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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
“已经晚了。”
齐聿神情难辩喜怒,淡漠地吐出这句话时,伫立在门边,身后摇曳着葳蕤灯火。手中的手炉还散着热气,却暖不及他那颗坠入深渊的心。
什么叫作,需要他的帮助才留下来……
什么又叫作,要报仇需要他的助力……
一时之间,齐聿哪怕只略微转动眼球都能感到无比酸涩。
一举一动,好似都能扯起掩埋心底的伤痛,蔓延至全身,冰冷的气息夹杂着雪丝,没吸一口,胸中都仿佛有刀子在刮刻。
看着眼前的平芜撑着竹骨伞,而那被她唤做“林郎君”的男子神色警惕地挡在她身前。这一幕太过刺眼,心间的钝痛弥漫至四肢百骸。
他忽然庆幸,许是因为自己余毒未消,看到如今这场面,才会有如此异常的反应。
多可笑的借口。
齐聿不屑地轻嗤,分明是最倨傲的神情,平芜却能从他眼中看出脆弱与破碎。
当齐聿薄唇微启,伸出大手,冷冷地道:“阿芜,过来。”时,平芜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
她忽然觉得,这个时候,齐聿需要她。或者说如果自己没有走向他,平芜就要失去他了。
“平芜姑娘!”林左用力挡住她的步子,焦急道:“你不要怕他!只要你一句话,在下便能把你带走!”
听到这话,齐聿瞳孔猛地一缩,眼皮不禁轻轻跳动。
真是胆大,竟想从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
平芜听见他这话也气笑了,这厮真的没意识到自己处于什么境地吗?
“林郎君,陛下不会伤害我,你不必担心,快些走吧!”
说着,她甩开林左的手,迈步走到齐聿身前,轻轻牵住齐聿的手,在他手心轻轻挠了两下以示安抚。
他眸中的疏冷之色消散了大半。
下一瞬,平芜被他反手握住,将暖手炉的热气渡过来,暧她的手。
既然平芜想要那男子走,他倒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一命,只是下次再见……
两人的亲昵,落在林左眼中,全然成为平芜为救自己,为报母仇,甘愿选择忍受委屈,待在暴君齐聿身边。
“平芜!他身边着实不是好归宿,你可知那汤饼铺的李含玉,就是他放在你身边监视你的!这样的人,如何值得你待在他身边!”
林左也有私心,他就是不想要平芜和别的人在一起,齐聿能做到的,等他接手听风楼,也一定能做到。
此番动静着实太大,禁卫军早已候在院外,只等齐聿的命令,就能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押走。
平芜还想劝他些什么,却冷不丁被齐聿的话打断。
“带走罢。”
此话一出,不算多大的院子一瞬间涌进一群禁卫军,不由分说将林左团团围住。
“陛下……”
脚步一声叠过一声,连林左剧烈的挣扎声也被掩盖过去。
很快,院子重新恢复寂静,只剩雪花瑟瑟飘落的声音。
“陛下,林郎君只是一时糊涂……”平芜见齐聿只是将林左押下去,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可林左被抓了,她还是有些慌乱。
岂料齐聿松开她的手,转身进了屋。
平芜捧着手炉一同进去,焦急解释道:“他心地纯善,帮过我许多次,这次也是关心则乱……”
“除了他的事,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讲?”他忽然停了脚步,猝不及防转身质问。
“什么?”平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见她呆滞的模样,齐聿莫名觉得心碎又痛苦。他上前两步,果然见平芜惊慌地后退。
好啊,竟是连靠近都不愿意靠近他了。
直至平芜的后背抵在门框上,齐聿堪堪停下脚步。
“你昨日,说要同孤一起放烟花,就是为了给那人信号?”
“你要的补偿,是在利用孤,好让那人能顺利离开?”
“我……没有……”平芜矢口否认,却忽然意识到,似乎就是这样的。一时间,她根本拿不出否认的理由。
“呵……”
平芜抬眸望着他泛红的眼尾,忽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骗他呢,直接告诉他不好么?
“是我的错……”
她认错,就说明齐聿设想的那些都是真的。
为何不继续骗下去。只要她说一句,她是真心想要同自己一同放烟花,齐聿就能原谅她,继续欺骗自己。
“陛下,我当时应该同你商量,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妥。”平芜眼睫轻颤,漆黑的眸子含着不安。
她又在解释,齐聿轻轻摇起头来。
按理说他应该原谅的,她已经认错了。可为何心里会这么痛。
“为何不继续骗下去?为何要认错?”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可怕。
他所看到的,云州城她同陆佑息的亲近,一路以来同林左的亲近,甚至在歇山村还见了二牛的兄长,她一直喜欢的那人。
所以,齐聿凭什么认为,几个缠绵的亲吻就能说明她心里有自己,而不是在利用自己。
就像她方才所说,需要他的帮助才留下来,报仇需要他的助力……
畏惧他的权力,所以被迫留在自己身边;需要他的权力,所以甘愿留在自己身边。哪一个又更好一些呢?
