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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花架下清香四溢,阳光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碎影,一抹藕荷色身影在这淡紫色花影里,更添一丝清雅。
坐在石桌旁的沈惜卉手里还捏着一封信笺,那是腾风方才送来的,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在这封信笺,下意识地在心里祈祷着平安,纸张上面是青渠那潇洒随意的字迹。
“有事,安好,勿念。”
简短的六字足以让沈惜卉安心,无论遇到何事只要青渠安好,总归有商议办法的机会,总能有将事情解决的办法。
虽困于宫内,可这几年的经历与学习,仍是给了她一些信心与勇气,或许这份勇气自幼根植于心,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变得更坚定些。
春娘与青莹见沈惜卉望着信笺乐呵呵地笑着,连忙上前围坐在石桌旁,得知青渠平安的消息后都稍稍松了口气。
云栽姑姑提着食材回来,一进门便用目光寻着沈惜卉,看花影在众人笑颜上浮动着,脚步停下并未上前。
沈惜卉与春娘敏锐地察觉到云栽姑姑眼底里的急色,连忙招手示意云栽姑姑过来一同吃糕点。
“是宫中发生何事了吗?”春娘问道。
沈惜卉把漱玉堂送来的食盒打开,将酸甜可口的桑葚糕摆在桌上,青莹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品尝。
“如今又有不少官员进谏立太子,皇上未立即应下,只是说着储君之事不宜操之过急。”云栽姑姑轻声道。
沈惜卉不觉有些疑惑,二皇子议亲前就有几位大臣进谏立太子,被皇上以皇子们仍需历练为由拒绝了,而今正逢大皇子议亲,这些人究竟是为国还是为一己之利?未免也太巧了些。
二皇子已与通议大夫之女定亲,而大皇子这边仍在尝试争取,完婚后会赐府出宫另住,与皇上的见面次数要比在宫里少些。
想到这,沈惜卉的脑海里闪过太后的身影,不自觉地将这些联系起来。
掉落的紫藤花瓣正巧落在她眼前,缓缓回过神来后,她连忙拿起一块桑葚糕放入口中,随着软糯绵密的甜意在口中绽开,头脑也清醒了些。
这并非她现下考虑的要事,干爹即位以来一直勤政为民,曾力排众议修订女兵女商律法,储君之位自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纵使太后与前朝勾连,历经多事的皇上不会被轻易蒙蔽。
静等青渠消息才是紧要之事,她定要沉得住气,尽量不让春娘她们为此忧虑不安。
“这几日琉璃轩还是少与各宫走动为好。”
“咱是谁也惹不起。”
青莹接过云栽姑姑的话,将荷包里研制对付迷药的引神露和应对危急情况的百宝丸拿给沈惜卉。
沈惜卉接过这两个药瓶,忍不住笑道:“虽是惹不起,但遇上了也不怕事对不对?毕竟有咱们医术高超的青莹姐姐。”
青莹眉眼弯起,犹记得青渠出宫前叮嘱她加急制药,虽不知能否派上用场,但她晓得这药总是有备无患要好。
“有没有让人短暂卧病在床的药?”
