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在人间，也非在人间

　　在威海呆了三天，我带他们就顺便又去了烟台。那几天的生活，真的好快乐。
　　因为第一次赶海，没有见过大剪刀的他们想要，我就买了给他们用。哪怕后来因为是铁制品，无法带上高铁，而留给了房东。但是那一刻他们开心的样子，我就会觉得值得。
　　因为半夜饿了，突然想吃海鲜，就会打车到很远的地方带他们过去。自己手工做冰激凌，因为想尝很多东西，最后三个人的手里都是满满当当。
　　因为第一次看海鸥，原本晕船的我，还是陪着他们跑到船顶给他们拍照。看着他们一个个伸着竹签，海鸥一只只飞下来叼走签子上的火腿，他们兴奋而激动。
　　因为第一次住海景房，看到复式楼的装潢，乔开心的说，“妈妈，妈妈，以后我也要盖这么一间大房子，好漂亮，好喜欢。”
　　我会记住每一个和他们在一起的过程，我可以想起每一段和他们在一起的经历。因为那是那段时间里，最让我开心的事情。
　　因为之后，我再无机会。
　　因为也许，再次相聚，就得在他们成年之后，又或者等我有点小钱之后了吧。
　　昨天乔给我打电话，问我，“妈妈，你上次不是说带着哥哥要来找我吗？怎么没来呢？什么时候呢？”
　　“下一年吧……”我犹豫了下，“额，这个我也不清楚了，回来再看吧。”
　　是的，现在的我，连两个孩子同时见面的权利都没有了。但是现在的我，又能怎样呢？很多时候，看着相册里一张张保存的照片，一段段视频，我只能大概翻过。我不能细看。因为，我不想哭。
　　从烟台回来后，已经是第七天了。章给的四千块，最后自然是超支了。但是对于曾经欠了几万块的我来说，多出的几千自然算不得什么。毕竟出来外面玩，重要的是开心。当你把你想做的事情都做了之后，这些钱又算得了什么呢？没有遗憾，没有亏欠，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那段时间，乔坤依旧每天发那些腻人的话语，我恶心的要命，除了接视频的敷衍，其他依旧不回。
　　“你就这么烦我啊？”他忍不住发问。
　　“是的，很烦。”这是我会回他消息的其中一句。
　　当他又问其他，说起一大堆的时候，我还是那句，“什么时候离婚？”
　　他不再回复了。
　　可笑的是，当他走了没多久，他妈妈就告诉我，他在他弟弟那里上班了，很受老板的喜欢。然后各种夸赞他，等等。
　　我最多只是嗯上几句，然后不再回应。
　　她劝我多和他说说话，让他心情好点，挣的钱多点都给我。
　　“不用了。”我冷冷的说道，“不需要。”
　　她也不再多说什么。
　　那个时候，应该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真的已经无法回头了。
　　我带辰离婚之后，在外面租房一年，来乔坤这里几乎生活了快七年。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离婚的情况下，乔一乔我是带不走的。
　　一是因为乔坤不让带走，二是因为他身体的原因，以后也许也要不了孩子了。乔不给他，他不会跟我离婚的。
　　可是，辰呢？
　　这个世上真的有公平那么一说吗？一个家庭，如果有两个孩子，一碗水真的可以端平吗？我不知道别人，但是我知道，我不行。
　　从一开始我就说了，辰是我想要的时候来到了这个世上。无论孕期还是生产，还是后来的生活，他的乖巧懂事，让我很是安逸。但是乔，被利用，对我孕期内各种辛苦以及疼的要死的生产过程。我知道，在我的心里，辰是高于乔的。
　　但是，所有人都觉得我在一碗水端平。我也确实在那么做。
　　相同的玩具，我会买两个。给辰买衣服，乔自然也得有。食物一样，东西一样，连抱抱都是一起的。我会给他们两个看似相同的爱。我甚至会因为乔的年龄小，而让辰让着他一些。之后其他的一切，我都是一样的对待。
　　可是，如果真的让我选择的时候，我知道我是不公平的。
　　我知道，当我打出这些字，当以后乔看到这些。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看到的情况下，他一定会有一些怨恨。
　　章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离婚，两个孩子你都没有要，等到他们两个长大，他们会理解你的。”
　　我需要他们理解吗？最起码在他们求着我，给他们一个家的时候。我却选择了救我自己，而不是他们。
