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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信已传出
汴京的晨雾还没散尽,刘掌柜就和自己的小伙计,驾着一辆青布马车往城南走。
他时不时伸手按按车厢,里面除了堆得满当当的青布、白绸和几匹月白杭绸,里面还藏着三封信。
“掌柜的,风越来越凉了,要不要加件披风?” 赶车的小伙计阿福缩了缩脖子,手里的马鞭轻轻搭在马背上。
他是刘掌柜一手带大的,只知道这次送货要格外小心,却不知车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刘掌柜掀开车帘一角,晨雾像薄纱似的裹着街巷,远处汴河渡口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
“不用,抓紧些,别误了货郎的时辰。” 他低声应道,目光扫过前方码头。
十几个举着长枪的宋兵,身影越来越清晰。
马车刚拐过码头牌坊,就被两名宋兵拦住去路。
为首的校尉腰间挂着块鎏金腰牌,抬手拦住马车:“停下!车上装的什么?卸下来查!”
阿福连忙跳下车,陪着笑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碎银子。
“军爷通融,都是锦绣庄的布料,要送去前面货栈的,耽误了时辰,货栈掌柜要扣工钱的。”
“布料?” 校尉冷笑一声,眼神扫过车厢,突然抬脚踹在车轮上,“最近查的就是你们这些‘送货的’!前几日刚抓了个在布堆里藏信的,老实点,把布都卸下来,少耍花样!”
宋兵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往车下搬布。
青布白绸被扔在地上,沾了薄霜和泥点。
“布里有东西?” 一个宋兵扯着月白杭绸的一角,猛地用力一扯,布卷散开,三封未封的书信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
校尉弯腰捡起,打开一看,脸色微变:“银票?”
“家里的婆娘看得紧,这不才藏了点零花钱!”刘掌柜的声音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窘迫,手却悄悄攥紧了腰间的布带。
那布带里还藏着三封书信,蜡封上 “卢绛亲启”“刘茂中亲启” 的字迹虽小,可一旦被翻出来,他和阿福活不过今日,江南的旧部也会因此被牵连。
“军爷明察,小的就是个做布料生意的,哪敢有什么花样?您看这些杭绸,都是湖州新到的货,上面的云纹在汴京独一份,要是真有问题,哪敢大张旗鼓地往货栈送?来来,各位军爷辛苦了,拿着打个酒,还望行个方便!”
刘掌柜一边说着,一边从信封中抽出张银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却依旧维持着谄媚的笑。
他说着,又特意指了指杭绸上的暗纹。那暗纹是用银线织就的,在晨光下泛着细碎的光,确实是江南特有的工艺,汴京的布庄很少能进到这样的货。
校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眉头皱了皱,手里的银票还在掂量,眼神却松动了些。这些小商贩,平日里规规矩矩,从没出过差错,要是真抓错了人,回头上司怪罪下来,他也不好交代。
旁边一个瘦高的宋兵凑过来,扯了扯校尉的袖子,压低声音道:“校尉,要不就这么算了?这够咱们哥几个喝几顿好酒了,要是真查不出什么,反倒麻烦。”
校尉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他把银票揣进怀里,冷哼一声。
“算你识相!下次再敢藏东藏西,可没这么容易过关!赶紧把布装起来吧,别在这耽误工夫!”
刘掌柜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还好自己多留了心眼,没把密信藏在车里,连忙点头哈腰:“谢军爷通融!谢军爷通融!”
他一边说着,一边招呼阿福赶紧装布。
阿福如梦初醒,慌忙蹲下身,和刘掌柜一起把地上的青布、白绸往收拾起来。
违命侯府的内室里,李从宁对着铜镜,却半天没整理好鬓边的碎发。
窅娘把铜盆放在一旁,拿起梳子想帮她梳理,却被李从宁抬手拦住。
“不用了,放那儿吧。”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再去门口看看,有没有人来送信。”
窅娘应了声,转身往外走,刚到门口,就听见卖糖葫芦的吆喝声,正是平日里和她对接的人。
她眼睛一亮,连忙迎上去:“麻烦还帮我挑一串糖霜多的!”
