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死对头不能谈恋爱

　　三十三、

　　入门瞬间，淡淡的咖啡香味冲入鼻息中，光线明亮，装潢恬适又不失设计感，十分符合徐渡对艺术工作室的设想。

　　“老大？！”

　　才进门，一个短发卷卷、眼镜和脸型都圆圆的小青年就注意到了他们，对方怀里抱着文件，火急火燎地跑到了他们面前，对周墨斓说：

　　“谢天谢地，你居然回来了，高邈哥才叫我尽快想办法联系你，我们本来都要开始开会了，《五州》那边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他们上传你给的预售包DLC概念图的时候……”

　　“好了好了。”

　　周墨斓抬手阻止了对方的说辞，干脆说道：

　　“你不用和我重复了小杨，我刚刚接到电话了，所以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别着急，事情是很好解决的，继续去帮老高吧，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争取到那个和岛国A公司的合作机会，需要你，噢，对了，你等会儿找老高的时候记得……”

　　周墨斓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工作事项，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面色是徐渡从未见过的镇静，从上电梯开始就像是换了个人。

　　“好了。”

　　周墨斓轻笑，交代完就一扫凝重，笑着拍了拍小杨的肩，宽慰道：

　　“你到我们这之后都帮我们谈下多少个岛国的单子了啊，怕啥啊，别紧张哈。”

　　小杨已经全然安定了，郑重点了点头：“好。”

　　“哦，对了，”突然，周某又话锋一转，“你找老高前先替我带我‘朋友’去会客室吧，记得给人倒杯热茶哈。”

　　突然，苦橙叶子不知为何用叶尖扎了徐渡一下，惹得他不由蹙眉，心口不适，刺痛蔓延，还没来得及思索更多，就见小杨看了他一眼，再次点头应了声“嗯”。

　　届时，周墨斓终于转身，他下意识回望对方双眼，可对方却突然垂下了眼帘，只是嘴唇轻动，似乎有话想说。

　　但最终，对方也只是从鼻间呼出了口气，抬起头，一如既往地朝他笑说：

　　“你先在会客室里吃吃零食看看电影什么的等我一会儿哈，我应该不要一个小时就结束了，很快的，完事就带你转转。”

　　徐渡不知道对方踌躇时想了什么，但在几乎日日劳作的这两周多时间里，他不止对周某的身体极尽熟稔了，苦橙叶子也早就再次缠尽了胸口，气味甚至向上蔓延浸染他的神经，让接收周某情绪信号成了他的被动技能，明明他看别人都看不出来，可只要周某动动眼皮子，他就会立刻感知到异常，无论劳作与否。

　　或许让其他人看周墨斓，其他人也无法得知，但他就是知道，周墨斓现在其实需要安抚。

　　于是他想也没想，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嗯，知道了，你安心做事，不用担心我。”

　　其实最好的方式应该是先摸摸脸，再亲亲、抱抱的——这样可以让周某立刻生龙活虎。但现在公共场合，他们显然不能这么做。

　　但也足够安慰到周某了，不出徐渡所料，周墨斓眼神亮了些，语气一下就轻盈了点：

　　“好，那WiFi密码我等会儿再用手机分享给你哈。”

　　他知道人现在是真轻松了，收手点了点头：“嗯。”

　　周某说完就离开了，小杨将他带到了会客室，给他端来了热茶和零食，他接过，向小杨说了声谢谢。

　　捧着茶杯，徐渡环顾着四周，同样是恬适又不失设计感的装潢，徐渡余光瞥见了靠墙的展示架，上面展示着默邸漫想成立以来取得的成就。他不由一怔，走到了柜子前。

　　徐渡细细打量着陈列在上面的一切，茶杯的温热似乎也从手掌传到了心间，带起丝丝沉寂许久的对“MoLD”的憧憬在心底流淌，其实这些奖状证书他都在微博上看过，可实物还是要比照片震撼了太多，让人不得不感叹：

　　难以置信，世上居然真有人这么年轻，就可以做到或自己、或带团队的，拿下这么多驰名中外的插画奖、设计奖。

　　太强了。他感慨。

　　然而，澎湃不到几秒，一张摆在展示架正中间的照片便遏制住了他的脚步——

　　这是一张默邸漫想所有成员的合照，应该是刚成立时拍下的，照片里的人脸上都透着初出茅庐的青涩和稚气，尤其......

