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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平夫人
卫星朗仍是一脸怒气的模样,而贺遥却呆在了原地。
“小弟学艺不精,让四哥受惊了。”男子的道歉虽然是说给贺遥听的,但是目光紧紧盯在卫星朗的脸上。
贺遥喉咙一紧,猛然扭头看向卫星朗。他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卫星朗的胳膊。
贺迎!
贺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卫星朗反握住贺遥的手,眯起双眼盯着贺迎。
贺遥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转了,他嗓子发紧,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他是……是……”
卫星朗截住他的话头:“什么人也不能伤着你,让他自己说。”
她一个眼刀甩了过去。
贺达很有眼力见,他立刻唤来不远处的小二,让人把两个隔间之间的屏风撤下去。
贺迎起身,很是规矩地向卫星朗行礼:“见过卫大人,我是贺迎,从前在老家为生母祈福。生母牌位入了祠堂后,我也了却一桩心事,便跟着母亲回了京。”
随后,他抬眼望向贺遥,眼中满是无辜:“四哥怎么这般惊讶?年前我可是随你和母亲一起回京的。”
贺遥此刻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早就该知道,贺家那对蛇蝎心肠的夫妇怎么会突然想通了,让周妙如的牌位入祠堂,还让自己回去主持工作。
分明就是为了把贺迎堂堂正正地接到京城来!
“遥儿哪里是为你惊讶,分明是为你刚才的那夺命之剑而惊讶。”卫星朗的话丝毫不留情面。
见她如此护着贺遥,贺迎心生不悦。其实贺遥回贺府那日,他便躲在屏风后悄悄瞧了卫星朗。
那日,卫星朗身着双层襦裙,螺髻上斜插一支榴花金簪,髻后垂着彩色丝带。眉似利剑斜飞,双眸明亮锐利,笑起来如春水泛波。只是看了几眼,贺迎便记在了心里。
此时,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卫星朗,同那天不同,卫星朗今日穿了一身圆领袍,宝蓝色袍面用金银线绣满含苞榴花纹,袖口收得利落,露出腕上叠戴的玉镯与鎏金钏。
这般飒爽风姿,混着若有似无的脂粉香与皮革的沉厚气息,撞得贺迎心口猛地一跳,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三年前,若不是他被那江湖女人迷了心智非要私奔,此刻的郡主公婿、将军夫人,便该是自己!
贺迎故意道:“四哥一向武艺精湛,怎么会被这小小剑舞的软剑吓着?”
贺遥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下意识望向卫星朗,向她求助。卫星朗冷冷睨了贺迎一眼,牵着贺遥的手向外走去,对着一旁的小厮吩咐道:“账单送到公主府上。”
临出门前,她脚步顿了顿,又吩咐小厮:“以后若是再在醉花楼看见那二人,我便砸了你们店。”
她的声音很轻,小厮却被吓得浑身一抖,连连应好。
出了门,卫星朗还是气鼓鼓的模样,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贺遥的脸左看右看。
刚才被冷风一吹,贺遥下巴上的红肿消下去不少。
“你那个弟弟可真是任性。”卫星朗评价道。
贺遥垂眸不语,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贺迎的出现,给他的冲击太大,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走了几步,迎面撞上尹序与莫囿。莫囿素来心直口快,丝毫没察觉两人神色有异,大步上前揽住卫星朗肩膀,笑得爽朗:“走走!今天本少爷请客,醉花楼里最贵的菜随便点!”
尹序敏锐捕捉到两人的表情不对,抬手轻敲莫囿后背提醒:“人家妇夫刚从楼里出来,哪还有肚子再吃一顿?”
卫星朗顺势接话:“正是,我们才用完膳。不过莫少爷今日如此阔绰,莫不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莫囿撇了撇嘴,原想凑个热闹的兴致被浇灭几分,嚷嚷道:“学宫今日放了上一学年的成绩榜!我们尹大小姐又稳坐榜首,当然得好好庆祝!”
“不出所料。”卫星朗点点头,对此早有预料。
其实今日出门前,她还特意询问贺遥要不要去看榜,对方支支吾吾的模样,让她索性直接带人来醉花楼看舞。
谁能想到撞上屋里那档子糟心事,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贺遥,心里直后悔——早知道还不如去看榜来得清净。
“今天就先算莫囿给你庆贺。”卫星朗拍板,“明日中午去清舍,我做东再补一场!”