　　但是，我是真的很爱他们两个。
　　很爱。很爱。很爱。
　　重要的事要说三遍。我知道的。
　　而那个时候，我不想在有一天，我只选择了辰的时候，乔一乔见到我的时候，会问我，“妈妈，你为什么选择了哥哥，而不要我呢？”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回答，其实我也是爱他的呢？
　　我也不想有一天，我只要了辰，然后有一天辰问我，“妈妈，我想乔一乔了，你什么时候能带我见见他呢？我想和他生活在一起。”那个时候，我又该怎么告诉他，我也很想他呢？
　　所以，我能做什么呢？
　　我究竟能做什么呢？
　　我该怎么告诉他们，纵使内心有可能是有一些偏袒。但是，他们两个，我都很爱呢？我想带他们两个都离开。但是，我怕乔坤杀了他们，我彻底失去他们两个。我怕我都要了之后，乔坤不愿我离开，我又要受尽折磨。余生那么多年，难道，我真的没有选择了吗？
　　后来，我选择了。
　　我的选择就是，两个孩子，我都没有要。
　　我知道我一定会跟乔坤离婚的。我知道我的选择是一定会离开。所以，我开始联系王翔的家人，因为，我要安排好辰的未来。
　　将近八年，他几乎没有给过什么抚养费，也几乎没有见过辰。如果我突然的将辰送到他们那里，那辰怎么适应的了呢？
　　所以当我决定离开的前一年，当他们突然打电话说想看孩子的时候，我同意了。
　　在那几年期间，王翔也又有过一段婚姻。那个女人和他一起出去打工之后，两个人就一直分居。后来，王翔的工资一直给她，她赌博，全部给他花完。当他提出要个孩子的时候，她也拒绝。之后，他们就又分开了。
　　这些事，当我听说之后，我就觉得异常滑稽。毕竟一开始说我出轨，说我花钱多，但那些我并没有做过什么。可是这个女人的出现，就好像在替我报复他一样。不是说自己清心寡欲，不愿意碰我吗？那她不跟他在一起，是她清心寡欲了吗？我不确定她有没有出轨，但是她那些行为已经让我很是爽快了。毕竟他曾经说我的一切，全都对应在了他的身上。但是这些毕竟都是过去式，无论怎样，现在没有别人在，辰如果过去的话，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也是好的。这样就够了。
　　中间他们有空就会过来看辰。
　　一开始，辰有些陌生。但是我告诉他，“这是你的爷爷奶奶。”
　　后来，他们陪他一起玩，给他买了他想要的上下铺和一套柜子。原本辰的小窝，终于可以换上他喜欢的样子了。
　　辰生日那天，又给辰买了平板。一切都如他所愿。
　　除了这两个花了小一万之后，零零碎碎的小零食就不用再提。那个时候，大概一个月见上一次。直至后来，辰终于同意去他家看看。
　　从最初的抵触，到后面的能接受。
　　鬼才知道，那段时间的我为了离婚，到底费了多少心。一切都好像在按照我的计划一样。无论是提前安排辰与他们培养感情，还是后面利用章的记录逼着他。
　　我是不道德的。但我，只是不想忍了。
　　辰离开那么多年，他们真的还会好好对待辰吗？我就这样自己养了八年，然后他们就这么分文不出的就要带着他走吗？
　　我提出，按照每个月一千的标准，补齐抚养费，正常见孩子。
　　是的，那个时候我从未讲过我和乔坤的关系。我只是打着孩子大了，迟早会知道的名义，让他多些人去爱，减轻乔坤的负担罢了。
　　但是他们仍旧拒绝了。
　　呵，八年。
　　我真的是在乎钱吗？我只是想试探。但是，他们仍旧不愿。
　　从海边回来一周后，因为是暑假，辰想去他姥姥家，也就是我养母那里。他很喜欢那个的哥哥，所以我就送他过去了。然后乔说想去奶奶家，我也就把他也送了过去。
　　那天，我开始给他们收拾屋子。
　　辰的上下铺都已经快一年了，纯木的床板，其实很结实。但是梯子那里，有一块木板裂开了一点点缝隙。乔坤还在的时候，我就提醒他修理一下。他总是说没关系。
　　没关系，是因为他从不踩。
　　没关系，是因为与他无关。
　　每次上去之前，我都会看一下，有没有严重。那天，我仍旧觉得那只是一条简单的裂缝，就很自然的踩着上去换上铺的床褥。
　　那一天，我还在跟章视频。我将手机放在下铺，当我换好下来的时候，那块木头断了。那一瞬间，凸出在外的钉子顺着我的右腿长长的划了下去。而左腿，也被一旁的木板给划的褪了大片的皮。没有鲜血直流，但是却有皮开肉绽的感觉。
　　那一刻，我摔倒在地，看着满是伤痕的腿，疼的说不出话。
　　章看到我从上面摔了下来，在电话那头一直问我怎样。
　　但是，我真的太疼了。
