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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等你考上大学就好了,倒时候让四姨娘去给你陪读,咱们躲得远远的。”
常书瑜只能这么宽慰她,毕竟对于此时家里的事她也常常觉得无能为力。
常先生自己为了逍遥快活弄回一院子女人在家,这必然要面临如今的问题。
一想到二少爷和三少爷还有半年即将回国,倒时候常家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风波来呢。
还好常景蕤的博士学位需要读五年才回,刚好错开未来最剑拔弩张的时间。
大约是心里太烦闷,本着“远香近臭”的原则,自从祝女士回来后常先生就直接住在了三房这边,弄得常书瑜还怪不自在。
她如今是真不习惯有个爹早晚都出没在她周围,可谁让这是常先生做主的家,没有她可以置喙的权利。
不过常书瑜敏感的发现,祝女士似乎也有些不习惯了。
“咱们初几回去啊?
”这是祝女士第一次明显表现出迫切离开宁城的想法,哪怕她的理由是惦记她那一摊子生意。
“嗯,这回得初十以后了,我要去拜访几个宁城的老裁缝店,最好这回回去就带两个走。”
论做衣服的手艺,宁城裁缝不比沪城差,但他们做衣服款式都比较保守,所以常书瑜想挑几个手艺不错但年纪不太大的带去沪城培养。
“那好吧。”祝女士自己是没理由提前回去的,但她同样也看出常府的暗流汹涌,“你爹真是活该啊。”
看到常先生多出的白头发,祝女士还是有一点心疼的,但一想到他长白头发的原因又有些不想理他。
“我大姐二姐她们今年要回来探亲,您礼物准备齐全了吗?”不愿意让亲娘去纠结那些破事儿,常书瑜立刻就给祝女士把话题转移了。
“见面礼还有过年的红包都准备了一堆,多亏从沪城走的时候我多买了好些东西,不然可真要麻爪。”提起这事儿祝女士就有些生常先生的气,她们回来前一点消息没听到。
“我爹应该是忙忘了,以前这些事有大太太那边操心,我爹从来不管的。”而如今大太太显然是想告诉常先生,没人能取代她这个贤内助。
“我大哥这两年军队事业越来越好,终究还是让大太太慌了啊。”这家里看似是二姨太太被收拾了一回,可那是糊弄外人的理由,如果大太太什么都没做,二姨太太不可能如此失态。
即使常先生没有找到什么证据,但他心里只会更忌惮大太太在这个家的手段。
二姨太太这一回到底是中计还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常书瑜一点也不想知道。
常家这份家业她没兴趣去争,所以随便别人搅弄风云,只要麻烦不到她头上,一切就让常先生自己看着办吧。
然而人最怕的就是瞎立flag。
当麻烦注定存在你周围时,不是你想躲开就可以躲开的。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常书瑜发誓自己宁可让丽人服饰高端服装业务晚出来半年,也不会多在宁城磨蹭那几天。宁城这座江南小城,虽然没有金陵那般底蕴悠长,哪怕科举制度已经被取消了几十年,可因着商贸发达,再加上过去乡绅人家重视教育,所以到了民国很多败落家族,哪怕靠典当过日,还是愿意送孩子去读书。
不过家族一个有传承意识并不代表这个家族会一直延续富贵,因为并不是每个家族的子弟都能有心气儿和能力振兴家族。
如常先生这般读书做事都出类拔萃的儿孙,用常书瑜叔祖的话说“是祖宗庇佑,常家有福”。
那有祖宗庇佑的,必然也就有祖宗在地底下打盹儿把儿孙给忘了的。
这说得就是大家族里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正经事情一样不行的子弟,比如常书瑜的亲外祖父就是这般。
常家的儿孙当然也有这种不肖子孙,不过因为有常先生支应门庭,所以宁城常家没有像苏城祝家那般整个大家族都在时代的巨变下被冲垮。
不过常先生心里大约也是很不安,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他深深明白独木难活的道理,所以自从他振兴家业后一方面扶持有潜力的族人,另一方面便是积极寻找“盟友”。
除了把曾经的同学、同僚都在多年用心维护下成为好友,更是积极用儿女联姻去编织一场巨大的利益关系网。
比如北平过去的上层权贵季家与宋家,又比如宁城另外一个商贾巨头徐家,这都是他很久以前就挑选出来的合作对象。
