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之外

　　再一次被提及这个问题，秦溪没有了之前的迷惘。

　　她认真地想了想，才说：“你是女侠，我也想像你一样，心中有风，踏遍天下。”

　　她会继续往前走，既然他不愿意，那就一个人。

　　慕明月听出了弦外之音：“明白了，是我家白白！”

　　秦溪沉默。

　　在心里为梅六郎默默地掬了一捧泪后，慕明月豪爽地拍拍她的肩膀：“别这样，作为女侠的第一要义，就是拿的起放得下！”

　　然后，话题又拐了回来。

　　慕明月一脸八卦：“哎，你为什么喜欢司云白？”

　　秦溪一愣。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因为是他，偏巧动心了而已。

　　就比如，偶一日在大街上走，微风吹起发丝，吹落花瓣，那一片，就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手心。

　　而那一刹那的动心，不掺任何杂质，也许要用一生的时间慢慢回味。

　　“需要问为什么吗？容我好好想想！”她笑，“你呢？”

　　慕明月思考过后，吐出四个字：“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嗯，就是见色起意！”秦溪想笑，“这世界上这么多人，谁又不是呢？放心，所有的爱情都是从见色起意开始的！”

　　哼！

　　慕明月转转眼睛： “司云白这个人吧，心眼贼多。”

　　秦溪慢慢悠悠： “梅六郎这个人吧，贼拉骚气。”

　　“司云白抠！”

　　“梅六郎傻！”

　　“司云白……”

　　“梅六郎……”

　　慕明月败下阵来。

　　她掐着秦溪的脸，道：“他们好与不好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你的！按理说我应该很讨厌你的，可是我怎么做不到呢？你这个小女子，哪里来那么大魅力？”

　　又被女生表白了。

　　秦溪依旧会不好意思：“他们都不是我的，你可别瞎说。”

　　“小溪，你既与白白有交集，可见过当今圣上？你觉得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慕明月假装不经意探她口风。

　　秦溪于是费力地去想司云烨的模样，然后尽量语言简洁地描述出来，“看起来就是一个明君。”

　　慕明月：“噗！”

　　她松开手，摸摸秦溪的头：“看起来就是一个明君？”

　　“形容一个人好看有很多说法，比如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但是呢，作为明君具备的要素就多了，他一定是眼神清明不能猥琐，为人处世有原则，堂堂正正，而且相貌不能差，长相大气脊背挺拔，否则气度不够，再说了，还文武双全！”

　　“当今圣上，是万民表率。”

　　秦溪觉得，慕明月可能是个偷跑出来的公主妃子什么的，那么在她面前多拍拍龙屁也没什么坏处。

　　慕明月赞同：“还有吗？”

　　“大约这天下所有的女子做梦都会想要嫁给他吧！”秦溪感慨，“到这种程度。”

　　慕明月嘴角的笑容带上了一抹淡淡的揶揄之色：“那你呢？想嫁给他吗？”

　　秦溪凝眉片刻：“不想。”不待慕明月问，她又说，“我生性懒散，乡野出身，不爱动脑子，自然是不能去的了，说不定宫门还没进去就被人搞死了！”

　　慕明月没说话。

　　良久，她道：“谁又不是呢？”

　　秦溪觉得她此刻的表情含了很多情绪，虽是复杂，想来也尽是宫门之内的无奈与幽怨，不禁十分同情。

　　可同时，心中也有点庆幸，自己选择离开了四方城。

　　那种地方，终是不适合她这种人。本来就冷漠，呆的时间长了，只会变得越来越没有人情味吧！

　　迎面有人过来。

　　司云白来接住慕明月，梅六郎站在不远处的廊下。

　　秦溪后退一步。

　　看见司云白，慕明月笑的开怀。

　　“笑什么？”

　　“白白，明天我们就回去吧！”她依旧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司云白看了一眼秦溪，黑色的眸子沉静如深海。

　　“我走了，你们聊！”

　　秦溪微微一笑，快步走开。

　　他的眼神让她心酸。

　　司云白启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跑上了台阶，她却还是忍不住回了头，看着慕明月在用手指头戳着司云白的脸，玩的正开心。

　　他看向她。

　　心头一紧，秦溪急忙转头，却正巧对上了一旁梅六郎失望的眼神。

　　好嘛，一个渣女顶头上！

　　秦溪硬生生止住步伐，缩回自己屋里去了，一晚上没再出门。

　　第二天一早。

　　出门才看到对面的两个屋子里是忙碌打扫的下人。

　　猜到发生了什么，秦溪的心一瞬就空了。

　　下人说，昨晚司公子就已经向主人提过，家中有事需得尽早动身，又不想惊动众人，天不亮就带着司姑娘离开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缺失了一块，也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缓缓走下台阶来。

　　晒到了阳光，回过神来，只想笑。

　　自己这又是做什么呢？

　　她几次三番突然离开，他这才第一次而已，再说了，两人非亲非故，她只是这宅子里的客人，他又为什么要跟她告别？

　　回到自己这边，发现梅六郎也不见了。

　　他的房间里，整整齐齐，好像根本就没人居住过。只有空气中残存的一缕梅花香气，证明他来过。

　　都走了啊！

　　挺好，真的挺好！

　　一夜之间，世界变得格外安静，安静的……让人不适。

　　心间巨大的失落和难过如阴云笼罩，压的她喘不过来气。

　　突然就想哭。

　　秦溪按按胸口，回屋洗了把脸，去吃饭。

　　宁茵茵在看她吃饭的时候就精神恹恹，提不起劲，大概猜到了什么，什么也没说。

　　中午，秦溪也来告辞了。

　　宁茵茵给她泡了茶。

　　两人坐下慢慢聊。

　　“小溪，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笑眯眯地看着秦溪，“虽然才过去没几天，却总觉得好久了。”

