度诚恳，鉴于你这情节不严重，也许后面还能给你争取酌定不起诉，不然不管你认不认可封建迷信，总有一项刑罚适合你。”白青仇神色严峻。

　　“欸……我说……我说。”神婆终于算是松了口，“我也是住那片儿的，知道些街坊传的风言风语，也懂些风水。那房子属于那块楼盘最阴的一户，还死过人，本来就不该再住人，所以报价低。我进那户人家时候就明显感觉阴冷，而且待着不舒服。驱鬼什么，干我们这行嘛，多少得整玄乎点他们才信。我真没想着害他们家女儿！多好的孩子啊……”

　　“个人行为别拿群体做挡箭牌。什么你们这行他们那行的。”岚玄清不太高兴地反驳道。

　　“道长眼里真是容不得沙子。” “摩洛维尔”打趣一句，“总之这房子看来的确没那么简单。”

　　“正好我们也要再去现场取证，那就一块去看吧。”吕文杰顺势掏出车钥匙晃了晃。

　　“嗯，小岚你们自己车就先停局里吧，一辆小面包坐得开。”郑顺林在外面交待一声。

　　“谢谢郑叔。”岚玄清应一声，跟着众人上了车。

　　一路无话，一行人便到了凶宅所在地。刚推开房门，逼仄的一居室里扑面的寒冷气息让站在最前面的白青仇打了个寒战：“嘶，确实冷。”

　　“有些蹊跷。”岚玄清扫视客厅，铺着层印花床单的沙发横在客厅正中格外惹眼。略显凌乱的生活痕迹与边上茶几里溢出的烟灰昭示着这是男主人的起居领地。岚玄清的目光定格向积灰地面上一串模糊的脚印。脚印较成年男性尺寸小些，大概是那位女儿的。但与常人脚印不同，这脚印只有前半段脚掌触地的印记，没有后跟印痕。为什么女孩要在家中踮脚走路？

　　“有发现什么吗？”郑顺林示意大家穿好鞋套保护现场后发问。

　　“暂时没发现什么决定性证据。”岚玄清靠近观察那串脚印。脚印通向厨房，一靠近那扇半敞着的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便冲进鼻腔。

　　“那女孩就是在里面拿水果刀割腕的。血迹还没打扫，小岚你要是进去多些小心。”吕哥在后面提醒一句。

　　“嗯。”岚玄清应一声抬手推开厨房门。

　　门内一片狼藉。喷溅凝固的血迹在瓷砖上生长出一湾黯淡的枝条，绕着一丛丛一簇簇的忧伤淤积在地表。一个人形的模糊身影静静驻足，诠释着鲜活生命的逝去。她也许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此时此刻，她只是默默站立着，看着窗外。察觉到来自身后的目光，她回过身，微笑里满是惆怅。她向岚玄清身后一指，随后消失在艰难透过玻璃上厚厚的油渍渗进来的微弱阳光里。

　　岚玄清下意识向身后一看，背后只有正现场勘察的警察和摩洛维尔他们。他并未声张自己的见闻，走出厨房向旁边的厕所走去。

　　“摩洛维尔，这边好像有问题。”在里面看了一会，岚玄清从门后探出头来招呼一声。

　　“这就来。”“摩洛维尔”听见喊他顺着声音走进来。

　　正四下打量，“摩洛维尔”突觉一把剑压上了他的脖颈。“岚玄清……我以为我们这关系已经过了用剑开玩笑的阶段。”

　　“警察就在外面，我不想把事情闹太大。你是谁？摩洛维尔在哪？”岚玄清压低声音开口

　　“呦，还挺敏锐。”“摩洛维尔”一勾嘴角。

　　“你把摩洛维尔怎样了？”岚玄清的声音多了几分迫切。

　　“既然知道我不是摩洛维尔，你怎么还觉得我会像那好好先生一样陪你玩这种无聊游戏？”“摩洛维尔”猛地握紧岚玄清拿剑的手腕向外一推，剧痛下岚玄清霎时失去对剑柄的掌握。“摩洛维尔”顺势截住剑柄回身抵住岚玄清的脖颈：“道长，你的体术未免还欠些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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