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萧江去吧

　　“你有考虑过放弃我吗？”
　　萧云念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我的怀里，头埋在我脖子处，头发扎在皮肤上，有点痛。他的脸，和我仅仅相隔咫尺。
　　“我习惯了你的隐瞒，我不是那个十七岁幼稚到一点小事都会生气的江毅了，况且，我算是你的哥哥，比你大个半年，对你，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包容喽。”
　　他亲了亲我，动作很轻，一触即分。
　　“怎么不多亲一会儿。”
　　“你说的，我们现在只是恋人，不算伴侣。”
　　“恋人就是伴侣，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伴侣。”
　　我捏住他的脸蛋，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已经原谅你了，作为交换，你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他点了点头。
　　“以后，你少瞒着我，可以吗？”
　　“我尽量……”
　　我用一个经久绵长的吻制止了他的话头。
　　“我不喜欢这个词。”
　　“那……”他想说话，呼吸被吻打乱，“……我试试……”
　　“我也不喜欢这个词。”
　　吻在交织，炽热的呼吸和闷热的空气，火红色的朝阳和琥珀色的瞳孔，一遍又一遍叫着对方的名字。
　　“萧云念……”
　　“江毅……”
　　头脑中，混混沌沌，我好像，回到了尼克迈入那片森林的前一刻，我冲过去想要拉住他，却追不上他的脚步。
　　路易站在一边嘲讽似地笑着说：“事与愿违，对吧。”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抓不住他？”
　　“你应该去问你身边的那位……”
　　萧云念疑惑地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脸。
　　“啊？你不会走神了吧？”
　　一下子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你怎么了？”
　　我拉住他的胳膊，借力起身，和他面对面坐着。
　　“我想把一切问个明白。”
　　萧云念还在犹豫。
　　“你还在犹豫什么？你不说，别怪我自己去问你爸爸。”
　　“别！”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不安地看了看我的眼睛，在开口之前，把眼睛瞥向了一边。
　　“都是轻微的，没有事。”
　　“放屁，昨天要不是你爸爸把你绑起来，你怕不是要把床掀了？”
　　“别提他，求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我毕竟在大学学的是神经系统之类的医学专业，清楚自己的病怎么治。”
　　”可是人家都说——医者不可自医。”
　　似乎是被我这句话呛到，他无言以对。
　　“我记得很久之前，我就和你说过，我们之间，需要沟通。可你呢？每件事都要瞒着我……”
　　“你也瞒着我一些事……”
　　我也被他这句话呛到，无言以对。
　　我覆上他的手，缓缓说道——
　　“我放弃考研了，不然不会回来，我选择回咱们学校当个历史老师，也不枉我学了几年的汉语言文学。”
　　“那你的未来怎么办？”
　　“考研还是当老师其实都算我的选择，我不后悔，倒是你，怎么比我都急？”
　　“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
　　“傻瓜，别自作多情，以为我是为了你放弃考研的，我深思熟虑之后才这么决定的，一边考研一边应付你，我可能就会失去你了……”
　　转了转眼珠，我想到了一个甜腻的称呼——
　　“宝贝……”
　　他立刻偏过头去，耳朵红扑扑的。
　　“哇！好久没看见兔子耳朵了。”
　　“你……你别说这种词，怪……怪那啥的。”
　　“怎样？”
　　他抿着嘴，就是不肯说。
　　我摊开他的手，在他的手掌上写了两个字，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之后，他爆红了脸。
　　“是什么呀？怎么不说出来？”
　　他的头偏到哪里，我就把头伸到哪里，迫使他看着我。
　　“你不想问了？那我们继续？”
　　这一刻，我终于理解了什么叫气到极点就会笑。
　　“没问明白别想这些！其他的我不问了，那天你脸上的伤，是不是被你爸爸打的？”
　　“哪天啊？”
　　“你去年过生日那天。”
　　“嗯……”他沉思片刻，“不是。”
　　我能感觉出，他又一次瞒了我。
　　“你不说，那我回家了。”
　　“别……”
　　他近乎乞求的拉住我的手。
　　“给我点时间，我慢慢和你说。”
　　我终究心软了，任凭他继续折腾。
