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存在

　　『有些心愿不需要流星见证，因为早已刻在心底。——谢逸扬』

　　☆

　　陆一鸣生日那晚的醉话，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谢苏婉每次想起那句“你是我的小星星”，耳尖都会不自觉地发烫。她反复回忆那晚的每个细节，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他们的对话片段，却始终不敢直视谢逸扬的眼睛当面求证。

　　那些醉后的片段像散落的拼图，她只记得自己趴在他背上，记得夜风里梧桐叶的沙响，记得他颈间淡淡的薄荷香，至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都模糊得像隔了一层毛玻璃。

　　谢逸扬对此只字未提。

　　他像往常一样早出晚归，竞赛班的课表排得密不透风。只是书桌抽屉里多了一个铁盒，里面静静躺着谢苏婉醉酒那晚戴的星星发卡，她在回家路上不小心落在他衣领上的。

　　封尽那晚说的话，有句他放心上了：“当下解决不了的问题，不代表以后解决不了。”他必须更快地成长，更早地强大。不是为了奖杯与荣誉，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身旁。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忙碌着，直到六月的临近。

　　☆

　　六月的第一缕晨光透过纱帘时，谢苏婉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揉着惺忪睡眼点开群聊，映入眼帘的是一连串炸开的对话框气泡。

　　【封尽】：？

　　（系统提示：群名已修改为“超龄儿童”）

　　【封尽】：我可以退群了

　　【陆一鸣】：别呀！！！

　　【陆一鸣】：扬哥生日快到了！求你出谋划策！[跪了]

　　谢苏婉的指尖顿在屏幕上方。哥哥的生日？她急忙往上翻，发现群成员里赫然列着四个名字：陆一鸣、封尽、徐米乐，还有她自己。

　　【封尽】：这个群里你认识他最久

　　【封尽】：你找我们出主意？

　　【陆一鸣】：[挠头.jpg]

　　【陆一鸣】：[头秃.gif]

　　【陆一鸣】：那不是没点子了嘛！

　　【陆一鸣】：再说扬哥现在啥事都跟你说

　　【陆一鸣】：我早失宠了 [心碎]

　　【封尽】：……

　　这时徐米乐突然加入战场。

　　【徐米乐】：[暗中观察.jpg]

　　【徐米乐】：我就看看，不说话

　　【徐米乐】：原来男生间也会争风吃醋[捂嘴笑]

　　谢苏婉忍不住轻笑出声，手指不小心碰到屏幕，发出一个表情。

　　【谢苏婉】：[笑哭]

　　【陆一鸣】：婉妹醒了！

　　【陆一鸣】：快帮忙想想怎么给扬哥过生日

　　【陆一鸣】：你肯定知道扬哥喜欢啥

　　谢苏婉轻轻咬着下唇，思绪在回忆里游走。这一年来，她和谢逸扬的交集似乎总是围绕着补习展开。除此之外，她竟想不起他们还有过什么特别的相处。

　　他喜欢什么？数学？篮球？这些早已成为他生命里的常态，又怎能称得上惊喜？谢苏婉的心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原来朝夕相处这么久，她对他的了解，只停留在浮光掠影的表面。

　　【谢苏婉】：我也不知道

　　【陆一鸣】：不是吧！

　　【陆一鸣】：连你都不知道？

　　【陆一鸣】：[世界崩塌.gif]

　　【陆一鸣】：行吧，咱们再想想，有什么点子第一时间丢在群里

　　接下来的两天，群里热闹得像炸开了锅，消息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陆一鸣和徐米乐你来我往，一个比一个话多，谢苏婉偶尔插上一句，很快就被淹没在消息的洪流里。

　　直到第三天清晨，封尽突然在群里丢下两条消息。

　　【封尽】：6.16青峰山有双子座流星雨

　　【封尽】：[天文台观测许可申请截图]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陆一鸣】：卧槽！封哥yyds！[跪了]

　　【陆一鸣】：这主意绝了！[大拇指]

　　【徐米乐】：天啊！流星雨庆生！这也太浪漫了吧！[星星眼]

　　【陆一鸣】：就这么定了！我负责租车和帐篷！

　　【封尽】：我准备观测设备

　　【徐米乐】：@谢苏婉婉婉负责把寿星骗出来！

　　谢苏婉盯着屏幕，心跳突然加快。她想起醉酒那晚自己说过的话，“你是我的小星星”。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叮——”新消息跳出来。