　　我缓缓从地上爬起，拿起手机，一步一步，就好像踩在钉子上一样，被钉子划破的右腿开始溢血，左腿的皮开始一片片裂开，两条腿都被划得可怜。
　　我终于从那个小卧室，一点又一点挪着来到了客厅。明明平时几秒的路程，我愣是走了几分钟。
　　坐在沙发上，我泪如雨下。
　　“章晨洋，我的腿毁了。”我没有忍住，“我以后再也穿不了裙子了。”
　　当他看到我腿的那一刻，他没有忍住，眼泪也流了下来。
　　但是，无论怎样，那个时候，只有我一个人。
　　后来，他给我买了药。因为被钉子划过，他怕我感染，消炎的，消毒的，各种。
　　太疼了。我一个人待着，哭了很久。之后，门口拿了他买的药，消毒时疼的龇牙咧嘴。躺回床上时，就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其实那个时候的我，更愿意相信，我就好像死了一样。
　　那么爱穿裙子的我，最后两条腿上却都被留了深深的疤。我不敢想象，没有裙子穿的我，该如何生活。那种感觉，就好像失去双腿一样令人难过。
　　平时一直发消息骚扰的乔坤，也唯独在那两天，没有联系过我。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是把腿抬放在毛绒玩具上，才能睡着。然后每天，章都给我点外卖。因为我不爱喝水，所以饮料买了不同的类型，给我标注着，“生病喝的，平时喝的，孩子喝的”。那几天的我，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之外，全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当辰他们回来之后，除了腿上多了两条疤之外，我与平常无异。除了他，没有人知道那时候的我发生了什么。
　　一周后，我发烧了，反反复复。
　　章怕我被钉子划破感染，执意让我去检查。后来，我听话的去了医院，医生建议我住院。我说看孩子，然后拒绝了。后来开了药，但是回来后我并不吃。毕竟我对药产生了抗体，那些对我来说并没有用。但是最起码检查过后，他安心了。然后神奇的是，后来的我确实也没有再发烧过。
　　我问章，“我们要不要见面？”
　　他告诉我，就算见面，他希望我离婚之后再见。毕竟婚内出轨这种事，他知道我也不愿。
　　后来，我们依旧正常的聊天。那个时候我的们，也就是所谓的网恋吧。
　　是的，其实这个时候的我，还是出轨了。毕竟精神出轨和身体出轨虽然行为不同，但是意义是一样的。那段时间，他能记住我喜欢的每一样东西，然后一一帮我实现。他告诉我，其实他并不奢求能和我在一起，他只是想对我好一些，让我开心一些，多对他笑笑就好。因为，他觉得我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他很喜欢。
　　“你来找我吧，我想见你了。”八月的一天，我对他说道。
　　后来，他同意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在8月24日。
　　那个时候，辰去了王翔家，乔跟他奶奶在家。
　　我知道如果再晚，两个孩子正常上下学，我是没有时间的。
　　我想见他。
　　后来，他来了。
　　我们约在万达，抓了娃娃，喝了我喜欢的荆棘水，第一次玩了密室逃脱。虽然他对我说，对于我来说，出轨这事情是不道德的，人生中的污点。
　　但是，我承认了这个污点。
　　因为精神出轨，已经是污点了。
　　我不确定刚开始拿他的记录，逼着乔坤，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利用。我也不确定和他在一起之后，到底是习惯还是喜欢。但是，和他在一起很开心。这就够了。
　　我告诉他，“以后，我不会结婚，不会再要孩子。”
　　他告诉我，他会永远陪着我的。
　　第三天，我送他上了车站。
　　后来，辰和乔开学，我重新开始我以往那家庭主妇的生活。
　　那一天，在学校上画画课。
　　乔坤发来消息，“我今晚到。准备离婚吧。”
　　“好的。”我回复。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真好。希望这次，真的如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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