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为聘（智谋女军师与战神王爷）

　　宫中大典之夜，无星无月，寒风凛冽。

　　李琰端坐于大殿主位，接受百官朝拜，华灯璀璨，笙歌曼舞，一派盛世景象。然而，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暗流早已汹涌。

　　骤然，几声沉闷的爆响从宫殿群深处传来，紧接着，多处地面缝隙、废弃的通风口，猛地窜出浓黑刺鼻的烟雾！那烟雾带着硫磺与某种腐败物的混合气味，迅速弥漫开来，所到之处，侍卫、宫人无不呛咳流泪，惊慌尖叫，场面瞬间大乱。

　　“护驾！保护陛下！”禁军统领厉声高呼，训练有素的侍卫迅速收缩，将李琰团团护在中央。但混乱的人群和不断涌出的毒烟，极大地阻碍了视线和行动。

　　几乎在毒烟升起的同时，数道黑影借着烟雾的掩护，如同鬼魅般从暗处掠出，直扑御座方向！他们身着特制的宫人服饰，动作迅捷，手中兵刃寒光闪闪。

　　然而，就在他们踏入预设的埋伏区域时，几声清脆的铃铛声突兀响起！“叮铃——叮铃——”透明的绊索被触发，虽未直接拦住刺客，却成功迟滞了他们的脚步，更如同警钟，为严阵以待的禁军指明了突袭者的方位！

　　更让刺客们心惊的是，他们的袖口、裤脚处，不知何时竟沾染上了一些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发出幽绿荧光的粉末！在混乱的人群中，这些荧光点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清晰地将他们的行动轨迹暴露无遗！

　　“在那里！放箭！”禁军校尉怒吼。密集的箭矢精准地射向那些带着荧光的身影，当场便有数名刺客中箭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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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寿宫内，沈清辞静立窗边。

　　远处的喊杀声、惊呼声隐约可闻，殿外廊下偶尔传来急促却有序的脚步声，那是奉命加强此处守卫的禁军在调动。

　　寒风裹挟着细微的、刺鼻的烟味从窗缝钻入，沈清辞忍不住以袖掩口，发出一阵压抑的低咳。每一声咳嗽都牵动着左肩胛下的旧伤，带来一阵钻心的隐痛和更深的寒意，她的脸色在宫灯映照下苍白得近乎透明。

　　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当那几声清脆的铃响穿透夜幕传来时，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机关奏效了。

　　一名被安排在外间听候差遣的小宫女，面色惊惶地跑进来：“先、先生，外面好像出大事了，好多烟，还有喊杀声……”

　　沈清辞稳住呼吸，声音虽因虚弱而低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不必惊慌。你且去门口，若见到有侍卫过来，便问他们，‘荧光几何？铃响几声？’然后将答案回来报我。”

　　小宫女依言而去。不久后返回，气喘吁吁地回禀：“侍卫说，荧光显现者七人，铃响三处。”

　　沈清辞微微颔首，心中迅速计算。七名暴露的刺客，三处触发点，说明主力已被吸引和标记。“再去传话，让侍卫统领重点关注西侧回廊与荷花池假山方向，刺客可能声东击西。”

　　她的指令通过这个小宫女，被迅速传递出去。

　　整个过程中，她始终站在窗边，身形单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但脊背挺直，眼神冷静得如同深潭寒冰。她用自己的智慧和事先的布置，在这方寸囚笼之内，影响着外面那场生死搏杀的格局。

　　宫外的杀声愈发震天，那是京畿司的叛军开始攻打宫门。

　　殿内的空气因为持续的紧张和烟尘的渗入而愈发滞涩沉重。沈清辞的咳嗽越来越难以压制，喉间涌上腥甜，被她强行咽下。她用冰冷得不听使唤的手指紧紧抓住冰冷的紫檀木窗棂，借助那点刺痛维持着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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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前，战斗已至白热化。

　　尽管事先有所准备，但影阁高手的狠辣刁钻仍超出了预期。慕容宸亲自带队，他身形如电，剑法诡谲，连续重创数名拼死护驾的大内高手，眼看就要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李琰被精锐亲卫护在身后，他面色铁青，手握剑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在人群中肆虐的黑色身影。就在慕容宸的剑尖即将触及一名侍卫咽喉的刹那——

　　“陛下！西侧弩阵已就位！”一名禁军将领疾奔来报。

　　李琰眼中寒光一闪，厉声道：“放！”

　　早已埋伏在西侧高处的强弩瞬间激发，数十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覆盖了慕容宸及其周围区域！

　　慕容宸反应极快，挥剑格挡，身形暴退，但还是被几支弩箭擦伤了手臂和肩胛。他深知事不可为，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怨毒，猛地掷出几枚烟弹，借着弥漫的烟雾，发出一声尖啸，带着残余手下迅速撤离，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混乱的宫殿深处。

　　宫门处的叛乱也在忠诚禁军和及时赶来的城外驻军联合镇压下，逐渐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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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永寿宫的殿门被推开，李琰大步走入，他身上还带着硝烟与血腥的气息，月白色常服上沾染了不少尘土，但眼神锐利，帝王的威势更盛。

　　殿内，沈清辞正伏在案前，桌上摆放着几份她刚刚整理好的证物和文书。听到脚步声，她试图站起身，却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身形猛地晃了晃。