　　【封尽】：@谢苏婉他最近在准备CMO集训，只有你能让他分心

　　谢苏婉咬了咬下唇，终于回复。

　　【谢苏婉】：好

　　☆

　　接下来的几天，谢苏婉开始有意无意地在谢逸扬面前提起航天、星空、宇宙等话题，每次都在饭桌上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眼睛却偷偷观察着他的反应。

　　谢逸扬的反应却始终淡淡的，只是偶尔“嗯”一声作为回应，然后继续吃饭或看书，似乎对这些话题并无多大兴趣。眼看周六就要到了，谢苏婉明显有些着急了。

　　早餐时，她突然问道，“哥哥，你看过流星雨吗？”

　　谢逸扬正往面包上抹果酱，闻言手指一顿：“没有。”

　　“听说这周六有双子座流星雨。”她装作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牛奶，“据说许愿特别灵。”

　　谢逸扬抬眼看她，琥珀色的眸子在晨光中格外清透：“你想去？”

　　“嗯！”谢苏婉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封尽说青峰山是最佳观测点，我们……”她突然卡壳，脸颊微微发热。

　　“我们？”谢逸扬挑眉。

　　“就是……大家……”谢苏婉的声音越来越小。

　　谢逸扬沉默了片刻，突然问：“周六几点出发？”

　　谢苏婉愣住了：“你……答应了？”

　　“嗯。”谢逸扬站起身，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擦擦嘴角。”

　　☆

　　6月16日傍晚，两辆SUV停在青峰山半山腰的观景台。夕阳的余晖染红了云层，远处的城市轮廓渐渐模糊。

　　“帐篷搭这边！”陆一鸣指挥着，“天文台那边视野最好，留给寿星！”

　　徐米乐从后备箱抱出一大束满天星：“Surprise！生日快乐！”她将花束塞进谢逸扬怀里，“虽然你看起来并没有很惊喜......”

　　谢逸扬面无表情地抱着花，黑色冲锋衣衬得他整个人更加冷峻。他环顾四周，突然皱眉：“婉婉呢？”

　　“她说要给你个惊喜。”徐米乐神秘地眨眨眼，“让我们先带你上去。”

　　封尽已经架好了望远镜，正在调试参数。见谢逸扬走过来，他头也不抬地说：“20:30开始，持续到凌晨。”

　　谢逸扬站在观景台边缘，山风掀起他的衣角。脚下的城市灯火渐次亮起，像倒置的星河。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是谢苏婉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婉婉】：哥哥，等我一下下！

　　他盯着那个小小的感叹号，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

　　“别看了，再看手机也不会突然变出个人来。”陆一鸣凑过来，递给他一罐啤酒，“先喝点？”

　　谢逸扬摇头：“戒了。”

　　陆一鸣夸张地瞪大眼睛：“戒酒？什么时候的事？”

　　“上次。”谢逸扬简短地回答，目光又落回手机上。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际。银白色的光痕转瞬即逝，却引得众人惊呼。

　　“来了来了！”徐米乐兴奋地跳起来，“婉婉怎么还没到？”

　　谢逸扬站在望远镜旁，眉头越皱越紧。他拨通谢苏婉的电话，却只听到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我去找她。”他转身就要往山下走。

　　封尽拦住他：“再等等。”

　　“她可能迷路了。”谢逸扬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焦躁。

　　“不会的。”封尽指了指山路，“那里亮光。”

　　果然，远处的盘山道上，一簇小小的光点正缓慢移动。那光芒越来越近，渐渐能看出是个人影，谢苏婉穿着浅蓝色的登山服，手里捧着一个发光的物体，小心翼翼地走在山路上。

　　谢逸扬大步迎上去。走近了才看清，她怀里抱着的是一盏星空灯，柔和的蓝光映着她汗湿的额头。

　　“对不起，迟到了……”她气喘吁吁地说，“蛋糕定晚了……”

　　谢逸扬接过她手中的灯，发现灯罩上绘满了星座图案，正中央是双子座的标志。灯光透过彩绘的玻璃，在他们脚下投下细碎的光斑。

　　“生日快乐，哥哥。”谢苏婉仰起脸，眼睛比星空还要亮，“我找了很久才找到双子座的灯......”

