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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徒的最后一夜(七)金苗中心的阳光
金色的阳光透过老旧但洁净的玻璃窗,洒在充满童趣彩绘的墙壁上。
金苗成长中心的小食堂里,此刻正弥漫着面粉和馅料的香气,以及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欢快声音。
钟铄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套着印有中心logo的围裙,鼻尖上还沾着一点面粉。
他正耐心地教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怎么把饺子边捏出好看的花纹。
“小安,你看,像这样,轻轻一捏,一个小波浪就出来啦。”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与舞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偶像判若两人。
就在这时,食堂门口的光线倏然间暗了一瞬。
一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身影出现了。
厄洛斯站在那儿,仿佛一件被误置于此的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品。
他依旧穿着剪裁完美的酒红色天鹅绒西装,每一根发丝都精致得如同鎏金雕塑。他脸上带着惯有的、仿佛在观赏什么有趣展品般的戏谑表情,但那双金色的轮盘瞳孔里,却罕见地闪过一丝……茫然。
他就像一只误入田园派对的华丽波斯猫,与周遭朴实温暖的氛围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
“厄总?”钟铄抬起头,有些惊讶,“您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厄洛斯优雅地迈步进来,无视脚下可能会沾上灰尘的名贵皮鞋。“我想知道我的代言人每天都在忙些什么。”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好奇地盯着他看的孩子们,语气带着神祇俯瞰众生般的疏离,“看来,是在进行一些……嗯……亲民的慈善活动。”
“钟老师!”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大胆地指着厄洛斯,“这个闪闪亮的叔叔是谁呀?”
钟铄忍俊不禁:“他是……一个迷路的大朋友。”他看向厄洛斯,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厄总,既然来了,要不要体验一下?包饺子,很简单的。”
厄洛斯挑了挑眉,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挑战。“概率与精细手工的结合?听起来不错。”
然而,当一条印着巨大Hello Kitty图案的围裙被套在他昂贵的西装上时,他脸上的从容出现了一丝裂痕。接着,他试图展现神明般的掌控力,结果却惨不忍睹——
他拿起擀面杖,像是在挥舞权杖,擀出的饺子皮奇形怪状,厚薄不均。他试图包馅,不是馅料挤破皮漏出来,就是捏出了一个四不像的面疙瘩。
“漂亮叔叔,”一个小男孩皱着脸,诚实地说,“你包的饺子,好像我玩坏的橡皮泥哦。”
厄洛斯:“……”
他从未感到如此挫败。他能让轮盘精准地停在任何他想要的数字上,却无法驯服一张小小的饺子皮。他看着钟铄那双仿佛有魔法的手,灵巧地转动几下,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元宝饺子就诞生了,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崇拜”的情绪。
钟铄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走到厄洛斯身边,自然地握住他的手。
“放松,厄总。别把它当成一场赌局。”钟铄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感受它,就像……感受阳光和风一样自然。”
钟铄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引导着他放馅、捏合。那一刻,厄洛斯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暖流,从两人相触的皮肤传来,与他所熟悉的、冰冷的欲望之力截然不同。
饺子终于勉强成型。虽然依旧歪歪扭扭,但厄洛斯看着它,金色的瞳孔里竟闪过一丝孩童般的成就感。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啜泣声传来。角落里,练习芭蕾舞的小女孩小娟不小心扭到了脚踝,脚踝处已经红肿起来,她疼得直掉眼泪。
厄洛斯立刻展现了他“超凡”的安慰技巧。他走过去,用他那咏叹调般的嗓音,优雅地指着小娟的脚说:“哎呀呀,小姑娘没事的!你看,虽然你的脚肿了,但是脸没肿啊,还是很可爱的!”
小娟愣了一秒,看着这个漂亮但奇怪的叔叔,然后“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真是无语妈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简直就是无语凝噎,钟铄赶紧上前:“……厄总,还是让哥哥来吧。”
他熟练得像个小神医,先是温声安抚小娟,然后从自己随身带来的简易医药包里拿出缓解喷雾,手法轻柔地喷在红肿处,又用绷带进行了简单的固定包扎。他的动作专业而沉稳,仿佛做过无数次。
“小娟乖,哥哥先帮你处理一下,我们现在就去社区医生爷爷那里再看看,好不好?”他抱起小娟,安抚地拍着她的背,眼神里满是可靠与温柔。
厄洛斯站在一旁,像个好奇的学生,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钟铄娴熟的动作,里面充满了探究与惊奇。
钟铄将小娟妥善地交给社区医生后,回头就对上厄洛斯那双写满“求解释”的眼睛。他不由得会心一笑,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想知道钟神医的‘从业史’吗?”