　　他瞧着照片中间、身份标记为“创始人·MoLD”的青年：头发是相当新潮的雾霾蓝色，但比现在短了些，气质和模样比现在也稚嫩了不少，脸颊都比现在鼓些，可笑起来的模样却仍是他最熟悉的轻盈、朝气。

　　就好像笑容总会感染到人，徐渡情难自禁地抬起手指，轻轻触了触照片上的蓝发青年。

　　这些年，你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成为MoLD的呢？

　　徐渡思索着，还是难以置信，这个看起来如此青涩稚气的人，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MoLD。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此刻，在经历过进入默邸漫想，亲眼见过对方身为MoLD处事，亲眼看着对方真真切切的MoLD身份标后，比起激动、崇拜，脑海里最强烈的冲动，居然还是……

　　好想抱抱他、亲吻他。

　　真是疯了，徐渡沉重地叹了口气，收起冒犯的手指，头也不回地坐回了沙发上，仰头去看天花板，试图消磨自己的心猿意马。

　　这可是MoLD，他可是在默邸漫想里啊，他难道不该激情澎湃才对吗？在想什么呢？

　　他也料不到，激情澎湃居然只在进门时维持了几下，他一看到周某露出踌躇神色就立刻消失了，马上开始揣测：周墨斓在想什么呢？是不是需要安抚了？“朋友”该做什么呢？

　　朋友……

　　忽的，苦橙叶子似乎又生出了刺，扎得徐渡一下就抿起了嘴，蹙紧了眉。

　　那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给彼此一个明确的关系定义，其实，说是“朋友”也没错，他也并不排斥周某了，对外，他们也的确只能是朋友……很多很多，道理他都懂，只是想不到心绪居然还是这么不情愿，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和周某劳作过太多此了，还是对MoLD的感情里掺和了太多关于周某的情愫了。

　　“哈……”

　　太惆怅的情愫，叫徐渡不由又叹了口气，不得不再次确认那个他早就确认过无数次的结论：

　　周墨斓果然就是会让他的人生奇乱无比。

　　天花板太过雪白，看得徐渡仍旧找不到答案，手指情难自禁地摩挲起了茶杯，炙热又酥麻，心下又不禁感慨起：

　　周墨斓啊周墨斓……

　　我到底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忽然——

　　“叩叩叩”

　　时间飞逝，会客室的门被敲响了：

　　“徐渡。”

　　让他困顿的罪魁祸首拧开了房门，探进了个脑袋来，见他只是在看着天花板放空，又眼睛一亮，跨步进来了。

　　“久等啦，我回来了。”

　　身旁沙发下陷，周墨斓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份保密文件，凑到了他身边：

　　“那个，”说着，周墨斓又讪笑一下，“我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现在还有一些保密项目在做，想去我办公室参观的话是得签份这个才行，身为这儿的头，我总得对合作方和底下的人负责。”

　　徐渡应了声“嗯”，接过了对方手里的文件，干脆地签上了名字。身为打工人，他不至于理解不了这种制度。

　　倒是苦橙叶子察觉到了主人回来，欢呼雀跃得不行，尖刺也软和了，挠得人心痒难耐。

　　“你想现在就去转转还是再休息会儿？”
　　周墨斓收起签好的文件，问道。

　　“现在就去吧，”徐渡说着，站起身，不再去看对方，省得心猿意马，“如果你不需要休息一会儿的话。”

　　周某说自己倒是不累，要不要给他介绍介绍会客室里的东西？他拒绝了，说刚刚已经逛过了，证书什么的在微博上也看过。

　　于是周墨斓便带着他出了会客室的门，从玄关开始向他游览起来。

　　周墨斓说，默邸漫想总体是长方形的，玄关后就是走廊，会客室在左，公共洗手间在右，再通过一小段走廊，左边就是公共办公区，公共办公区是设计部的区域，工作室接的单子要是涉及设计内容的，基本上都由这里的人负责。

　　徐渡看着，人不算多，但空间很宽阔明亮，大家都各司其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办公，沉浸专注。

　　公共办公区对面是员工休息室——走廊的右手边，磨砂玻璃大门，与办公区用开放式走廊隔开，也挺宽阔，还有面大落地窗，还挺利好工作之余调节心情的。

　　休息室现在没人，周某带着他进去又拿了杯热茶，还拿了包零食架上的小饼干吃，然后对他说，原来默邸漫想的确只是他的个人工作室的，但后来碰上了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大家就一起把默邸漫想扩大了，到了现在，工作室除了老本行插画外，也会接平面设计和IP设计的单子了，不过工作室的日常运营管理不归他负责，他是创始人兼主美，基本上只管作品内容方向和质量的审核，其它方面都是另外的合伙人高邈——也就是老高负责的。

　　“不过设计部和插画部也几乎不需要我操心，”周墨斓又补充，“几个部的部长都是专业性很强也很负责的伙伴，特别省心，走，我带你去插画部那边看看吧。”

　　“因为画插画的人普遍比较‘自闭’，所以插画部在独立的部门办公室里......”

