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瑜往事录

　　“昨儿个三姑爷说是要请大姑爷二姑爷喝酒，然后亲自开车来接两位姑爷去了百味斋，晚上吃过饭又带着去了明月阁。”

　　说这里，翠巧似乎也察觉哪里不对劲，便把知道的一股脑儿吐了出来。

　　“不过二位姑爷走到明月阁门口前就吐了三姑爷一身，后面大姑爷就带着二姑爷打黄包车回来了，这还是听二姑爷身边伺候的人说的。”

　　“没进去？”

　　“是的，昨天两位姑爷出去时是下午五点半，回来时去大厨房要了热水，大厨房的刘妈说那时候还不到九点，我特意又让人去了一趟百味斋打听，他们店小二说三位姑爷在包厢从六点喝到快八点才离开，时间都能对上的。”

　　常书瑜听到这些消息后，不但没觉得松一口气，反而心里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如果进了明月阁，那就不可能在在九点前回来，所以这说法是对上了。

　　“待会儿你让许妈妈派人出去打听一下，如今宁城里的热闹事有哪些。”

　　昨天刚发生的事情，今天她一出门就听到了，真巧啊。

　　就算在后世有网络传播那也得有个发酵时间吧？

　　吃过晚饭，常六小姐开始在院子里消食儿，心慢慢琢磨着事情。

　　说实话她到此刻也没想明白今天这事儿是冲着什么。

　　他们家三个姑爷涉及到了大房和二房，就算真去了明月阁也不过是常家脸上无光，大家生气一场，何必拐弯抹角让自己知道？

　　是的，她现在很确定今天遇到的八卦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幺小姐，听到这些污糟事又怎么样呢？

　　一个未成年的小妹妹还能替姐姐们出头不成，真要煽风点火找事说给他们家四少爷听可能更能称心如意。

　　六小姐这几天出门频率有点高，想要找机会透几句八卦进她耳朵也不是什么难事。

　　从这一点上并不能判断是府里的人还是府外的人。

　　又或者对方正是觉得她年纪小，所以才好利用？

　　“外面倒是没有传三位姑爷昨天有什么事情，不过倒是有另外一桩事好些人在传。”

　　第二天下午，许妈妈就亲自过来了，她侄子好些年前就投奔她安家在宁城，如今走街串巷做一些小买卖，打听一下城中八卦还是很容易。

　　大约是事件内容有些污染耳朵，许妈妈在对常书瑜转述时就比较含蓄，但常书瑜秒懂了。

　　三姑爷在去年秋天为明月阁的“小明月”赎身，结果没俩月又迷恋上了新一代“小明月”。

　　说起上一个“小明月”，常书瑜也并不陌生，当初三小姐出嫁不久，他们家三姑爷因为迷恋这位而在明月阁几个月就花出上万大洋。

　　那真真是在宁城轰动一时，据说徐家老爷子当时扬言要打断这败家子的腿，当然最后也没打断就是了。

　　一时间这位“小明月”身价暴涨，不成想几年过去自己这位三姐夫竟然还挺“长情”，竟然在对方“花期”过去后还愿意给她赎身。

　　“那位赎身的小明月被安置在三姑爷的外宅里，听说……”

　　提起这事儿许妈妈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和自己家小姐说，可这些年她看得清楚，三房真正能抗事儿的不是三姨太太也不是四少爷，而是这位六小姐。

　　“听说什么？”

　　“听说那宅子如今被三姑爷送给了咱们家先生，那个小明月还住在里头。”

　　说这话时许妈妈已经不敢看自己家小姐脸色，其实她自己也被恶心到不行，可既然有人打主意都打到六小姐这里，那她就不敢再瞒着。

　　“呕～”一阵反胃，常书瑜是真吐了出来。

　　直到胃里再没什么可吐的，常书瑜才从卫生间走出来，此时她脸色已经看不出什么。

　　“回沪城后你陪我阿娘去做一个检查，我会请女大夫给她看，这个检查结果会让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以后不能和我爹同房了，您明白我意思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时候花柳病可正是盛行的时候，虽说头牌得病的概率比较小，可到底还是要检查一下才放心，如果不是常先生太难弄，她甚至想捆着这亲爹也去做个检查。

　　此时的社会环境和思想教育，让有些话题身为儿女她反而不好直接提起，但许妈妈这种身边人却是可以没有太大顾及的。

　　许妈妈听到常书瑜的话虽然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安心，果然这世界上就六小姐最心疼她家祝女士。