　　到了中午，我才到家，一进门，就感觉到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些沉闷。饭桌上菜和饭都做好了，爸爸妈妈坐着，没有一句话，电视也没开。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我想先回屋，却被妈妈一下子叫住——
　　“江毅！”
　　我登时吓得一激灵，除了生气，尤其是极端生气时，妈妈不会叫我的大名。
　　我不敢回头，说话都有些不自觉的颤抖——
　　“怎……怎么了？”
　　“过来！”
　　“我先……”
　　“滚过来！”
　　坏了，这下子是彻底生气了。我可真倒霉，昨天被萧云念的父亲强拉硬拽，今天恐怕又要接受妈妈的狂风暴雨了。
　　我走过去，拉出椅子想要坐下，妈妈清了清嗓子——
　　“站着！”
　　她看了看爸爸，“老江，你说还是我说好？”
　　爸爸叹了口气：“你说吧。”
　　“好。”妈妈转过头来看着我，“你长出息了是吧？那张照片怎么回事啊？”
　　“啊？什么照片……”
　　妈妈把一张照片甩到桌子上。
　　略略看了几眼，我心里警铃大作。这是萧云念的照片，如果单单是他的还好，可惜照片里，我和他抱着，动作堪称亲密。
　　“说吧，你自己说！”
　　“不是说，男的女的都行吗……”
　　妈妈拍了一下桌子，一根筷子掉到了地上。
　　“可我早就说过，离他远点。”
　　“您又不认识他……”
　　“你！”妈妈指着我的鼻子，“是，我不认识他，我认识他爸爸，他爸爸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你，给我现在打电话，和他分手！”
　　“四年前你就说不行，那时候我还小，可现在我都成年了，马上都要过二十三岁生日了，我有了自己的工作，感情的事，我为什么不能自己选择！”
　　这次，我选择不再像上次一样，而是选择孤注一掷，换句话说，也叫破釜沉舟。
　　“行啊！好啊！看看你儿子，老江，是不是和当年的我一样！”
　　爸爸起身离开，回到卧室。
　　我趁机也像离开，被妈妈一下子拉住。
　　“你以前不是很好奇吗，我现在告诉你，我柜子里那张照片就是他父亲，今天我看到你那照片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真是命运捉弄，你怎么就和他在一起了！”
　　妈妈情绪越来越激动，从前做过的梦好像又在我脑子里过了一遍，我有强烈的感觉，萧云念的父亲，和我的妈妈，有旧日的恩怨。
　　“妈妈，我可以和他分手，不过我要明白，他父亲和他有什么关系？我选择的是他，不是他父亲。”
　　“你！”她怒火中烧，“他父亲是个混蛋，你知道他干了些什么？他的儿子？呸，他也配有儿子？叫什么来着？萧云念是吧？和那个贱人的孩子，算什么清白？”
　　一切就像一团乱麻，我理不清，听不懂，上一辈的恩怨我不愿意介入，但我还是问了她——
　　“你为什么对他母亲有这么大的偏见？”
　　妈妈情绪激动，说了一大堆不堪入耳的话。
　　我很疑惑，萧云念带我去过他母亲的墓园，看他那样子，他母亲应当是个温婉贤惠的女子。我回想起梦里的场景，梦里，妈妈还拉着萧云念母亲的胳膊，怎么到了今天，妈妈会对她意见这么大？难道真像那句话所说——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
　　“和谁都行，他的儿子，不行！”
　　这是妈妈在关上卧室门前的最后一句话。
　　好吧，看来的确是破釜沉舟了，我没有和她争吵，也没有喋喋不休，摸索到裤兜里的手机，我给萧云念发了条信息——
　　“你妈妈是个怎么样的人？”
　　对方正在输入，几分钟后，他发来了信息，出乎意料，只有短短的两个字——
　　“好人。”
　　那张照片，被妈妈带到了卧室，结果大概是被撕得粉碎，或者是被藏起来，无论是什么结果，我大概这辈子都看不到那张照片了。
　　脑海中，路易又出现了。
　　“哇，你妈妈脾气可真吓人，和尼克的妈妈比不得。真是有些可笑，和你的那个他说的一样，今天往往也会事与愿违呢。”
　　我无视他话语中满满的嘲讽。
　　“尼克的妈妈是个什么人？”
　　“我不知道啊，没见过，不过听说，是个修女一样的人。对上帝很尊敬，据说见过神迹呢。”
　　“他呢？”
　　“谁啊？尼克吗？他妈妈享誉乡里，你觉得他会是个什么人？”
　　我没有回答。
　　“他父亲呢？”
　　“他父亲……是个乡绅，有钱，还有个庄园，听说还有个女儿，是尼克的妹妹。不过尼克从来不去他那里，他对他父亲似乎有解不开的心结。”
　　“知道了。”
　　“顺带一提，他和他父亲长得很像，就是眼睛不一样。”
　　眼睛？哦，我想起来了，在我头脑中的这片世界，尼克是独一无二的琥珀色瞳孔，和现实中的萧云念一样。
　　路易走了，不再出现。
　　“我去整理尼克的画了，听说，尼克和她妈妈的眼睛也不一样。以前我还不明白，现在我知道了，尼克是天使，才会与众不同，才会突然消失，人都说他有两个母亲，其中一个，大概是圣母吧。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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