沈惜卉冷不丁地一问,众人脸上都露出疑虑的神情,春娘与云栽姑姑更是下意识地嘴唇微张想要反驳。
“哎呀!我这不是怕慈宁宫又喊我去问话嘛~青莹姐姐帮帮我吧!能骗过太医就行。”
说罢,沈惜卉瞧见众人眉眼仍是紧张的,又添了一句:“我的体质你们是知晓的,不会有事的。”
“郡主所言也并非毫无道理,只是这自损八百的招数恐有不妥。”云栽姑姑担忧道。
春娘也点点头附和着,一旁的青莹却眉眼舒展起来。
“郡主怎知我新研制的秘药有此功效?本来想做古书中能假死七日的药,现下先做成了一些致使静脉混乱的病丸,偶尔服用对身体无碍,服下一颗需得静养三五日。”
沈惜卉连忙拉着青莹去她房中取,云栽姑姑与春娘面面相觑,看着这颇有主意的郡主,心里倒生出一番欣慰来。
果不其然,下午慈宁宫的掌事嬷嬷便过来了,琉璃轩院内的馥郁花香让嬷嬷忍不住连打几个喷嚏,见到卧病在床的郡主更是眉眼紧蹙。
“郡主似是高热,嘴唇发白得厉害。”
云栽姑姑向嬷嬷行礼后在一旁解释着,又小心翼翼地问着嬷嬷此前来是否有要事。
“原是太后念着郡主与县主交好,想邀郡主常去慈宁宫走玩,郡主既然身子不适还是静养为好。”
掌事嬷嬷说罢,眼神示意身侧的公公去请太医,此时春娘与太医正好赶到琉璃轩。
太医隔着手帕探着沈惜卉的脉象,微微蹙起眉头,按理说这是春夏之交往往有的病症,怎么春日也易得?
他若有所思地微泯嘴唇,想来是体质有异,便叮嘱着郡主静养,待他开了药方在尚药局登记后差人将药材送来。
掌事嬷嬷看向昏睡着仍蹙起眉头的沈惜卉,不免有些心疼,这孩子对谁都如暖阳一般,只愿她快些好起来。
云栽姑姑送走太医与嬷嬷后,众人围坐在床边,青莹连忙将熬好的舒缓汤药端来。
躺在床上的沈惜卉只觉眼皮有些沉,她吃力地将眼皮抬起,接过那碗带着青草气味的药一饮而尽,只是她有些尝不出这药的味道。
众人皆知晓她不喜苦味,早早备下的糖丸却没用得上,青莹连忙解释那药的副作用便是短日内味觉会淡些。
过了一会儿,沈惜卉便觉得头晕消散了许多,见众人脸露担忧,她咧开嘴笑着。
“你们定能猜到太后娘娘邀我并非嬷嬷所说那样,此法虽有些笨拙却很实用,嬷嬷与公公亲眼所见太医诊断,去慈宁宫也好交差。”
青莹也轻声附和着,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欣喜地说着:“腾风不知从哪弄来六公主的病症记录与药方,太医所用之药无功无过,我定能制出更妥帖的。”
沈惜卉示意众人各自去歇息,指尖触碰到枕边的古书,想着自己现下不乏正好看看书。
春娘有些不放心,见沈惜卉拿起书专注地看,便也随着云栽姑姑出去了。
窗台上的风信子随风轻轻摇晃着,一只新燕从檐下掠过留下一道剪影,这轻微的声响让沈惜卉忍不住抬头望向窗外。
“也不知青渠在宫外遇上何事。”她喃喃道。
随即屋外传来一阵窸窣声,沈惜卉的眼里闪烁着欣喜,她稍稍大声说着:“快直接进屋!”
三皇子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花香,抬眼看这屋内桌子、案几、窗台上皆摆放鲜花,房间虽未焚香却清香四溢。
“承煦哥哥?”
沈惜卉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下意识地将弄乱的被边稍稍整理了下,而后用手指着那椅凳示意他入座。
三皇子搬了凳子坐在床边,看着沈惜卉嘴唇略显苍白,忍不住蹙起眉头。
“哎呀!你怎么也同她们一样如此神情,我体质好得很,很快便痊愈了。”
沈惜卉示意他不用担心,三皇子默默无言只是将指腹搭在她的手腕上,那蹙着的眉眼才缓缓放松。
“此方法慎用,切不可随意对待身体。”
那略显温度的指腹为沈惜卉发热的手腕带来一丝凉意,鬼使神差间她恍惚了一下,拿出腰间的绣帕将它搭在那白皙而脉络清晰可见的手背,隔着绣帕将自己的手腕轻轻地贴于他的手背上。
“降温。”
看到三皇子那微挑的眉眼,沈惜卉用简短的两个字解释着她的意图,不知是不是自己气血太足,所以尽管服用的是致风寒的药,体内仍是温暖甚至有些热。
随着三皇子指节的微微颤动,沈惜卉看向那指骨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才发觉如此实在不妥,便将手腕挪开把绣帕收了起来。
“青渠有些消息托我代传,叮嘱我务必亲口说与你听,我怕你着急便让腾风送信来。”
沈惜卉点点头,忍不住感叹道:“要不是这封信,怕是我悬着的心还未安定下来。”
“快说吧,我现在头脑清醒着呢!”
