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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第一天
钟仁宫
随着天色将暗,长春宫亮起了烛火,明角大灯挂在宫门两侧,循着灯光,可见苍松翠柏环绕两侧,门口的石狮投下两道狭长的阴影。
惠妃随侍宫女为三品惠人,负责她的起居住行。
诗意安静侍立在一侧,烛光环绕惠妃的桌案,映在惠妃眼里,依稀可见桌案上的纸,方正小楷写着的,绝非闲话家书。
“真是不幸。”惠妃呢喃一句,脸上隐隐约约的兴奋难抑,嘴角上扬的弧度,不知是对贤妃的嘲讽,还是对潘家的轻蔑。
信上书写,原来是潘家长子,潘仕的贪污证据。
贤妃出身潘家,是潘家嫡长女,下面有三个弟弟,潘仕最长,与贤妃不过一岁之差,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官至户部主事
诗意双眉微敛,身形静止,仿佛没听到惠妃的声音。
“九郎那边怎么样了?”从纸上的消息回过神来,惠妃抬起头,问一旁的诗意。
“诗情方才来禀,九殿下已经上了药,想是心里不虞,将近亥时末才歇下。”诗意目光不动,盯着案下垂帘,微微俯身,恭敬地说道。
“是吗。”惠妃轻叹口气,对小儿子满是心疼,由于九郎出生最晚,是皇帝登基后第一个出生的皇子,自小被她宠在掌心,什么苦也没吃过,今天算是遭了大罪了。
“听说三日前,潘家的又递牌子了?”贤妃转头,问,“她进宫来做什么?”
“听说是为了潘家女儿的婚事来的,具体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诗意说。
“真是养了一群血蛭,也不知这潘丹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摊上这么一家子。”惠妃语带轻蔑,自言自语,十分看不起潘家这一大家子。
诗意静静地站着,没有附和惠妃的话,她心里知道,惠妃娘娘认定的事,不需要她多嘴。
“这贤妃母子可真是与我命里犯冲。”想起了什么,惠妃咬牙切齿,恨道,“我倒要看看这局你怎么解!”
诗意悄悄抬眼,烛光映在惠妃脸上,显出几分狰狞来。
潘仕位至户部员外郎,不过从五品,在这京中是不够看的,奈何有个当了庶妃的姐姐,让潘家勉强挤上了这京都中等家族。
说白了,潘家靠贤妃起家,连潘仕的户部员外郎都是走后门来的,不然潘仕一个小小举人,连留在京都的机会都没有。
话又说了,这一家子对走后门的事儿,见惯不怪,屁股底下脏的很。
如今机缘巧合,被惠妃发现了,拿到了证据,悬在头上的剑终究是要落下来了。
此次调查的主力还不是惠妃,是她的娘家,云家。
惠妃本家云氏,祖籍在那成淮一带,父亲是地方一判官,从七品,士绅出身,还算有些家底。
他兄长四年前参加科考,中了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在淮阳一带当了知县,这封信,便是他写与惠妃的。
那潘仕贪污的救济粮,拨到了淮阳邻县大亩,分到百姓手里,所剩无几,引发了一阵动乱。
惠妃要做的,便是将它呈到皇帝面前。
“娘娘,您可要亲自呈交给陛下?”诗意问,言语里不乏对这件事的担心。
“自古后宫不得干政,我不过是个后妃,可犯不得忌讳。”惠妃表情淡淡,话语中细听还有些嘲讽的意味。
约莫昌平十年,皇帝令太子重整江金府防灾事宜,说来说去,不过“实仓廪,备水旱”六个字,不见那么多朝代的旱灾,有哪个是完全杜绝的。
皇帝也不寄望太子永除后患,充其量缓解一二,在皇帝心里也就过关了。
坏就坏在,皇后给太子出了主意,“移民就食”是好,但不该是后宫的主意。
这太子机灵的时候机灵,倔的时候却是蠢得令人耳目一新,在乾阳殿公然与皇帝顶嘴,不罚他们母子二人都说不过去。
那皇后多风光啊,犯了忌讳,还不是一样要吃挂落,整个后宫都知晓了。
“咱们这位陛下,脾气越发大了。”惠妃似感慨似叹息,口音一转,“所以这东西,还是给合适的人干吧。”
“您是说,晋王殿下?”诗意犹豫问道。
“那多明显,八郎递的不就是我递的。”
八郎明功泗,昌平十二年受封晋王,如今已经开府有四年了,势力初见雏形。这份罪状是万万不能给他的,羽翼未丰,一场大风就能让他伤筋动骨。
诗意再想,也没能找出个能做这件事的人。
不说惠妃身处后宫,朝臣多有回避,便是认识的,也不见得愿意被惠妃当枪使。
“什么人做什么事,有更合适的人。”
惠妃眼里的光影忽明忽灭,唇角勾起,是诗意看不懂的弧度。
——
翌日,明功峪躺在昭泰殿的床上,手脚无处安放。
昨日马球打得尽兴,今日酸痛席卷全身。