厄洛斯立刻点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像个等待听故事的大孩子,完全被拿捏住了。
钟铄看着他这副样子,笑意更深,慢悠悠地开出条件:“听故事嘛,可是有条件的!我请厄总,下一次也要陪我来一起和小朋友们玩儿。大家……都很喜欢你呢。”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刚才那个说厄洛斯像“橡皮泥”的小男孩,小男孩立刻朝他做了个鬼脸。
“好。”厄洛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他现在只想知道那个故事。
两人走到院子里的老槐树下,钟铄靠在树干上,目光投向远方,陷入了青涩的回忆。
“没什么稀奇的。出道时,我的团队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糊团,定位是唱跳男团。我是Vocal担当,但为了省钱,也兼职编舞。”
“那时候啊,练习室就是我们的第二个家,跳到天亮是家常便饭。脚扭伤?太正常了。去医院要钱,要时间,我们都没有。”
“所以,久病成医。我会自己简单地处理,也顺便……帮队里的兄弟们缓解一下疼痛。”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厄洛斯眼中那金色的轮盘,却开始缓缓地、前所未有地转动起来。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光鲜的顶流明星,而是一个在狭窄的练习室里,忍着疼痛,一边给自己喷药,一边还要对队友露出安慰笑容的、倔强而温柔的少年。
饺子下锅,热气蒸腾。吃饭时,孩子们围在钟铄身边,吵着要听歌。
钟铄抱起一把有些年头的木吉他,轻轻拨动琴弦。他唱的不是任何一首热门单曲,而是一首轻柔的、仿佛在讲述故事的民谣。他的声音清澈如山泉,在温暖的食堂里流淌,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小脑袋随着节奏一点一点。
阳光勾勒着他温柔的侧脸和浅金色的发梢,那一刻,他仿佛自身在发光。
厄洛斯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见过宇宙间最盛大的演出,听过能蛊惑人心的靡靡之音,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一段旋律如此……动听。
他瞳孔中那不断旋转的、代表命运与欲望的金色轮盘,速度在不自觉间慢了下来,那些象征着筹码与珠宝的虚影渐渐淡去。
“厄小朋友,”钟铄忽然停下,笑着望向他,“要不要上来,一起合唱一首?”
厄洛斯怔住了。他,欲望之神,被邀请在一個破旧的孤儿院里……合唱?
但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过去。
他生疏地站在钟铄身边,在那双含笑的冰蓝色眼眸的鼓励下,开口唱出了第一句。他的声音低沉磁性,与钟铄清亮的少年音奇异地融合,编织出一种全新的、温暖的和谐。
孩子们欢呼起来,纷纷跑过来抱住他们两个。
厄洛斯身体一僵。他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但孩子们身上阳光和肥皂的干净气息,以及他们毫无保留的、纯粹的笑声,像一股暖流,冲垮了他心中某道坚冰的壁垒。
他低下头,看着紧紧抱住他大腿的小女孩,那孩子正仰着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他是世界上最棒的英雄。
那一刻,他忘记了赌场,忘记了轮盘,忘记了所有精心设计的游戏。
他只知道,被这双干净的眼睛注视着的感觉,很好。
离开孤儿院时,已是黄昏。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钟铄递给他一杯在路边买的、三块钱一杯的柠檬水。
“今天,谢谢你了,厄总。”钟铄看着他,眼神真诚。
厄洛斯接过那杯廉价的饮料,喝了一口。依旧是那股熟悉的、纯粹的酸涩。
但这一次,他却在其中品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甜蜜。
他看着身旁年轻人被夕阳镀上金边的柔软发顶,第一次发现,原来世界上有一种光芒,不需要任何财富与权力来映衬,它自身就足够耀眼,足够……温暖。
他金色的瞳孔中,清晰地、完整地,只倒映出钟铄一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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