　　她的话没能说完。夜空中突然划过数十颗流星，银白色的光痕交织成网，照亮了整片天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谢逸扬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的瞳孔里映着流星的光芒，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汗珠。星光落在她的发梢、肩头，像是为她镀上了一层银边。

　　在所有人都抬头看流星的时候，谢逸扬只看着她。

　　“许愿了吗？”流星雨暂歇时，谢苏婉小声问道。

　　谢逸扬摇头：“没有。”

　　“为什么？流星许愿很灵的！”

　　“不需要。”他轻声说，“想要的已经在这里了。”

　　谢苏婉眨了眨眼，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正要追问，陆一鸣的大嗓门从观景台传来：“扬哥！婉妹！快来吃蛋糕！”

　　☆

　　午夜时分，其他人已经钻进帐篷休息。山间的雾气渐渐弥漫开来，将远处的城市灯火晕染成朦胧的光晕。谢逸扬和谢苏婉并肩坐在悬崖边的巨石上，星空灯在他们之间静静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两人交叠的衣角。

　　“哥哥，”谢苏婉突然开口，“我今天第一次看流星，原来真正的美是这样的。”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服上的褶皱，“以前总是把自己关在画室里，错过了这么多美好的瞬间。”

　　谢逸扬望着远处朦胧的灯火，沉默了片刻：“我也是。”

　　夜风拂过，带着山间特有的草木清香。谢苏婉的发丝被风吹起，轻轻扫过谢逸扬的颈侧。她像是被这阵风卸去了力气，慢慢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希望以后，”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融化在夜色里，“还能和你一起看星星。”

　　谢逸扬的肩膀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嗯。”

　　山间的虫鸣此起彼伏，谢苏婉望着天边若隐若现的星辰，犹豫了片刻：“哥哥，我觉得你没有之前开心了...... 是因为学习太累了吗？”

　　“还好。”

　　“在我眼里，”谢苏婉仰起脸，星光映在她的瞳孔里，“你已经是那颗最亮的星星了。”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一丝自嘲，“而我......天上那么多星星，我都找不到自己在哪里。”

　　谢逸扬侧过头，月光勾勒出少女精致的侧脸轮廓，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想说些什么，喉间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最终，他只是轻轻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她的肩上。

　　“起风了。”他的声音比夜风还要轻。

　　谢逸扬突如其来的举动仿佛在谢苏婉心里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她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哥哥，我们一起去京市读大学吧！虽然我不一定考得上，但我会努力的。”

　　谢逸扬微微一怔，“为什么要去京市？”

　　“因为你肯定要去那里呀！”谢苏婉不假思索地答到。“去了那里，谁也不认识我们，我们就不是……”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终究没有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好。”他答到。

　　谢苏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星光：“你答应了？咱们拉个钩吧！”

　　她伸出小拇指，指尖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谢逸扬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迟疑了一瞬，终于也伸出小指。两人的指尖轻轻相触，像是两颗星星在夜空中交汇。

　　拉完钩，谢苏婉开心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在星光下轻盈地转了个圈，谢逸扬的外套随着她的动作飞扬起来，在月光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仿佛夜空中最灵动的那颗星星落在了人间。

　　“哥哥，我今天好开心呀。”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我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你说。”谢逸扬看着她，眼底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

　　谢苏婉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微小的距离，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这个要求有一点点、一点点过分。”

　　“说吧，”谢逸扬的嘴角微微上扬，“我今天心情也不错。”

　　谢苏婉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你可以抱抱我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谢逸扬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月光下，他能看清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因为紧张而泛红的脸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远处传来隐约的虫鸣，树叶沙沙作响，谢苏婉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就在她以为要被拒绝时，谢逸扬缓缓张开双臂。谢苏婉小心翼翼地靠近，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前。

　　他的怀抱比想象中更温暖，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沉稳而有力。谢苏婉闭上眼睛，闻到淡淡的薄荷香混着夜风的气息。他的手臂渐渐收紧，将她整个人环住，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哥哥，”谢苏婉的声音闷在他的胸口，“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谢逸扬没有立即回答。他抬头望向夜空，恰好有一颗流星划过，拖着长长的尾巴，转瞬即逝。他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会的。”他轻声应道。

　　夜风渐凉，但相贴的肌肤却温暖如春。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所有的顾虑都暂时搁浅。他们只是静静地拥抱着，仿佛要将这几个月错过的温暖都补回来。

　　谢苏婉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谢逸扬低头看她，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远处，又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拖着长长的尾巴，转瞬即逝。但此刻，他怀里的星光，比任何流星都要耀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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