自尹序考入学宫后,年年摘得榜首,卫星朗与莫囿雷打不动要摆宴为她庆祝。哪怕卫星朗在外征战,也会在家书中叮嘱贺遥代送贺礼。
而今年这榜首的分量格外不同——在大宣,入朝为官的三条途径,无非是科举、举荐和官学毕业考。
尹序如今的成绩,无疑是叩响仕途大门最坚实的敲门砖。
回到府上,卫星朗不放心,非得盯着大夫为贺遥诊治。随后又将注意事项一五一十记在了本子上。
贺遥见她如此重视,倒是有几分哭笑不得,他拉住正准备去请教大夫的卫星朗,“小事而已,有问题你不如问问我。”
卫星朗权当没听到,她拍了拍贺遥的手,继续找大夫问东问西去了。
贺遥心里一暖,这份好心情遂即又被贺迎的事情冲散。
他必须要去贺府一趟,问问贺家夫妇是什么打算。
心里挂着事,贺遥一晚都没怎么睡。
第二日,没等卫星朗下朝回府,他便早起乘车去了贺府。
孙元苓知道,贺遥总要来这一趟。
贺遥进后院时,孙元苓早就在桌子上备好了茶水。
贺遥没有像从前那样毕恭毕敬,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便走进屋内坐下了。
“贺迎来京,母亲怎么不知会我一声,昨日在醉花楼乍见,将我打了个措手不及,吓得我差点将真话抖落了出来。”
孙元苓明白贺遥来者不善,只是没想到他态度居然如此强硬。她端起茶水,用着拉家常的语气,淡淡回应:“事发突然,迎儿回到家中,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老家。原本初二那日想同你讲此事,你不愿在家中多待,自是没办法告知你。”
孙元苓的话中也是夹枪带棒。
贺遥不愿再和她虚与委蛇:“贺迎回来了,那逃婚之事该当如何?”
孙元苓笑得很和蔼,“我同你父亲商量过了,你既然已经顶了迎儿的身份,便就这样吧。要想再在京城再为迎儿找一桩这么好的婚事,可不容易。不如便他儿到卫大人那里做个平夫人,低你半头便是。”
“不行!”贺遥有些激动。
孙元苓依旧笑盈盈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忽然抬眸:“怎么,如今你还能替卫星朗拿主意?”
贺遥这才惊觉自己失了仪态,指尖攥紧袖中暖炉,稳了稳心神:“母亲说笑了,我自然做不得主。何况从没人能替她拿主意。您当真有把握,能让贺迎进得了公主府?”
“事在人为。”孙元苓垂眸吹开茶沫。
这场谈话终是不欢而散。贺遥随意行了个礼,转身离开贺府。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一路上,贺遥的拇指无意识地掐着食指节,孙元苓的话像根细针,在心底反复戳刺。
她能有什么手段?无非是借贺执御的力。
可年前才升至六品的贺执御,在卫星朗眼里,不过是个芝麻小官罢了。
“大人,您家的马车在前头!”一位身着天宪司制服的女人喊道,她腰间的令牌随动作轻晃。
“清棠你这眼神果然利。”卫星朗甩了甩马鞭,墨色骏马应声前跃。
渐近时,她先短促地吹了声哨,才放缓速度靠近。
马蹄声贴着车壁响了许久,车内却静得反常。
以贺遥的耳力,不该听不见动静。
卫星朗拧眉,又一声短哨,这次离得极近,终于听见车内传来细碎响动。
雕花竹帘被玉簪挑开半角,贺遥的脸忽然映入眼帘,那双微挑的凤眼尾梢还凝着几分怔忪。
卫星朗骤然屏住呼吸,她随父亲回南州时,见过无数美人,却从未有人如他这般,只一眼便教人心旌动摇。
“卫疏?”
卫星朗指尖一抖,下意识又吹了声口哨。这次却是仓促间乱吹的,调子零散得不成章法。
贺遥疑惑:“?”
卫星朗忽然从鞍侧扯出貂皮暖帽,眼疾手快扣在贺遥发间。毛茸茸的帽檐压得他睫毛轻颤,像被揉乱了羽毛的雀儿般无辜。
“天这么冷,出门连帽子都不戴?”她指尖拂过帽檐,语气带点埋怨。
贺遥这才摸向头顶,颇为心虚道:“起得早有些懵,竟忘了……”
卫星朗目光掠过他右手食指上的淡红掐痕,淡淡道:“今早回府没见着你,倒有些不习惯。”
“新年首课,早去些总是好的。”贺遥随意应着,忽然抬眸,“你怎的绕了这条路?”
卫星朗屈指在他帽顶敲了敲:“还能为了谁?”说着她驭落后马车几分,“我得赶去办案,午间别在学宫吃,待我忙完便接你去清舍给尹序庆祝,尝尝新出的糖蒸酥酪。”
话音未落,她已轻夹马腹向反方向走,尾音消散在料峭春风里。
“什么酥酪?”贺遥探身望向车窗外,却只看见她墨色披风掠过街角的残影。
“大人见了夫人,眉眼都舒展了。”林清棠笑着策马跟上。
卫星朗猛地抿住嘴角:“有这么明显?”
林清棠重重点头。
其实今早回府没见着人时,她望着廊下木桁上挂着的空帽子,心里空落落的。鬼使神差取了帽子便追出来,如今瞧着那人戴着暖帽的模样,她胸腔里忽然漫起热意。
索性不再绷着脸,卫星朗放任嘴角扬起,策马扬鞭,蹄声踏碎一地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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