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叠轨迹

　　星期一下午。

　　程诺上完课从教室后门走出来，抬手抻了抻脖子，神色有些疲惫。

　　虽然他是重生回来的，但该上的课还是必须要上的。

　　只是上辈子距离开学校也差不多有七八年了，一下子回归校园生活，他还有些不太适应。

　　专业A班的课程不多，但内容相较于别的班来说难度要大上不少。而且他们不像综合特培班，没有校内自由的特权。

　　揉捏后颈的手放下，腕间冰凉的触感刮蹭到皮肤，定睛一看，是那天许挽呈给他的手环。

　　说实话，对于这枚手环会出现在他手上这事，他到现在还觉得很梦幻。

　　一想到跟许挽呈在冥冥之中似乎以某种特殊的、隐晦的方式相连在一起，他感觉心情泡在温泉里，又温又热。

　　就好像。
　　他是他的“监护人”一样。

　　方形电子屏幕此刻显示对方：

　　心跳频率78次/分钟。
　　体温36.8摄氏度。
　　睡眠时长7.5个小时。

　　所有数据都一切正常，和昨天的许挽呈一样，没有太大变化。

　　走廊方才下课那会人还很多来着，但程诺走得慢，加上注意力都在手环上，不一会儿周围就空了许多。

　　到拐角处准备转弯的时候，另一头却骤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像是皮鞋后跟踩在瓷砖上，声音清脆，此时迅速朝他这个方向跑来。

　　等程诺意识到，将视线从手环上抽离时，已经晚了一步。

　　“！”

　　砰——

　　巨大的惯性将他手里的书撞飞，紧急时刻长臂一伸，才堪堪接住即将要摔倒的女生。

　　“啊！”从拐角冲出来的人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两只手紧紧抱住程诺伸出来的手臂，努力稳住身形。

　　女生脚踩八厘米高的玛丽珍鞋，穿着淡黄色裙子，头发很明显有烫过，翘起卷曲的弧度，额前的碎发都用纯白厚发箍固定住，露出黑框眼镜底下清丽的眉眼。

　　“不、不好意思！”她的声音里透着慌张，眼睛还因为刚刚的惊吓紧紧闭着。

　　“没关系。”程诺注意到她的鞋跟，“你没事吧？”

　　女生摇摇头，下一秒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臂，顿时连忙收回手，蹲下身将地上的书捡起来。

　　“给……”

　　刚刚事发突然，女生没看清对方的脸，此时抬眼才发现是熟悉的脸。

　　“程、程诺！”

　　“我们认识吗？”程诺有些懵圈。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这学期上的同一节选修课。唔、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可我现在有急事必须要先走了。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再给你赔罪！”

　　女生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话落，没等程诺回应，她就抓紧挎包，匆匆向前赶去，不过刚走出没多远，她却又突然转身朝后方喊。

　　“对了，我叫黎璃——黎明的黎，琉璃的璃！下次见，程诺！”

　　她这么一喊，程诺显然是愣住了。

　　看着女生跑远的身影，程诺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原来现在的女生都是这么外向的吗……

　　好厉害……

　　话说，他们选了同课程的选修课吗？
　　可是他好像对她没什么太多印象来着。

　　程诺何止是只对这个女生没印象，就连专业A班里的其他同学，他到现在还无法将那些名字和每个人的脸对应上。

　　学校礼堂后台准备室。

　　许挽呈穿着洁白的衬衣，下摆挽进黑色西装裤，倚靠在仪容整理台前，垂眸看向手环的监测信息。

　　心跳频率97次/分钟。

　　程诺的数值相比往常要高些。

　　“哟，什么时候换表了，你原来那个呢？”

　　沈望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许挽呈手腕的东西不一样了。

　　“不走针，放起来了。”许挽呈面色平淡地收回手。

　　“待会上台露个脸，随便说两句就可以了，校老头就是想给那些一年级的做做样子而已。”

　　“嗯，知道了。”

　　嗡嗡——

　　桌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程诺发来的消息。

　　点开语音。

　　“我已经到了。”

　　“不过，这里有好多间准备室……”

　　沈望扬眉：“程诺过来了？”

　　“他说他想看。”

　　“噢——想看啊。”沈望意味幽深地拉长语调，“那正好，我现在也要出去了。我把他带过来，到时间我再来叫你。”

　　程诺站在后台入口等待，许挽呈刚刚给他发消息说沈望会来接他。

　　他环看四周，来往的人不是很多。

　　像这种后台准备的地方，他还是第一次来，有种很新奇的感觉。

　　前台观众区传来陆陆续续的嘈杂声，反倒衬得这里更加安静了一些。

　　“程诺，这边。”沈望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他小跑过去，跟着沈望往里走。

　　“诶，你也买新表了？”沈望注意到程诺的手腕。

　　“唔、不是。”程诺看了一眼手环，“这是许挽呈给我的，用来监测身体状况的。”

