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镜草子[和风平安]

作者:纺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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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雨(4)


      她轻轻一笑,“此事一旦浮出水面,他自然再不能安心侍奉陛下。陛下,妾斗胆一言,不妨让登华殿出任太后的院司。如此一来,亦可免下另设院厅的开支。”

      照姬未置可否,眸色深沉,只静静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见照姬久久不语,祐子袖下的手暗暗攥紧,仿佛那如擂的心跳,也振颤着传到了扇柄上。

      祐子心知她并不全然赞成,心中暗暗叹息,只好暂退一步。

      她仍维持着温顺的笑容:“看来陛下也舍不得这位大美人。陛下也不必削其妃位,只是让他作为您的夫侍替您尽尽孝心罢了。”

      照姬失笑:“你说得不错,好歹也是曾经的平安京第一美男子,若真要喊打喊杀,朕也舍不得。”

      祐子暗暗松了口气,却不得不愈发为登华殿长远的命运揪心。

      上回与太后短暂交锋,她已了解太后并不是个好相与之人。登华殿分明是太后自己人,然太后盛怒之下,却是把气全撒在了他身上。

      照姬肯接受她的提议,也是存了让太后和登华殿互相磋磨的心思。

      她本意是让登华殿恢复臣籍,待事态平稳再寻机调任。纵使失去内里的荣华,也总比如今这般不废而废的尴尬处境好。

      不过,她心下微叹,眼下还是先保全性命要紧,至于来日的路,只能一步步走着看了。

      这时,橘式部缓步入殿,给祐子捧上一碗小豆汤。祐子连声谢过,用调羹舀过轻抿一口,暖意与甜香在舌尖弥散开来。

      照姬今日神色略显倦怠,面上比往日少了些锋芒。

      祐子抬眸,在与照姬目光相接的一刻,她忍不住问道:“陛下是小日子到了?”

      照姬轻轻颔首:“无妨。朕这是老毛病了,每月此时总觉畏寒头晕。”

      橘式部在一旁抢着说道:“依妾身看,都是陛下积劳成疾。陛下勤政固是百姓之福,可到底也是女儿身,哪里经得起这般辛苦。”

      祐子柔柔一笑:“式部真是体贴陛下。不过这也算女子常见的症候,想来是不打紧的,陛下多饮些温补汤药便是。”

      “倒是父亲不得力,未能为陛下分忧,才令陛下如此辛劳。”

      照姬目光闪烁:“他若还算不上尽心尽力,那朝野上下,朕便真无人可用了。”

      -

      遍地红叶飘零,经雨水濡湿,像极了女子双颊上的胭脂被泪水浸染。

      为防桧木地板受潮,檐廊靠外一侧的御帘也被宫人们尽数放下,帘内顿觉光线昏暗。

      祐子遣散了其余近身侍奉的侍女们,只留阿满在帘内。

      耳畔传来雨滴敲窗的细响,节奏规律,祐子垂下眼帘,轻轻念了句古诗:“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

      这诗落在阿满耳中,她变了脸色:“姬君还是莫要念了,这诗不吉利。”

      这时,二人忽闻帘外传来随从的吆喝声。

      阿满低声道:“姬君,仿佛是关白殿下。”

      祐子微微颔首,视线只凝滞在虚空的一处,并未出声回应阿满。

      “自迁居梅壶后,您也许久未见关白了。” 阿满忧声道,“莫非还是为着入内的事?”

      祐子轻咬朱唇,与其说是恼了他,不如说是不想面对。她沉默片刻,轻声叹息:“可为着眼下的事,终究是不得不见上一面了。”

      目光望向御帘,她吩咐道:“阿满,外头雨大,你去把他请进来吧。”

      阿满诺诺应声,掀帘而出,室内一时只余祐子一人。祐子思索片刻,膝行至内间,拉上了纸隔扇。

      行晏甫一入帘内,一下未寻着祐子,怔愣片刻,随即便明了她的心思,方行至隔扇前坐定。

      听见纸门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响动,祐子默默将视线投向别处,未出一语。

      行晏叹道:“我知道你不愿见我。上次说是乞假归家养病,却也不肯让我进帘内瞧瞧你。”

      “东宫……”

      “可好些了吗?”

      二人同时开口,俱是一怔。

      祐子先缓过神来,轻抿朱唇,语气却疏离:“已无大碍了,多谢爹爹关心。”

      “如此这般,便仍是在生我的气了。”行晏苦笑,“先不说这个。你应该明白,我此来是为问你,你怎会牵扯进九条流谋反一事?”

      祐子垂眸:“女儿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你我之间,不必遮掩。让登华殿去做太后的院司,一望即知是你的主意。”行晏转而冷冷一笑,“你可莫要同我讲,是她转了性子,竟生出慈悲心肠来。”

      “太危险了。”行晏语气渐趋严肃,“你知不知道,此等事一旦牵扯进去,一步踏错,就是杀头的罪名?”

      “还有梅壶,背后也是你?那女人对元贞可是长情得很呢,你竟直接拿他的死做文章……”

      祐子冷冷地打断他:“我当时只是想着将爹爹撇清事外。元贞殿下的死因,想必爹爹比我更清楚。”

      她续道,字字如刀,“爹爹,阴阳师兄弟残害梅壶的手法可真是高明,若非我偶然在少纳言夫人处寻得了些蛛丝马迹,也难看出端倪。”

      “果然是时雅做的,与当年毒杀九条关白所用的手法如出一辙。”

      祐子暗暗捏紧了手中桧扇的扇柄。九条殿在培养好适宜的继承人之前骤然离世,竟也是照姬和行晏的谋划。可她此刻已经无暇深思。

      “不过论起这招借刀杀人,坐收渔利,他还远远及不上爹爹。毕竟连陛下都尚未发觉呢,不是么?”

      行晏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发现太后其实……怎么办呢?陛下一旦发觉,很快就会拿我开刀了,爹爹。”祐子苦笑着,越说越是无力。她轻轻阖上双眼,渐渐侧身倚上了纸隔扇。

      行晏急忙低声阻止她:“别说了!”

      祐子却恍若未闻,倚着纸门呢喃道:“太可怕了。世间再也没有比内里更能藏污纳垢之处。不过,我也是……”

      行晏环顾四方,目光投向御帘处,幸好并无人经过。

      可他无法阻止一道隔断背后的祐子的言语,听得她语气越发不对,心下一急,竟直接一把拉开了纸门。

      而倚在门后的祐子,一时不防,身子猛地失去重心向后倒去。就在她以为自己会重重摔倒的那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紧紧揽住她的腰身,鼻尖萦绕着清新淡雅的菊香。

      重阳佳节,贵族们最喜以菊花熏衣,以求长寿延年的好意头。

      *白居易《上阳白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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