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镯

　　流言如同藤蔓，在暗处疯长，不仅缠绕着风暴中心的三人，也悄然勒紧了另一个一直沉默的身影——李暖，陆辰风的妻子。
　　她像一株被遗忘在华丽花瓶里的百合，安静，苍白，带着一种与周遭浮华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她知道自己在这场婚姻里的位置，从嫁给陆辰风的那一天起就清楚。他给予她优渥的物质生活，体面的陆太太身份，却吝于付出情感和陪伴。她的世界很大，大到可以拥有任何用钱能买到的东西；她的世界也很小，小到只有一座空旷的宅子和一个永远心不在焉的丈夫。
　　苏晴住院的消息，以及随之而来的风言风语，她并非一无所知。那些窃窃私语不会直接传到她耳边，但佣人偶尔闪烁的眼神，贵妇圈里聚会时旁人略带同情或探究的一瞥，都像细小的针，刺破她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
　　她坐在空旷的客厅里，指尖拂过光滑昂贵的红木扶手，触感冰凉。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繁花似锦，却入不了她的眼。她想起昨晚，陆辰风又是一夜未归。
　　甚至连一个告知的电话都没有。她知道他去了哪里，无非是在医院，或者在苏晴身边。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细密的闷痛，并不尖锐，却绵长而持久。
　　她不是没有挣扎过。刚结婚时，她也曾试图靠近他，用温柔和体贴焐热那颗似乎永远停留在别处的心。她学着煲他喜欢的汤，尽管他很少回家喝；她留意他的喜好，为他购置衣物用品，尽管他从不置评。但陆辰风像一块被冰封的岩石，她的所有努力，都如同水滴落在上面，瞬间滑落，留不下任何痕迹。
　　久而久之，她便也沉默了。将所有的情绪收敛起来，像一个合格的摆件，在他需要妻子出席的场合出现，扮演好陆太太的角色，然后退回自己的角落，舔舐无人看见的伤口。
　　她甚至有些同情苏晴。那个被陆辰风放在心尖上多年的女人，似乎也并未得到圆满的幸福，困在一段同样充满猜忌和不安的婚姻里。这算不算一种讽刺？她们两个女人，一个得到了名分却得不到心，一个得到了心却困于名分，都被同一个男人无形地禁锢着。
　　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是陆辰风回来了。
　　李暖迅速收敛起脸上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成那副温顺而淡漠的样子。她站起身，走向玄关。
　　陆辰风带着一身外面的清冷气息走进来，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许还有未散尽的、对苏晴的担忧。他看到站在玄关的李暖，脚步微顿，似乎才想起这个“家”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还没睡？”他随口问了一句，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关切。
　　“这就去。”李暖低声回应，侧身让他过去。
　　陆辰风脱下外套，递给旁边的佣人，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径直走向书房。
　　李暖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书房门后的背影，听着那一声轻微的关门响，仿佛将她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她低头，看着自己光洁却毫无血色的指甲，心中那片荒芜的冻土，似乎又加厚了一层。
　　她不会哭闹，不会质问，那是苏晴才会有的权利。她只是默默地转身，走上楼梯，回到那个同样空旷冰冷的卧室。
　　窗外，月色清冷。她躺在宽大的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它没有打开，在黑暗中只是一个模糊而沉重的轮廓。
　　如同她在这场婚姻里的位置，一个可有可无的、沉默的影子。流言蜚语伤不到她，因为无人会在意一个影子的感受。真正伤人的，是这日复一日的、被彻底忽略的冰冷现实。
　　陆辰风的妻子，这个身份像一件过于宽大却并不保暖的外套，裹着她，却给不了她丝毫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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