　　“监测他的还是你的？”

　　“他的……”

　　“……”

　　沈望又瞥了眼那个银黑色手环，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倒也不是反对这事，只是按照他对某人的了解，程诺的手环除了监测以外，估计还被安了别的功能。

　　抬眼看向一脸单纯的程诺，沈望突然有些良心上过不去。虽然拜托程诺帮忙的人是他，但怎么觉得他好像把人家往火坑里推了似的。

　　“从这往前直走，到尽头右转第一间就是了。”

　　“好，谢谢你。”

　　“哈哈，不……客气。”沈望摸摸鼻头，有些心虚地瞟向别处。

　　程诺在门前站定，正抬手准备敲门，下一秒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许挽呈单手撑着门边，低头，正好对上程诺的视线。

　　程诺顿了一秒，愣愣盯着面前过分好看的脸，一时间伸到半空的手也忘记收回了。

　　见他这样，许挽呈笑笑：“不进来吗？”

　　闻言，程诺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看太久了，连忙移开视线：“要进的……”

　　许挽呈穿的跟参加许巍岷生日宴的那身看起来都差不多，只是今天是白色的短袖衬衫，跟那天比起来，格外多了些少年气息。

　　他牵着程诺到整理台前，开了瓶水递给他。

　　“今天都一直待在学校里吗？”

　　程诺咽下嘴里的水，点点头。

　　“嗯，上午和下午都有一节课，所以就没打算回家。”

　　“那除了上课，就没有做别的事了吗？”

　　“别的事？”程诺轻轻皱眉，明显认真思考了一下。

　　“比如说，认识新朋友，或者是跟同学一起吃饭这样的呢，也没有吗？”

　　程诺摇摇头，“没有……”

　　他不知道许挽呈为什么会这样想。

　　“不过，刚刚下课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跟人撞上了。结果那个人好像认识我，还和我都选了一样的课，挺神奇的。”

　　程诺像是分享日常趣事一样，眉眼不自觉弯起来。

　　许挽呈静静看了两秒程诺的脸，拉起他的手臂察看。

　　“有受伤吗？”

　　“没有，是个女生。说实话，她当时的反应有些吓到我了，不过还挺有趣的。”

　　“是么？”许挽呈小声喃喃，“原来是女生吗……”

　　“什么？”

　　后半句太小声，程诺根本没听清。

　　下一秒，敲门声响起，传来沈望的声音。

　　“许挽呈，讲座十分钟后开始，待会过来候区就行。”

　　许挽呈抓着他的手臂没有动作。

　　“好像要过去了。”

　　“嗯，再等等。”

　　“好……”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程诺感觉许挽呈好像不太开心。

　　“程诺，我有点难受。”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程诺神色有些紧张，抬眼对上许挽呈的视线，却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眸色幽深。

　　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许挽呈敛下眼皮，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程诺的唇上。

　　“可以亲一下吗？”

　　程诺吞咽了两下，轻声道：“嗯……可以……”

　　阴影压下，严严实实地将他笼罩住，他的大腿根抵着后边的台子，许挽呈的手越过他的腰侧撑着边缘，吻即刻落下。

　　许挽呈说亲一下真的只是亲一下，唇瓣相贴后，他貌似就没有要加深这个吻的意思了。

　　只是离开的时候，程诺感到下唇传来轻微的刺痛。

　　许挽呈又咬了他。

　　两秒后，许挽呈身子退开些。

　　“我先过去了。”

　　“好……”

　　关门声响起，许挽呈走了。

　　程诺看了眼手环，有些不解。

　　明明体温没有异常啊。

　　难道说数据是有出入的？

　　下唇的刺痛感似乎还残留在上面，程诺抬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望着虚空不由自主地出神。

　　-

　　“还剩两天，货准备得怎么样了？”

　　秦越拖着坡脚，走到落地窗前，挑开百叶窗帘的一条缝，盯着外边的流水工程。

　　“许巍岷，货又不是现成直接就能拿到的，你要的量又大。我说实话的，十天——做不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当初谈好了的。”

　　“我说了，做不来。你他妈再找一百个人都做不完你要的量。”

　　霎时，电话另一头陷入沉默。

　　“两天后，有多少交多少，我的人会去监督装车。”

　　“别耍什么小心思，别忘了，我只是销毁了警局的证据，不代表我这里不会留有备份。”

　　紧接着，嘟声响起，许巍岷挂断了电话。

　　秦越看着外边，眉头紧皱，狠狠吸了一大口手里的烟后，将烟蒂扔到地上，用力捻了两下，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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