　　“明白的，大夫怎么说我就怎么配合，哪怕三姨太太有迷糊的时候，我也会牢牢记住叮嘱的。”

　　至于告诉三姨太太真相，两人默契的都没提起这个话题。

　　她们都知道，按照祝女士从小受到的教育，她虽然会膈应常先生有那么一个和自己姑爷共用的女人，但并不觉得男人找妓子比娶姨太太的事儿大，她自己就是小老婆在这方面可以吃醋，却无法理直气壮指责常先生花心。

　　至于许妈妈为什么接受度这么好，完全是因为她听下人们提起过的脏事儿太多，这些话题过去她不能和祝女士提，如今更是怕吓到她，直接让祝女士情绪崩溃。

　　她其实比祝女士更明白常先生对她的意义，那是从少女时期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两个人在一起常先生也有过把祝女士捧在手心里体贴入微的时候。

　　哪怕这几年心思淡了，可终究还是有感情在的。

　　“那这几天还让先生过来吗？”

　　说实话，许妈妈自己都觉得说这话有些奇怪，可她就是在心里笃定六小姐有办法让先生过不来。

　　“最近天不好，我阿娘这时候最容易起疹子，你多照看一下。”说这话时六小姐眼皮都没抬一下，很多事她早就不再想去纠结。

　　许妈妈一瞬间就明白了六小姐的意思，心下说不出什么感觉，总觉得把难题丢给一个孩子，过分的不止是先生他们，她自己也摘不干净。

　　躺在床上好久都无法入睡，常书瑜干脆就披上小袄坐了起来，看着窗外陷入久久沉思。

　　人啊，果然期待值降低一些才能继续过下去，还是指望自己吧。

　　第二天一大早，常家三姨太太就请了大夫，听说是半夜脸上起了好些小疹子，虽说不特别严重，但爱美的三姨太太也躲在屋子里不肯见人了，就连常先生过来也被轰了出去。

　　“你阿娘最是爱美，这几日你好好照顾她。”常先生自觉很体贴的嘱咐了女儿一通，而后在得到女儿乖巧应答后心满意足的离开。

　　看着常先生的背影，常书瑜其实有一瞬间还是想相信自己的父亲不是那么无耻的，哪怕他有很多缺点，哪怕她对他的感情越来越复杂不抱期待。

　　“瞧，咱们这家里都快成戏园子了。”

　　把最后那一丝软弱情感祛除掉，常书瑜神色变得冷漠淡然，她可以不管常先生在外面如何风流，本也轮不到她管。

　　只要不把脏病带回家，她是真可以装傻到底。

　　毕竟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她不相信她能听说的事情其他房头会一无所知，既然大家都当无事发生，她自然不会当那个自讨没趣的，反正原本祝女士就决定以后会跟她在沪城生活。

　　可既然有人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那么她就会让对方明白，敢伸手就做好被剁了爪子的准备。

　　真以为她是泥捏的不成？

　　她现在是无法在短时间查清楚到底是在背后搞鬼，但不代表她没办法破局去借力打力。

　　祝女士的疹子过了两三天才好，因为沪城那边生意催得急，还没用女儿说什么祝女士自己就坐不住了，当即就让人买了第二天火车票打算返回沪城。

　　哪怕常先生对此表示出不舍，希望她和女儿多在家几天那也没阻止祝女士想回沪城做事业的心。

　　“你阿娘这是掉在钱眼里了。”

　　常先生其实知道一些他三姨太太在沪城做生意的事，毕竟司机保镖都是他派去的。

　　这事儿在宁城可能会被人议论，可在他看来却无伤大雅，毕竟祝女士接触的人都是些贫弱女人，说出去算是积德行善。

　　更何况做点正经的小生意总比学着打牌喝酒强，那牌桌上男男女女的才更是容易生花花肠子呢。

　　“也不图挣钱，有点事情打发时间人才有精神呢，我大学同学的家长不是逛戏园子就是打牌要不就是抽大烟，我阿娘这样就挺好。”常书瑜很是明白怎么给自己爹娘圆场。

　　“你总是思虑周全的孩子，你阿娘这人心软耳根子也软，要不是你这样稳重聪慧，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带你在沪城。”

　　说真的常先生自己都觉得这个小女儿有些不可思议，虽说丽人服饰具体挣了多少钱他不清楚，可第一年就能把生意做到北平港城去，那必然是很不简单的。

　　这样的女儿哪怕不是个儿子他也很是看重的，同时又更加遗憾她不是儿子，不然哪怕坏了祖宗规矩他也要让这孩子当继承人的。

　　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