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载

　　秦音呆滞地看着秦国华，一时不能言语。
　　“你走吧。”秦国华背对着秦音道，“我们秦家不欢迎你。”
　　秦音慢慢把目光移向赵梅，颤着音向她求证：“这是……真的吗？”
　　赵梅错开了秦音的视线，红着眼点了点头。
　　秦音踉跄了一下，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秦国华道：“你的对不起，我们受不起。你走吧。”
　　“对不起，对不起……”
　　秦音像是魔怔了一样，只是一遍遍念着“对不起”。
　　秦国华突然转过身来道：“我承认，我和秦声他妈对你是有意见。可秦声呢？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他是怎么对你的？你平时又是怎么对他的？”
　　说完，他又呵笑一声道：“也是，本来就是他上赶着的事。你走吧。”
　　秦国华侧过身，给秦音让道：“就算秦声为了去找你出了车祸，那也全是他自找的。怪不得你。”
　　“我……”
　　“走吧。”
　　秦音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秦声，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出了病房。
　　“哼，果然不是我们秦家的种，一点良心都没有！”
　　刚走出病房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秦国华的声音。秦音脚步微顿，而后抿唇毅然离去。
　　秦音再次来到病房门前时，赵梅和秦国华正低头坐在病床前。
　　他们一个低声啜泣，一个烦躁叹气，看到秦音去而复返，面上均是一愣。
　　“你又回来干什么？来送水果？”秦国华看着秦音怀里抱着的红色塑料袋，冷嘲热讽起来，“拿回去自己吃吧，秦声可没那个福气吃你买的东西。”
　　秦音没有回话，她一声不吭将怀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将塑料袋敞开口，轻轻退到一边。
　　塑料袋里的东西，瞬间暴露在几人面前。
　　“这是……”赵梅倒吸了口冷气。
　　那塑料袋里，哪是什么水果？而是码的整齐的几摞百元大钞。
　　粗略看去，得有四五万之多。
　　“你……你哪来的这些钱？”赵梅不敢置信地看向秦音。
　　“写小说挣的。”秦音低着头，“都在这了。”
　　“真是你挣的？”秦国华显然不是很相信她的话。
　　“真的。你们不信的话，我可以打电话给我妈，让她帮我作证。”
　　秦音是未成年，自己是无法签约的。不过可以在父母同意的情况下，走流程进行签约。
　　“那个水性……”
　　秦国华的话未说完，便被赵梅捂嘴堵住了。
　　“音音呐，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些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你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
　　赵梅也知道秦音现在的困境。
　　她的爸爸虽给她口饭吃，但不愿认她；她的妈妈虽心疼她，却也因为改嫁而无法照应她。
　　这些钱他们如果收了，她后面估计该啃馒头了。
　　听了赵梅的话，秦国华也将本来想说的恶言恶语吞下肚。
　　他忍着怒气瞪了赵梅一眼，便将头撇向一边，顺着赵梅的话道：“钱你拿走吧，我们用不到。”
　　秦音摇摇头：“这些钱就当……就当我跟他道歉吧。”
　　她说完便要走，却被赵梅一把拉住：“真用不到你的钱。撞声声的车有保险，住院看病的钱都有保险赔。”
　　“你要真想道歉，等声声醒了，你亲口跟他说。”
　　那袋子钱又重新回到秦音怀里，她望着一脸心疼的婶婶，扭着头不愿看她的叔叔，以及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的哥哥，心头再次浮上哽咽。
　　“好。”秦音紧抱着怀里的钱，低声道。
　　在医院旁边的银行，重新将钱存到卡内后，秦音来到了公交站准备回学校上课。
　　公交站的对面是一座小学，此时正值放学，学校门口乃至路上都闹哄哄的，吵得秦音脑袋有些疼。
　　她闭了闭眼，想要清空脑袋，却在这时听到一道稚嫩的童音。
　　那个声音说：“哥哥，你能把糖果分我一个吗？”
　　“凭啥给你？这是老师给我的。”
　　“哼！不给拉倒！过几天我过生日，你也别想吃我的蛋糕！”
　　“你不给我吃我就告诉妈妈。”
　　“你告诉也不给你吃，谁让你连糖果都不愿意给我？”
　　“噫唏，给你给你，都给你行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
　　“那你过生日，蛋糕我要吃两块。”
　　……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秦音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笑着笑着，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秦声但凡得了些好吃的，都会乐颠颠主动送给她。
　　没有好吃的，也会突发奇想自己动手炒一盘西红柿鸡蛋端来。
　　“音音！音音！”
　　秦声站在家门口冲着秦音喊，手里还高高举着一个盘子。
　　秦音个子矮，看不到盘子里到底盛了什么。只是盘子里飘来的一阵香气让她知道，哥哥又给她做了西红柿炒蛋。
　　秦音咽了咽口水，丢下一起玩闹的小伙伴跑到了秦声跟前。
　　秦音顶着一脸汗水，仰头冲着秦声谄媚地笑：“哥哥，是西红柿炒蛋吧？”
　　“什么？你个臭小子竟然敢拿我们秦家的鸡蛋，给这个没人要的野丫头吃！”
　　秦国华顺着自家墙根来到秦声和秦音跟前，赵梅也跟在后面走了过来。
　　“爸！”
　　“叔叔……”
　　秦声和秦音一同开口。秦声的喊声里带着诧异，秦音的声音里则带着怯懦。
　　也不怪他们是这个反应。秦国华虽然是个刻板严肃的人，但对于秦音这个侄女，一直都是和颜悦色，拿她当亲女儿疼。
　　今天他突然说了这么重的话。一时之间，秦声和秦音都有些不能接受。
　　秦国华瞪了秦音一眼，便要去夺秦声手里的盘子。秦声自然是不肯松手，两人拉扯半天也没个结果。
　　不曾想，秦国华竟然一巴掌打在盘子上，盘子里的西红柿炒蛋几乎全部倾倒在了地上。秦声家养的那只小土狗凑上去闻了闻，便伸出舌头舔吃了起来。
　　秦国华见此语中带刺道：“我们秦家的东西，就是喂狗，也不会给这么一个野丫头吃。”
　　秦声一听这话，立马冲着秦国华吼：“爸！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也不问问她那个妈做了什么！她……”
　　“好了好了——”眼见秦国华越说越多，赵梅连忙上前打断，“当着孩子的面，瞎说什么呢。”
　　秦国华被赵梅推搡着进了屋。
　　“音音，对不……”
　　“秦声，回来！”

　　【篇后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他们就变了个样子。
　　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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