这些“盟友”在曾经也的确如他预计的那样给常先生带来了很多利益,虽然随着时局变化,这些“盟友”中有些人的力量不再好用,但常先生并不气馁,因为他还可以选择继续寻找新的合作伙伴。
而常先生最聪明的一点,他很清楚“破船还有三千钉”的道理,所以他并不会因为过去的“盟友”失去权力地位就过河拆桥,甚至在态度上还会比以前更客气、更讲究礼数。
每年给远在北平两个亲家送去的节礼,常家永远都保持在以前的水准,无论哪个女儿添了外孙和外孙女时那礼物也是从不糊弄。
这让常先生在一众老友中的名声人缘都特别好,同时让常家排行靠后的儿女婚恋市场行情也很好。
说实在的,论在外面会做人这一点,常书瑜还是很佩服常先生的,哪怕她清楚自己这个爹本质上就是个投机分子,但他懂得伪装也很有耐心,这真的也算很厉害了。
如果她不是常先生用来去利益交换的筹码之一,应该会很高兴有这么一个自己人,比如像她的叔祖们,个个就恨不得把常先生当亲儿孙。
常书瑜在很长一段时间也想要与自己达成和解,说服自己这是时代的错,她的父亲只不过是把家族利益看得太重。
自己这个爹有很多时候还是强于不少人的爹,最起码他让所有儿女过得衣食无忧,也让儿女们读书上进,甚至在平日里也愿意花精力去做一个慈父样子。
尤其想到上辈子自己那个私生子一堆,还喜欢言语暴力自己和哥哥的亲爹,常书瑜其实很难对常先生有太多高要求。
在这辈子她还没恢复记忆的小时候,那些对常先生产生的孺慕之情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她至今还记得在北平时,每年院子里的葡萄长熟了常先生会抱着她摘,也记得她不小心弄坏了阿娘镯子,常先生偷偷帮着隐瞒换了新的。
在六七岁之前,常先生应该是那个不知世事的六小姐最最敬佩喜欢的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或者是常六小姐第一次看到大姐姐回家哭诉丈夫抽大烟,或者是二姐姐被婆家立规矩累到小产,又或者是三姐姐被逼着上花轿流下的眼泪。
小小的六小姐有了大大的疑惑,爹爹选出的姐夫们为什么一定要让姐姐们流泪呢?
等她长大了,爹爹给她选的人是不是也要让她流泪?
等随着上辈子记忆慢慢恢复,常书瑜便不再疑惑了,那些孺慕之情也慢慢的被留在了六小姐的童年记忆里。
常书瑜觉得自己已经“水火不侵”了,但在去拜访一位老裁缝时,听到裁缝铺客人八卦说徐家少爷带着自己连襟去了“明月阁”时,脸上的肌肉还是忍不住跳了跳。
人心啊,总是这般难控。
“明月阁”是宁城最出名的妓院,里面头牌都被当地人成为“小明月”,按道理来说常书瑜这种闺阁女儿是不应该知道这些的。
但托咱们这位徐家少爷的福,六年前她便对宁城的青楼楚馆消费水平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在这个时代,□□不犯法,甚至只要不带回家,道德上都没几个人会去指责。
可再怎么样,也没有哪个女婿会在陪妻子去岳家探亲时去妓院,还弄得人尽皆知的,这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家教、妻子与岳家的脸面全都仍在地上踩。
常书瑜忍住心里的火气出了裁缝铺,坐在黄包车上吹着湿冷的空气,她努力让自己压住想去抽人的冲动。
“翠巧,你去让王妈妈在门房打听一下,这几天我那两位姐夫出门都是谁陪着,都去了什么地方。”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常书瑜虽然知道自己那个三姐夫不是个好东西,大姐夫与二姐夫也各有各的毛病,可他们过去明面上家教还是过得去的。
如今常家经营的还算蒸蒸日上,他们这两位不远千里陪妻子来宁城可不仅仅是为了探亲那么简单,正是要好好表现的时候,怎么会昏头去和徐家三姑爷一起给岳家没脸?
因着两位出嫁的小姐回家探亲,常先生怕府里两辆汽车不够用,早早就让管家多定了几个黄包车正月在常府听差,没事儿的时候这些车夫就在门房那两间屋子里磨闲牙,此时门房处便是府里信息汇聚之地。
傍晚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翠巧就带着几处打听到的消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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