“青叶,我要碎掉了……”明功峪哀嚎,身后的伤口上了药还没好,大腿内侧昨日被磨破了皮,满嘴的牙也摇摇欲坠,他都不敢说话了。
“郎君,人怎么会碎掉呢,您又在说胡话了。”青叶听不懂十郎的话,四娘说的话也挺让人摸不清头脑,偏偏两人交流无障碍,她把这归功于双胞胎之间的默契。
“您该用膳了。”青叶把今日早膳端到明功峪床边,摆了个小桌子,上头就一碗熬得稠稠的米粥,一碗配粥的咸菜。
“这才扣俸的第一天,昭泰殿已经穷的只剩咸菜了?”明功峪扶着青叶的手跪坐起来,碰到了大腿肉,倒吸一口凉气,没料到牙齿碰到冷气,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您可安分点吧,身子什么情况自己又不是不知道。”青叶一通小声埋怨,“那球杖是那么好咬的吗,您牙还在就该谢天谢地了,这几天凑合凑合吧。”
“行吧。”不情不愿坐好,明功峪看着面前的膳食叹了口气,无奈动筷。
“这菜爽口,解腻,昭泰殿什么时候找的新厨子?”吃了口配菜,明功峪觉得还不错。
“……是顾嬷嬷做的。”青叶小心觊着明功峪脸色,见他没有什么不愉快,放下悬着的心,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嗯。”明功峪淡淡点了点头,无视青叶的脸色,直至用完膳,青叶也没敢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退出明功峪的卧房,青叶转过回廊,便被一妇人拦住。
这妇人约莫四十岁上下,衣着体面,只面上因常年忧愁,留下来了深深的痕迹,眼里难以掩饰的忐忑。
“青叶,郎君可用完膳了?”这妇人激动地拉着青叶的手臂,注意到青叶手里空了的碗碟,又问,“郎君说什么了吗?”
“没有。”青叶不忍地摇了摇头,劝道,“顾嬷嬷,您也别太着急,郎君正是气性大的时候,再过一阵子说不定气就消了。”
这妇人正是顾嬷嬷,明功峪的乳娘。
顾嬷嬷闻言,眼里蓄起了泪,“这都快三年了,郎君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消气谈何容易啊!”
说到悲伤处,顾嬷嬷挽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滴,哀求道,“青叶,青叶姑娘,你能不能替我求求情?哪怕让我跟郎君说上几句话也好啊。”
青叶唇齿间胶着,脸上露出了几丝为难。
“嬷嬷,不是我不帮您,前些年我和常喜几个,谁没给您说过话啊,结果您也瞧见了。”
前两年,他们几个以为十郎的气很快就消了,轮流着替顾嬷嬷说话,谁知道惹得十郎大怒,昭泰殿上上下下在院里跪了三四个时辰。
后面再也没人敢为顾嬷嬷求情,每每想起,顾嬷嬷总惊惧地心肝都在颤抖。
青叶见顾嬷嬷失魂落魄的模样,无力地摇了摇头,端着碗碟走了。
这头,明功峪用完膳,将顾嬷嬷的事抛之脑后,思来想去不愿在床上趴一整日,唤来常喜。
“郎君,有何吩咐?”常喜立在床旁。
“你换个便衣,出宫一趟,到东大街陌衣巷,朝北方向第三户人家,户主姓钱。”明功峪吩咐,“我稍后写封信给你,你把那人给你的东西带进来。”
“……是。”常喜犯了难,这么保密,不会是什么违禁品吧,想提醒十郎又不敢。
“放心,普通的东西,不会触犯宫规。”明功峪安慰道。
“是。”常喜听到这句话,松了一口气,“东大街陌衣巷,北向第三户钱家。”
明功峪点点头,让常喜扶他到书案后,提笔写信。
常喜得了信,见十郎没有其他吩咐,脚步不停地出宫去了。
看常喜离开,明功峪感觉身后伤口被拉扯的疼痛,嘀咕着,“感觉亏大了,见鬼的潘家!”
“双燕!过来扶我一把!”刚抬起脚步,明功峪踉跄了下,屁股磕到桌角,差点摔倒,疼得他面色扭曲。
双燕原是小时明功岚的侍从,后来明功岚要上课,只留宫女伺候,双燕被调往他处,一直到上次蓝一,现在应该叫李争,被放出宫之后,双燕又调到他宫里来了。
“来了!郎君。”双燕闻声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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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可能日更,也可能隔日更,但是情节会慢慢铺开的,出场的人物也会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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