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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虞浣溪把她锁在这里,为的就是让要温迎成为出师战的一劫,要她亲自迎战兰钰。
温迎双眸化出蛇类竖瞳,兰钰清楚这是主人动真格的征兆。
在银鞭和九幽扇之间,温迎选了这把逐月弓,兰钰善用苗刀和蛊术此类近战,逐月弓作为远程武器形成天然压制。这也是当年虞浣溪赠她的出师礼,九支殒星箭齐发有毁天灭地之力,她还算看得起兰钰,这件法器到手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能接三箭,便许你出师。”温迎挽弓如拈花,松弦的轻语被箭啸吞没。
首箭射出,兰钰不避反进,用苗刀随意格挡,刀风劈碎箭身,不料箭羽附着噬魂金粉,顺着刀柄渗入他经脉。
千年蛊骤冻,兰钰险些膝软跪地。
箭簇在他脸侧划开一道血口,见血的瞬间,兰钰竟匪夷所思地笑了,他抹去淌落的血珠,“大意了。”
不等兰钰反应,温迎第二箭已在弦上,弦动无声,对准的是他心脏的位置。
兰钰看着箭矢飞来的轨迹,早在温迎挽弓时,他驱蛊控制了温迎的冰蛛,殒星箭的赤焰触及寒气褪为冰雕,轻而易举粉碎在兰钰手中。
崩裂的碎片倒飞钉向弓弦,温迎倒退半步,弓臂结出霜花。
兰钰捏碎冰碴,“主人恕罪,今日这近卫银令,我一定要拿到。”
“以及您答应我的一桩心愿。”
温迎轻轻一笑,显然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她比兰钰更期待这一天,更迫切希望她的蛊仆能打败自己,意味着她终于能养出一名超越自己的近卫,亲手开刃的刀。
温迎掌心在弦上一划,瞬间血染弓弦,她将逐月弓横在身前,净蛊血脉凝炼出最后一箭,竟分裂成九支箭影。
九星弑神殒!
兰钰还是低估了温迎想赢的心,甘愿把这等杀招用在他身上。
兰钰饶有意味地挑眉:“说好三箭,主人犯规了。”
“我想赢,还需要跟你讨论规矩吗?”
兰钰哂笑了声,无奈摇了摇头。
弓弦震裂云层时,九霄星辰尽数黯淡,温迎脚踏三才位,逐月弓震出残影,九箭齐发,借风向布成杀局:
箭簇淬着鳞蛇黏液,遇风散成毒雾,箭尾系着金蚕丝,交织成天罗地网,封死兰钰所有退路。
兰钰眼观八方,靠草木生长方向辨出地脉所在,反手将苗刀插进地缝,用地脉引出的寒气冻凝毒雾。
地行箭贴地疾走,兰钰踏着箭矢凌空翻身,殒星箭擦腹而过时,他突然探手抓住箭身,掌心被腐液灼得皮开肉绽,泼出的血洒向金蚕丝网,千年蛊血诱使蛊丝回卷。
九箭并非直射,而是借苗疆地磁控制方位,兰钰足尖踢飞箭矢,鞋底暗藏的磁石引偏箭轨。
旋身时,玄色衣摆卷住最后一支箭,在落地瞬间回击向温迎,像是算准了她闪躲的身位,箭矢不偏不倚击穿她腰间最后一道银枷。
九箭尽落,兰钰并指直取温迎心口,她教过——这里藏着饲主的命门,也是蛊刃的归处。
掌风掀起温迎的雪色兜帽,兰钰指尖停在离她半寸之距,温迎的施蛊诀终究是晚了一步,不过她屡屡犯规已经踏破底线,再不择手段实在枉为人主。
逐月弓“啪嗒”落地,认输的话还未说出口,兰钰忽然踉跄前扑,像是防着温迎出暗招,右臂环过她腰肢,将她手腕反扣在身后,左掌撑在温迎身后的树木上。
“主人。”他将人困在方寸之间,“箭阵走坤位可穿心,您想要赢我,可为何九箭皆避我心脉?”
“住口,你赢了。”这个姿势让温迎很不舒服,“还有松手。”
兰钰皱眉,“回答不了吗?”