　　李琰一个箭步上前，在她软倒之前伸手扶住了她。入手之处，是惊人的冰冷和单薄。

　　他低头，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毫无血色，唇瓣干裂，呼吸微弱而急促，那双总是清亮冷静的眼眸此刻紧闭着，长睫脆弱地颤抖。

　　“澜儿！”李琰心头一紧，将她打横抱起，触手只觉得她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他这才注意到，她冰冷的手指间还紧紧攥着一支笔，案上是她刚刚写好的、墨迹未干的证词，旁边还放着几份收集来的物证：一小包染着黑油的土壤，几片带着荧光痕迹的衣料纤维……证据链清晰完整。

　　他的目光回到她脸上，敏锐地察觉到她气息的异常紊乱和体内那股不正常的寒意。

　　“你的毒……又发作了？”他的语气尽是紧绷和焦躁，“太医院都是废物吗！”这愤怒，既是对她无法被掌控的脆弱身体的无力，也掺杂着难以言喻的真心疼惜。

　　沈清辞在他怀中微微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但仍强撑着清醒，气息微弱但清晰：“谢陛下关怀……臣无碍。”她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却浑身无力。

　　李琰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将她小心地安置在旁边的软榻上，用锦被裹住她冰冷的身躯。“都这副样子了，还逞强！”

　　沈清辞缓了几口气，感觉那阵脱力的眩晕稍稍过去，她抬起眼，目光恳切而坚定地看向李琰：“陛下，王嵩谋逆，证据确凿。但若要彻底扳倒他，清算其党羽，还需……还需将他与当年构陷我父亲沈毅的罪行一并揭露。”

　　她顿了顿，气息依旧不稳，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晰：“臣恳请陛下，允准臣……明日亲上朝堂，陈述冤情，揭露王嵩罪状，为我父……讨还清白！”

　　李琰看着她。

　　她虚弱得仿佛一碰即碎，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灼人，那里面是积压了太久的沉冤，是永不屈服的倔强，也是对他最后的、孤注一掷的信任。

　　他知道，这是她踏入朝堂的最终目的，也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深的那道鸿沟。

　　他沉默着，殿内只剩下沈清辞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打扫战场的声响。

　　良久，李琰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低沉而清晰：

　　“准。”

　　他看着她又因一阵咳嗽而蜷缩起来的身影，补充道：“朕准你明日上朝。但你需答应朕，事毕之后，安心静养，不得再劳心耗神！”

　　沈清辞得到承诺，紧绷的心神一松，那股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轻轻合上眼，低声道：“臣……遵旨。”话音未落，她已彻底失去了意识。

　　“传太医！立刻！”他朝殿外低吼，声音里带着恐慌。

　　太医匆匆赶来，诊脉，施针，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和压抑的气氛。

　　李琰负手立于榻前，背影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僵硬。他的内心正进行着激烈的搏斗。

　　让她上殿，这意味着将她彻底推到风口浪尖，将她沈家遗孤的身份公之于众。

　　从此，她将不再是只属于他永寿宫的秘密，不再是那个他可以凭帝王权势禁锢的“沈清辞”。

　　她将成为忠烈之后沈澜，她的冤屈、她的存在，将暴露在天下人面前。这无异于亲手解开拴住她的锁链。

　　他几乎能想象，当她在金殿之上，揭露身份，陈述冤情时，会是何等耀眼，何等不可掌控。
　　那之后，他还有什么理由，将她强留于这深宫？

　　元祈的国书言犹在耳，那是一种他无法给予的、建立在认可与实力基础上的维护。一旦她重获自由……

　　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占有欲和恐惧感攫住了他。他不想放手！绝不能！

　　可是……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榻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他想起了她刚才强撑着病体，整合证据时那专注而决绝的眼神；想起了她提及父亲冤屈时，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与渴望。

　　他囚禁她，用尽手段，想要磨去她的棱角，让她甘心停留。可结果呢？只让她更加疏离，让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独自承受着毒发的痛苦和复仇的重压，直至油尽灯枯。

　　若他此刻因一己私心，阻止她完成这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那与当年构陷她父亲的王嵩，又有何异？

　　他得到的，将是一具彻底失去灵魂的躯壳，还是一具真正的尸体？

　　太医战战兢兢地回禀：“陛下，沈先生是心力交瘁，引发余毒，加之风寒入体，方才昏厥。若能安心静养，或可无虞，但万万再受不得刺激，亦不可再劳心耗神……”

　　“或可无虞……”李琰在心中默念这四个字，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挥退了太医和内侍，独自坐在榻边。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她微弱的呼吸声，证明着生命的延续。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冰冷的面颊，却在最后一刻猛地收回，攥成了拳。

　　他凝视着她，目光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乱麻，里面有帝王的权衡，有男人的嫉妒，有得不到回应的愤怒，更有害怕彻底失去的恐惧。

　　良久，久到窗外的天色开始泛起灰白。

　　他终于缓缓起身，走到桌案前。

　　案上，是她方才写下的证词，字迹依旧清晰有力。

　　他提起朱笔，在那份准她明日上朝的、无形的应允上，重重地烙下了帝王的决断。

　　他回到榻边，声音低沉沙哑，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对昏睡中的她，也对自己说：

　　“朕准了。”

　　“沈澜，朕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亲手了结这一切。”

　　他站在那里，如同沉默的山峦，守护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也守护着这片刻的、脆弱的宁静。

　　他知道，当晨曦来临，一场更大的风暴，将随着她的苏醒，席卷这座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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