沈惜卉盯着三皇子的眼眸,仿佛能感受到他此刻仍在担忧她的身体。
“青渠去醉仙居寻青云先生,迟迟未能等到,掌柜也不知青云先生去了何处,青云先生上一次来醉仙居已是三个月前。”
三皇子看着沈惜卉那眉眼里的不安,在心里猜测着她此次寻师的缘由,隐隐猜到了一些。
“这是青渠托我带来的青云先生的画像,以缓思念之情。”
沈惜卉的眼底闪过一丝震惊,而后神色如常地打开这幅画,画上之人与她那夜遇到的侍卫别无二致,她能断定那侍卫便是翠微先生。
这一袭白衣与师父像是师出同门,青云……翠微……她在心里念着这两个名字,不禁忆起遇到翠微先生也是三月前。
那侍卫匆忙离宫,而师父也不知所踪。莫不是二人已经会合有要事相商?
倘若如此,那端王的手下也并无理由加害爹娘,爹爹与他们应是惺惺相惜的旧识。
三皇子见沈惜卉神色有些凝重,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他又想起上次沈惜卉提到这两位先生时所说的话,而这画像虽说是青云先生可分明是翠微先生。
他的心里涌起一丝异样的波澜,竟有些“此时发现也不晚”的庆幸,又不希望她的心情受此事所困。
沈惜卉听得这一声,回过神将目光望向窗台上的风信子,“花有信人亦赴约”的安宁时刻总是让人无比怀念和珍视。
“青渠欲买胭脂回宫,却遇上粉黛居的老板遇袭,救下了她并助她藏匿于醉仙居。”
“棠梨姐姐?”
沈惜卉听青渠提起过,棠姐姐是一位为人和善热心且品味极佳的老板,凭一己之力带动胭脂巷的生意,凡是所制新品必引领妆面风尚。
“此事与商户制度有关,必须出城搜寻证据,因着大臣进谏,最近父皇对出宫管制格外敏感,青渠的消息是委托我在宫外的一位好友才寻得的。”
三皇子说着说着,声音也越发低沉,无力感涌上心头之时内心一股酸涩,所幸人平安无事。
“无事,棠姐姐人已救出,讨回公平不愁证据,承煦哥哥帮我带句话给青渠,让她万事务必小心。”
沈惜卉笑着,隐隐能猜测到醉仙居老板的困境,虽说鼓励女商可这胭脂巷独独这一家女老板,偏偏生意又做得好,每一步定是十分不易。
如今皇上警惕后宫与前朝联络,自是加派人手暗卫加以观察,想到这,沈惜卉不禁有些好奇这布满眼线的宫口,三皇子与友人竟能互通消息,定然是费了一番功夫。
“谢谢你,承煦哥哥。”
三皇子看沈惜卉那红彤彤的脸颊,眉眼舒展起来,下意识地垂眸将目光落于那方才搭在他手背上的白皙手腕,微微泛粉的肌肤光滑细腻。
他抬起眼眸看向沈惜卉那泛着水雾的杏眸,嘴角微微上扬勾起温柔的弧度。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我不觉麻烦,从未。”
三皇子说完将沈惜卉腿边的被角理了下,随着屋门缓缓合上,那股熟悉的沉香气息也渐渐散去。
这两句话轻飘飘地落在沈惜卉的眼底,本来尝不出药味的嘴里像是蜜饯化开一般,她的嘴角又漾起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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