温迎被嵌着神门穴动弹不得,妥协又崩溃地低头,埋在兰钰肩窝处,声音闷闷传来:“松手,虞祭司看得到……”
兰钰一愣,笑着放开她,“哦,好。”
当虞浣溪赐下近卫银令的时候,兰钰跪地谢过师恩,哪怕虞浣溪的脸色有些微妙,但还是信守承诺:
“今日起允你出师,银令在身一日,便要你以命护主无忧。”她以骨杖轻点其肩,兰钰顿觉筋骨舒朗,正是虞浣溪埋入的蛊引在修补经脉。
兰钰接下银令后久久未起身,在虞浣溪转身刹那,兰钰伏地叩首,“谢祭司传术之恩。”
远处的镇魂钟轰然撞响,兰钰再叩,“谢指正鞭笞之训。”
兰钰肩背挺拔,额抵青砖石落下第三叩,“谢准弟子护主之缘,弟子兰钰,谨记师恩。”
虞浣溪顿了顿身形,侧目冷笑:“从今往后,圣女生,银令存,圣女危,蛊魄焚。”
说完转向温迎,“现在开始他不是仆,是你的近卫,把他带走吧,要杀要剐都与我无关。”
温迎拂袖,同样郑重作揖:“谢过祭司。”
或许是有缘,不论是于泠雾,于她,还是于兰钰而言,这份恩情注定由温迎偿还。
临走前,兰钰轻拍温迎的肩膀,他摊开染血的手指,当着虞浣溪的面索取他的胜者奖赏,“今日之愿,求主人——摘一刻钟牵丝铃。”
温迎捏紧手指,与虞浣溪对视:“这……”
话才刚说完,刀尖就对准了主人。虞浣溪没忍住放声大笑:“好一把弑主的刀,比你当年有意思多了。”
*
夜色苍茫,唯有圣女殿烛火通明,温迎脸色沉得像今夜黯淡的圆月,等她第六次叹气的时候,兰钰忍俊不禁:“主人这么为难,要不再等等?”
“不必。”温迎回绝地干脆,一语道破:“看你也等不及了。”
兰钰也不否认,低笑着点头:“行。”
两人隔桌相对而坐,温迎亲眼看着他施蛊在地上蚀出同心圆,以此画地为牢,将他们困在直径七步的结界里。
温迎:“…这是什么?”
兰钰撑着脸笑得清澈:“画地七步,我们哪也不去,这样您也不用担心了。”
温迎:“……”
他想说的应该是这样主人哪也跑不了,多半是防止温迎又耍阴招。
完了,现在对她偏见这么严重。
温迎指尖搭上左腕银铃锁扣时,兰钰喉结滚动的动作被他刻意压抑了。
银链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极了他心脏炸裂的响动,银铃脱落时,圣女殿毒虫集体噤声。
“你赢了。”温迎将牵丝铃平放在一旁,“答应你,一刻钟。”
沙钟开始回漏时,兰钰只是撑着头盯着温迎细看,含情眼流转过她脸上每一寸肌肤,好像要盯出什么弱点来。
没一会儿温迎就双颊发热,出声提醒:“只有一刻钟,等下别后悔。”
话音刚落,兰钰便轻捏住了她的耳垂,自顾自道:“暖的。”
温迎睫毛微微一颤,搭在膝上的手缓缓揪紧了衣料,刚想侧头躲开,兰钰生茧的指腹轻轻揉捏起她的耳廓,似乎在观察温迎未佩耳坠的穿耳。
“您说过不反抗的。”
“我是摘了银铃,不是废了。”温迎平复心跳,“你要是也想要这个,我可以帮你来两针。”
兰钰微扬起的眼角挂着柔情,他这辈子碰过耳朵的第一个姑娘是白妙言,触手是寻常的微凉,但看温迎耳朵红到滴血的样子,摸上去果然是暖的,并且体温还在上升。
他摘下温迎发间的银蝶簪,顺势抚平她鬓角碎发,簪尖划过她心口,“要是我此刻弑主...您脚踝那串银铃就该响了。”
温迎心脏停了一秒,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
兰钰面不改色,脚尖在底下挑开温迎裙摆,露出脚踝上的半串银铃——这是在兰钰发生失控后温迎留的后手,脚链混着另外半截牵丝铃,没想到兰钰早已看破这并非普通脚铃。
这也是为什么在沅水镇,温迎不让兰钰触碰她脚踝的原因。
兰钰一抬脚跟,靴上暗箭挑断脚铃,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取下温迎最后一道防御。
温迎闭眼的微颤不是恐惧,而是无地自容。
铃铛落地的脆响未歇,兰钰已绕到温迎身后,抽出她发间竹叶簪,“您似乎很紧张我会对您做什么。”
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青丝,兰钰从衣襟中取出一支发簪,亲手替她把发丝挽起。
温迎侧头时,银片流苏碰撞出泠泠清音,她透过铜镜,看见发间那支做工别致的银簪,精的是簪头祥云雕花细腻,巧的是银片如水墨般的流光色泽。
这支银簪是兰钰拜师三月打磨的成果,也是他想赠给温迎的出师礼。
“主人总说缺点首饰,其实我知道您也最不缺簪子,属下手艺不精,就算您不喜欢,戴这半刻钟就够了。”
银饰微微晃动,在烛光映照下泛起粼粼涟漪,衬得温迎眉眼似山神清冷。
她大起大落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这是你做的?”