那人点点头,假装着挑选糖葫芦,却压低了声音道:“信已送出!”
卖糖葫芦的人用草纸裹好糖葫芦,递过来时,指尖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背,压着声音道:“码头查得紧,刘掌柜多耗了半炷香,不过没露馅。
窅娘接过糖葫芦,糖衣上的甜香飘进鼻腔,连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几分。
听见脚步声,李从宁猛地回头,眼神里满是急切。
“怎么样?可是有消息了?”
“主子,是好消息!”
窅娘把糖葫芦放在桌上,快步走到李从宁身边,压低声音道,“方才是对接的人来了,说信已经送出去了!刘掌柜在码头虽被宋兵查了,好在没出岔子。”
李从宁攥着丝帕的手骤然松开,轻声道:“没出岔子就好,接下来就看几位大人的决心了!”
“主子昨日夜里因为这信就没睡好,如今信送出去了,主子也该放心了。方才厨房温了莲子羹,我去端来?”
“不必了,” 她轻轻摇头,望着窗外晨雾已散,“我要先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兄长,想来他也是一夜未眠!”
李从宁走进屋,就见李煜正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一枚棋子,却久久没落在棋盘上。
案上的早茶早已凉透,旁边摊着一张江南地图,上面用朱笔圈画着几处地名,正是卢绛与刘茂中如今驻守的地方。
听她进来,李煜眼神里满是急切:“可是有消息了?”
“是,” 李从宁走到案前,“刘掌柜虽在码头被宋兵盘查,好在没露馅,如今信已经安全送出!”
李煜捏着棋子的手骤然一松,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 “嗒” 的一声轻响。
他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些,长长舒了口气,眼底却依旧藏着忧虑。
“没出岔子就好,只是…… 汴京的风声越来越紧,这次刘掌柜能过关,下次未必有这么幸运。”
他伸手拂过案上的地图,指尖停在金陵的位置,声音低沉,“不知南唐的旧部,如今还能聚起多少力量?”
李从宁见他神色凝重,连忙劝慰。
“兄长别太忧心,如今信已送出,就是好的开始。外围的旧部由刘掌柜和周将军负责,汴京城里散落的旧部周福会负责,朝中还有徐大人和张大人盯着。对了,昨日徐大人传来消息说,兄长那首《浪淘沙帘外雨潺潺》近期在汴京城流传开了,倒是让一些江南文人有了波动,或许我们可以借机煽动文人。”
李煜指尖在地图上金陵的位置轻轻摩挲,听到 “煽动文人” 四字时,眸中先是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被沉沉的忧虑覆盖。
他抬手将案边那页写着《浪淘沙》的素笺拿起,指尖拂过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的字迹,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
“我本是借词抒怀,哪曾想竟能成一桩‘利器’。只是这些文人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即便心向江南,又能做些什么?”
“兄长此言差矣。” 李从宁俯身凑近案前,目光落在素笺上,语气却愈发坚定,“文人虽无兵权,却有笔杆子。
汴京城里的江南文人多在书馆、诗社任职,他们的笔墨能传扬四方。若是让他们借着兄长的词,写写南唐旧景、金陵故园,勾起更多江南人的思乡之情,宋廷即便想压制,也会投鼠忌器。
毕竟他们一直标榜‘优待降臣’,总不能连文人写诗作文都要禁吧?”
李煜握着素笺的手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地看向李从宁。
“你的意思是,让周福联络那些文人,借我的词做由头,暗里传播对江南的念想?”
“正是。” 李从宁点头,伸手点了点地图上汴京西南角的松雪书馆。
“徐大人说,那书馆的馆主柳先生原是南唐的翰林学士,归宋后虽闭口不谈旧事,却总在深夜抄写兄长的词。周福等人若能先联络上他,再由他牵头联合其他江南文人,此事便成了大半。”
李从宁望着案上的地图,指尖从汴京缓缓移向宣州、虔州、袁州等方向,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若能让这几处旧部同时有所动作,再加上文人在汴京造势,势必能让宋廷自顾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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