“陛下,你不要听林左胡说八道……”平芜看到齐聿失神的样子,心里也泛起酸涩不安,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些什么,可一时间竟不能听懂齐聿话中的意思。
“你应当再骗我久一些,不该让我发觉。”齐聿伸出手,慢条斯理地将平芜脸旁的碎发别到耳后,近乎疯狂的凤目微眯,冰凉地落在平芜面上。
“你想做的,孤都会帮你做到。哪怕你是需要,抑或是利用孤,都无妨。”齐聿的眼神近乎妖冶,似一条亮起獠牙的毒蛇,“只是,孤只有一个要求,你要永远留在孤的身边……”
话音未落,平芜忽觉颈后一阵刺痛,眼睛不自主合上,身子软倒下去,意识也模糊起来。
齐聿顺势小心翼翼地扶住平芜的身子,慢慢将她拥入怀里。随后侧首埋入她的颈窝,去感受爱人的温热香气,喃喃自语。
“恨我也好,只是不要再离开我了……”
——
天光微亮,刺眼的白光穿过窗棂,驱散室内最后一丝黑暗。
平芜一睁开眼,后颈处便传来一阵绵密的刺痛,令她差点没缓过来。她抬手轻抚颈侧,一时间没弄清这是什么情况。
依稀只记得,齐聿误会她了,可还没等她开口解释,便双眼迷离昏了过去。
是齐聿将她打昏的?
想到这,平芜难免有些诧异,可除了这个,好似没有什么别的解释。
身侧飘来淡淡的桂花香气,这味道,她不止一次在齐聿身上闻到过。她转头去看,下意识以为齐聿还在身边。
空无一人。
身侧只静静躺着一个绣有鸳鸯的香囊,想必就是桂花香气的来源。
平芜费力支起身子,探头过去瞧那香囊。
这……正是灯会那日他们买的那一对鸳鸯香囊之一。
只是自己那一个在逃跑途中搞丢了,这个是齐聿的?他竟然还留着。
可很快平芜便察觉出不对,这香囊一角有一处破损,又用细线小心缝好。她忽然想起自己那只,在逃跑路上破了洞,便在一处客栈借了针线仔细缝好。
针脚能对得上。
这只,分明是自己的。怎会在齐聿手中……
平芜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念头,万万没想到,齐聿竟是个闷葫芦,到底憋了多少事在心里。他不会以为是自己主动丢弃这香囊吧。
原本以为他只误会了烟花一事,可如今看到这香囊,再想起昨夜齐聿那过于异常的神色、举动,平芜觉得齐聿对她的误会颇深……
再一想到林左还不知被关在哪,平芜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强忍着颈间疼痛起身,屋外传来声响,平芜探头去看,原来是李含玉听见动静推门进来。
“姑娘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李含玉手中端着水盆,放到床侧的矮桌上。
平芜看向李含玉,忽然想到昨夜林左的话,李含玉是齐聿放在自己身边监视她的人。对此她并不意外,甚至早就想到这一层,所以才对李含玉不甚热络。
“陛下在何处?”既如此,她便不必费事跑出去找齐聿,直接问李含玉就成。
李含玉略微惊讶,没料到平芜如此直接,但还是如实回答:“陛下昨夜已经率军北上林州,此时恐怕已至林州城外。”
走了?
“怎会如此仓促?”
“据说大军昨日傍晚便要出发,可不知被什么事耽搁,推迟到昨夜子时才出发。”李含玉垂眸,她自然知道是被什么事耽搁,但有些事没必要说的太过清楚。
齐聿对平芜的珍视,连李含玉都觉得纳罕。毕竟,世人皆知,帝王的深情是最靠不住的,可这次,李含玉觉得,齐聿是真的爱护眼前这位姑娘。
为何不告诉她,为何不将她一起带走。
李含玉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安抚道:“等陛下拿下顺利林州,安定下来,一定会接姑娘过去的。”
说得容易,可哪有那么简单。
随林左逃亡时,她早就听说,林州是比云州还要易守难攻的地方,北靖一定会派人死守。
毕竟,林州之后,去往上京便是一片坦途。
此程凶险无比,可若拿下林州,那拿下整个北靖便如同探囊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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