兰钰指尖绕起她一缕发梢,若有所思道:“最磨人的不是雕银,而是怕这份礼永远送不出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您明白,您对我很重要。”兰钰的目光在镜中与温迎交汇,他双手搭在温迎肩上,俯身在她耳旁轻道:“我知道您期待我发狂,做出出格之事,好让您名正言顺地镇压我,可我偏要当您最信任的刀。”
时间未到,兰钰便拾起地上的银铃扣回她脚踝:“您知道吗,我要的从来不是一刻自由,是您每次解铃时,为我多跳一次的心音。”
兰钰眼底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温迎被这道目光蛊惑,心潮开始生出起伏。
兰钰轻轻触碰她的手指,然后紧紧握住,说的话却是坦荡真诚:“主人,谢谢您,送我拜师。”
负疚感被丝丝异样的感觉填满,心跳的躁动比姜衡第一次吻上天蛇蛊纹还要剧烈。她混乱到忽略了兰钰眼中侵略性的占有欲,温迎极力克制吞咽的动作,但这个细节还是被兰钰捕捉到了。
温迎对他的举动有反应,那他的试探也八九不离十了。
一缕甜意后知后觉地从心田滋生出来,最后三息,兰钰执起她手腕,将带着他体温的半束银铃系回她腕间,“求主人允我,今生系铃之权,仅付我手。”
“你这是……”温迎心口止不住地起伏,兰钰的眼神像在她心尖灼烧,脉息的跳动一下不落传回兰钰手中。
温迎此刻震如擂鼓的心音,比放任兰钰一刻钟自由更让她惊疑不安,兰钰绝对不正常,可自己也清白不了!
但这是兰钰啊。
她用净蛊血融炼成的蛊人,他只能是自己的下属,不能是任何人。
“何需系铃。”温迎举起手腕,“等你练出本事那天,何不亲自解下银铃?”
最后一粒沙漏尽时,兰钰如释重负地退出主殿,殿门在身后缓缓闭合,他趄趔扶上殿柱,背后早已冷汗涔涔,真言蛊发狂地啃噬他的血骨,兰钰终于支撑不住软身跪地,抵在柱上艰难喘气。
尖吻腹蛇在他脚边焦急吐信,见兰钰情况不对,调头就想去给温迎通风报信,被他一把捞住,“别添乱。”
兰钰撑着石壁返回偏殿时,瞥见窗前温迎挑灯的轮廓,她发间已无步摇簪的影子,兰钰无奈苦笑了下,将偏殿大门轻合上。
窗沿旁,温迎正对光细看那支银簪,银片碰出的清响竟与镇魂铃音有几分相像。
兰钰说之所以想送这个礼物,是因为第一次见她笑的时候,低头时发髻空缺的地方正好缺一支簪。
温迎指尖在抚过簪身时突然顿住,她把银簪靠近火光,凝眸才看见上面微雕着字迹。
字字入心,是道——见之不忘,思之如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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