　　周某说着，将他领出了休息室，继续向走廊深处走去。

　　插画部紧邻公共办公区，也在走廊左边，周某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才推开了。

　　插画部的空间比公共办公区小了一大半，但非常安静，各种绘画设备、材料、书籍琳琅满目，绘画氛围十分沉浸，尽管徐渡不是没见过数字绘画的相关物件，却还是在看到时怔了怔——

　　因为办公室里居然只有三张办公桌，电脑还全都是背对着入口和过道的，很明显不希望被进来的人看见屏幕，并且，工作时间，居然只有一张桌子上坐了人。

　　唯一坐在桌前的是个扎着侧边低马尾、戴细框眼镜的纤瘦女生，她正对着桌上的数位屏写写画画，看见周某进来，她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老大？你咋过来了？啥事啊？”

　　“噢，没什么，”周某随口答道，“就是带‘朋友’过来看看，你画你的吧，不用管我们。”

　　徐渡：、

　　感觉又被刺了一下。

　　“噢噢。”女孩随口应和着，又冲他笑着说了声“你好”，他点头应了声“你好”，女孩就对周墨斓说道：

　　“诶，老大，既然你刚好过来，那你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给我提点意见啊？我总觉得手上这幅画画得没感觉......”

　　周墨斓闻言，笑着示意他稍等，便走到了女孩身边，凝神端详片刻，就说道：

　　“暗部和亮部的色彩......”

　　周墨斓边说边接过笔，半俯下身，撑着桌沿指导起女孩来。

　　又是他从未见过的成熟与专注，徐渡瞧着，难以置信的不真切又开始像涓涓细流一样在心底流淌，不知源头，却酥麻又柔软，宛如在细细填补他心中缺了“MoLD”部分的周墨斓人格肖像，恍惚间，徐渡觉得，周墨斓好像连人都渐渐染上了光，变得更加耀眼了，把他的心都照耀热了，对“朋友”的芥蒂都忘却了一瞬。

　　只可惜，人没给他太多填补机会，很快结束了指导，直起身，将数位笔还给了女孩：

　　“行，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就是这单要求的氛围跟你平时的画风差别挺大的，需要使点小技巧，画得再大胆点。”

　　女孩接过笔，笑着道了谢，周某随之寒暄几句，也没带他多看，便带着他离开了插画部的办公室。

　　出来了周某才向他解释，之所以不多看是为了不打扰人画画，而刚才在里面画画的人就是插画部的部长，微博ID是飞天小八鱼、昵称是小八鱼的画师，他应该知道。

　　？

　　徐渡霎时震惊，毕竟他是很关注默邸漫想的馍粉——MoLD粉丝名，小八鱼的名号他自然知道，也是个自大学起就拿过不少插画奖项的强悍画师，一样是民俗主题爱好者，独树一帜的个人特色是冶艳的色彩、犹如鬼魅般幽深的画面气质。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是个看起来这么青涩内向的小女生。

　　除了小八鱼，周某也介绍了其它两个座位的主人都是谁，一样是名声响亮的画师，同样使他震撼。

　　至于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坐班，周某也解释了，插画部和设计部不一样，基本都是居家办公，进度都是线上评审会进行审核的，并非强制到岗，且人数其实不止三个，办公室里的三个人是部门的核心成员，需要管事的，来工作室的频率自然高些，也就有工位了，不过，在没有需要的情况下，他们也可以选择居家办公，只要能按时把任务完成就行。

　　真自由，徐渡感慨，他公司也是有居家办公制度的，但申请条件可比艺术行业苛刻多了，要说类似的话，应该还是弹性工作制更像吧，但也还是需要申请。

　　插画部对面是大会议室，周墨斓简单给他介绍了下就继续往深处去了，小会议室挨着插画部，此刻正房门紧闭，周墨斓直接带他略过了这个房间，理由是：“老高他们正在里面和岛国的甲方开会。”

　　再往深处去，就是财务室、COO办公室等等。

　　但这些地方周某就没再带他参观了，理由是：“没必要，没什么好看的，而且也比较隐私，没授权不好进。”

　　“而且……”

　　说到这的时候，周墨斓正巧带着他停在了走廊最深处的办公室门口。

　　徐渡定睛抬头看去，办公室门上赫然挂着“创始人办公室”的牌子。

　　周墨斓将手搭在了办公室的指纹锁上：

　　“我知道，你最想看的地方应该是这里吧？”

　　说着，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唇角一勾，盈盈笑道：

　　“徐渡，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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