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国度

　　艾文生不久之后来到二层会议室，西恩和A即李相对而坐，见他进入房间，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艾文生所在方向，对此，两人表情十分有趣。西恩眉头紧皱似乎不快，A则淡淡一笑，十分随意地和艾文生打起招呼：“快点过来坐，我想西恩到现在为止一定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需要你和他解释。”A说这话时，似乎心情大好。

　　在A的招呼下，艾文生走到两人跟前在两人中间的单人沙发上坐下。A此时开始催促艾文生，说：“昨晚你跟我说已经找到可以治疗安莉的方法，不如你现在和我们说说？”“好。”艾文生表情极不自然地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然后开始说明：“我在实验中发现，向实验体体内注入病毒，实验体内不会产生相应抗原抗体，但实验体会出现一部分感染症状，于数天之内痊愈。”“有趣。”A忍不住发表意见，见艾文生停了下来，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是这样的。实验体对抗病毒的方式十分有趣。在出现病毒感染症状期间，实验体肌体新陈代谢活动出现几何型增长，血液中出现一种很特别的酶。这种特殊的酶我曾试过分析，不过发现这和整个医学界目前所认知的任何一种酶都不同。所以无论我采用任何方法，都无法分析出这种酶的蛋白质成分，而在实验体体内出现这种新型酶时，会强化白细胞中嗜中性粒功能，使该细胞可吞噬常理上无法吞噬的病毒，而且该细胞吞噬病毒后不会死去，反而会进行分裂继续吞噬下一个病毒。这是目前为止我发现的一些现象。所以……”

　　“所以。”A罕见地笑了笑说：“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根本无法开发出治疗药物。”这……”艾文生因A的质问而张口结舌，似乎苦于回答。“不过，”他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意见：“你说的对，因为到目前为止我根本弄不清楚新型酶产生的机制和构成，也许新陈代谢活动的增长和新型酶产生之间没有关系，也或许有关系；更可能是基于别的原因。但不能就此认定无法治疗小姐，至少我在化验中发现实验体和小姐的血型一样。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能尝试换血的办法对小姐进行治疗。”

　　“你这是什么意思？”西恩突然叫出声来，想立刻否决这疯狂的想法。“别这么激动。”倒是坐在一边神情悠闲的A突然出声制止。“西恩，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你应该知道安莉现在时日无多，难道你想眼睁睁看安莉死去？我想你肯定不是这样想的，不是吗？”A说完，淡淡一笑，眼神暗沉不少。不过他继续催促艾文生往下说。见西恩不再出声，艾文生胆大不小，继续说道：“李少爷、西恩少爷。关于换血疗法我必须对以下事项进行说明。”“请便。”A抬了抬手，说。

　　“是这样的。”艾文生再道：“因为没有办法合成新型酶，只能采用换血方式进行治疗。根据我的经验换血疗法会产生以下问题。首先，将输入者全身血液放出到一个很低水平，将供血者血液输入给输血者，直到完成输血者全身换血。此外，由于没有替代血液，会给供血者输入普通血液暂时维持供血者生命。在完成换血后，可能产生以下风险：输血者由于全身排异，出现排异反应，可采取对症治疗，但有可能因无法控制排异而导致输血者死亡；向供血者输入普通血液，因现阶段无法预料供血者身体反应，但基于供血者肌体不再适合普通血液，所以可几乎断定供血者会出现排异反应，且可控制性远远小于输血者。简单地说，手术完成后，供血者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死亡，输血者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死亡，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痊愈。”说完以上这些，艾文生不再言语，静静地等待西恩或是A的意见。

　　良久，A才缓缓开口：“果然不出所料。”他淡淡一笑，看似轻松似已饱受煎熬，也许对他来说，波澜不惊的外表才显得更加惶恐不安。他似乎是在自嘲，更多的是在感叹命运的不公：“如果没有其它办法的话。值得一试。你觉得呢？西恩？”A说完，紫色双瞳紧紧锁定西恩，似乎想要窥见他此刻脸上所有表情。对方很出乎意料的脸色发白，不悦之情已溢于言表。“我有个问题。”西恩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住艾文生，一字一句地说：“以你的说法，是不是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断定实验体术后会死？”

　　艾文生十分不安地揉搓着双手，或许是因为西恩过于认真的正视让他惶恐不安。“是的。”他回答。“我知道了。”西恩回答。他在询问艾文生这个问题之时，有过那么一瞬的犹豫想要放弃。韩真是那么善良、坚强的人，本来西恩打算一旦利用韩真完成实验研究出治疗药物，就给他一笔钱放他自由。不过现在看起来，就连自己这小小的奢望也无法实现。韩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你体谅我的心情，我其实不想伤害你。

　　空气中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拍击声，西恩抬头，才注意到A正静静凝视自己，他完美而精致的五官简直和安莉如出一辙。不过那张美妙绝伦的脸上此刻带着的表情却不是思考而是疑惑，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现在看见的场景。“西恩。”A鲜红的嘴唇轻轻地捭阖，像是在湿润的泥土里蠕动着的红色蚯蚓一般让人感觉违和。“你没有意见吧？”“我没有意见。就按照艾文生的提议办。”西恩说完站了起来，就好像是在逃避内心苛责一般匆匆地走出了会议室。

　　手术时间定在10月下旬某天下午。这一天似乎比克拉斯小岛秋季之中最为阴暗一天更加暗沉。天空密布着大片乌云，暴风雨似乎随时都会倒灌下来，狂风呼呼作响，将正在海岸上小息的海鸟们一一驱赶。地下一层手术室，两台单人病床并列地摆放在一起，左边的病床上躺着一名瘦弱的男性病人，这病人正是韩真，此刻韩真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就好像是一具尸体，和他病床并列摆放的病床上躺着一位女性病人，病人穿着白色睡衣，此刻正透过眼前厚重的玻璃看向站在手术室外的西恩和A。“没事的。”A的嘴型似乎是在告诉着女性病人这一讯息，A朝他轻轻地挥了挥手，脸上带着浅薄的笑容。西恩将视线从韩真身上收回，对着女性病人安莉轻轻微笑，朝她招了招手，目光十分温柔。他好像面对她时，从来没有露出过可怕或是胆怯的面容，不过他现在的确觉得害怕，简直是害怕得要死，他在心里默默祷告：安莉，你一定要恢复健康，我一定会完成对你的誓言。

　　似乎是受到两人积极情绪的感染，躺在病床上的安莉再次朝两人露出笑容。她即使是如此孱弱无力的笑容，也美得让人无法呼吸。西恩记得，当年第一眼看到她时，就认定她将会是自己此生伴侣，此后两人之间虽然经历过许多，却不离不弃。只不过命运弄人，他差点沉湎于过去的回忆。直到周围的环境突然明亮起来，西恩才意识到是艾文生打开了手术灯，白色的幕布从玻璃上被缓缓放下，直至隔绝两人。

　　A和西恩在手术室隔壁的房间等候，这间房间有向外伸出的巨大露台，此刻两人就坐在露台上的椅子上休息。露台正面海，海上波涛汹涌，狂风大作。天色变得无比昏暗，这个世界似乎都只剩下现在这间小屋。A的声音缓缓在西恩耳边响起：“你在犹豫。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什么意思？”西恩侧过脸，正对着A。他看见A突然笑了，听见他说：“韩真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不止是你，就连我对他都有好感。不过……”A的语气慢了下来，余光瞟向狂风不止的海面，不无深意地说：“把他忘了。知道吗？因为他很快就会是个死人。毕竟他和你我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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