　　换算一下，缘分也很深了。

　　秦溪放下茶杯，看向她，说：“当然呐，我也有此感觉。”

　　四舍五入，我们就是姐妹啦！

　　如今，宁茵茵身上的气质又不同了。

　　秦溪眼看着她由一个单纯的小狐女变得满腹心事，又变成如今温婉平和的模样，不过十余天，却恍如隔世。

　　她笑了：“王复说到做到，真好！”

　　宁茵茵缓缓说道：“是啊！他真的做到了！无论如何，我的故事暂告一段落，你的故事是不是也要重新开始了？”

　　秦溪点头：“我要去下一个地方。”

　　“哪里呢？”

　　“还不知道。”

　　宁茵茵若有所思：“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一个人，躲在我家门外，你啊，给我的感觉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仿佛可以扛起所有的事情来。所以不管你去哪里，我都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你想做的！”

　　“是吗？”秦溪自恋。

　　宁茵茵很是认真地回答：“是。”

　　然后，她说道：“我跟阿复能有今天，多亏了你们帮忙。”

　　秦溪摆摆手：“主要是你们自己不抛弃不放弃争取来的！你家阿复待你也是真的用心，让人佩服！”

　　宁茵茵笑了笑，继续说：“当时，我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那晚拿到逐风的内丹之后，我看到了他想告诉我的一切，这么多年里他走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人妖恋，却无一圆满，所以生了执念。而阿复这边，我确实是准备离开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会不怕死，为了我！”

　　秦溪低声：“那你现在是人是妖？”

　　宁茵茵指尖开出一朵小白花，调皮一笑：“你猜！”看秦溪捂嘴，又说，“逐风他是想帮我的，他留下的力量可以帮助我安胎，保证孩子平稳成长。”

　　“那你？”秦溪心口一滞。

　　“我会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和阿复一起慢慢老去。”

　　秦溪安心。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当白头偕老，恩爱不离。

　　“那便好，我放心了。”

　　她要走了。

　　穿堂风送来一阵竹叶香。

　　宁茵茵最后说：“小溪，我希望你能找到值得珍惜的人，好好珍惜他，不要遗憾。有时间回来看看我们！”

　　秦溪懂她的意思。

　　“好！”

　　爽快应下。

　　一个深深的拥抱之后，她告别宁茵茵，离开了王家。

　　远离了城区，秦溪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走上一条僻静的小路。

　　包袱是宁茵茵特意准备的，里面装了很多吃的，还有一些钱，不多，但是足够雇个很好的马车。

　　反正也不赶时间，慢慢走着。

　　林木葱郁，所有的一切都无比宁静。

　　忽然脚下一空，道路扭曲，秦溪被拐进了时空裂隙。

　　熟悉的亮瞎眼的雪白，铺天盖地。时境穿的颇有古风，长袍大袖，款款走来，身姿摇曳，跟一只黑色的大蝴蝶似的，还挺好看。

　　秦溪调侃：“哟，换风格了？”

　　他还蛮得意：“如何？”

　　“挺好的，就是个子低了点。”秦溪笑，“但你比例好哇，脖子以下都是腿，也凑合，做个翩翩公子挺合适！”

　　时境看了看自己的腿，表示腿短无所谓：“那就好！”

　　秦溪知道他唤她来有何事，开始求情：“那个梅六郎吧，他一路帮了我不少，而且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答应你，我一定亲手把他抓回来交给你！”

　　时境偏头：“考虑考虑。”

　　秦溪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开始磨人：“时境时境，你放过他吧～”

　　大概是被恶心到了，时境松口了：“行吧行吧，你自己看着办。”

　　秦溪开心了。

　　她舒展双臂，给了时境一个大大的拥抱，笑的十分灿烂：“我就知道你最好啦！不枉我这么相信你，谢谢你！”放过他。

　　时境没了脾气，但还是立场坚定地拒绝了秦溪的献吻。

　　“够了！”

　　秦溪坚持：“不够！”

　　扒住时境硬是亲了他一口，外加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谢谢！”

　　就这么开心吗？

　　时境摸着下巴。

　　某人该开心坏了吧！

　　眨眼的功夫，她就重新回到了刚才的小路上。

　　心里的郁闷少了一些。

　　最起码，她有了新的目标，如果将来遇到了梅六郎，可以告诉他不必恐慌，他是自由的。

　　一切都可以商量。

　　时空裂隙。

　　梅六郎从暗门里走了出来。他的一身红衣服，在这雪白的地方就像肆意盛开蔓延着的妖冶图腾。

　　“听到了吧？还满意吗？”

　　梅六郎挑眉：“要我也抱你一下以示感谢吗？”

　　时境伸手：“来吧，我来者不拒！”

　　路上，忽然纷纷扬扬地洒起了花瓣。一只猫出现在路上，湛蓝的眼睛看着她。秦溪在花雨中狂奔，抱起馄饨。

　　“喵！”

　　花瓣落了一路，送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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