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束花爱你

作者:歌呜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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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场谋杀


      聊完这些事情没多久,秦枕安就陷入梦乡,花束却迟迟难以合眼。

      花束躺在床上,侧过头来看着秦枕安的睡颜。

      月光被自己挡去大半,她没法看清身旁人的面容。可花束就这么盯着秦枕安的脸,固执地看着她模糊的轮廓。

      怪不得常言道美人在夜晚更为迷人。

      昏暗的光线会模糊人脸五官和面颊线条,人眼又善于谄媚大脑,自动处理出最和谐的线条让心脏胡乱跳动。

      夜晚自然的光线就是恋人们最好的迷情剂,只是药效长短就无从控制。

      花束集中着注意力,眼神勾画着秦枕安的脸,可脑海中的思绪从来不允许人夜晚专注于一件事上。

      胡思乱想永远是夜晚临睡前花束必须经历的环节。

      今夜因秦枕安的话,花束重新开始回想起自己害死奶奶陈艳之后的事情。

      世事向来难从愿,否则一路顺风为何惹人称羡?特别是一个孩童天真的想法,更难成真。

      陈艳的去世对吴涛打击很大,他自小父亲就抛下他们和别的女人跑了,他和自己母亲相依为命。

      在他眼里,母亲含辛茹苦地将他养大,却一直烦于家庭琐碎,精打细算着柴米油盐的开支,忙碌着洗衣做饭,从未享过清福就早早因病去世。

      如果吴涛能自我反省下自己回到家就把鞋一拖躺在沙发上看报纸,什么家务活也不分担。像个地主家大少爷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饭都要端着送他面前才吃。

      那么花束或许还会高看他一眼,觉得他起码是个孝子,有点优点,而不是一无是处。

      可吴涛没有,他将一切过错都赖到花漾的身上。

      从那以后,吴涛总会喝得醉醺醺的,带着一身难闻的酒气回到家。然后将早已熟睡的花漾拖起来,怒骂她,说她是灾星,骂她是废人,笑她是婊子。

      吵骂的内容多了一项,吴涛会骂是花漾克死了陈艳,是她在家什么活也不干害得自己妈妈那么辛苦才会犯病。

      会骂花漾是小姐的身子也是小姐的命,以前可以靠着别的有钱男人家务活不干,现在也靠着他赚钱,只会赔钱的贱货。

      会骂花漾一天到晚和个浪货一样妖在外面不着家,如果她那天在家陈艳就不会死,不会救护车来时就已经凉了。

      总之,什么难听吴涛骂什么。

      花漾一开始还会还嘴,可是后面吴涛动手了,他会抄起身边顺手的东西砸向花漾,会一把拽住花漾的脑袋砸向墙面,会脱下皮带抽向花漾。

      那时候,花漾会抱着花束,拼命将她推出门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看到暴力,也害怕自己女儿遭到暴力。

      等到吴涛酒疯发够了,花束会悄悄溜进去,抱着自己的妈妈问她疼不疼。

      花漾什么都不说,只是摇头,可她身上青紫色的斑痕和哭肿的眼睛让花束心疼得直不起腰来。

      第二天,吴涛会跪在地上求花漾原谅,会哭得痛心疾首,说着会痛改前非。

      可他从未实现过诺言,而花漾从一开始的心软到最后的麻木。

      花漾给卧室换过几次锁,也会抱着花束捂住她的耳朵,避免听到吴涛在门外的辱骂声。

      但是,发酒疯的人什么做不出来,门一次又一次被踢坏,锁一次又一次换。

      邻居们有的无法忍受吴涛每夜的谩骂声,有的心疼花漾的处境,偷偷报了警。

      可是都没用,镇上的警察再三推诿,说家暴这种暴力行为被定义为家庭关系摩擦,说他们无法插手家务事。

      有位做离婚律师的阿姨想帮花漾却又没办法,花漾没有固定收入,如果离婚的话花束的抚养权能争取到,但是花漾没能力抚养。

      而且,如果离婚的话,花漾又能去哪呢?

      顺带一提,花束一直和花漾姓。花漾给花束取名为束,一开始是想着跟丈夫姓。

      吴束,无拘无束不用像花漾自己一样,一直被家庭牵连。
      可临到排队登记身份时,陈艳反悔了,逼着不准姓吴,所以孩子只好跟着花漾姓花。

      花束现在想来,陈艳和吴涛真是可笑。这样做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因此,花漾不担心无法抢到花束的抚养权,她担心的是没钱养活花束。

      花漾也后悔,如果还在演戏,她起码能让花束不用和自己一样,有个糟糕透顶的童年。

      花漾每天都笑着,即便是在烈日高照的三伏天,也穿着长袖遮挡着伤口,不让花束看到那触目惊心的疤痕。

      花束每次见到自己母亲强颜欢笑,她就痛苦得心如刀割。

      是她太天真太幼稚了,以为只要陈艳一死,妈妈就会幸福,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花漾更痛苦了,从身心上更痛苦更伤痕累累。

      每当花束听到妈妈夜晚的抽泣声就会咬着自己的手努力假装睡着。她拼命压制住自己眼中的恨意,假装着还把吴涛当做父亲,假装着天真跑到邻里的化学老师家玩耍。

      花束会问那位和蔼的爷爷一些化学问题,会在他家看那些电视科普栏目。

      直到有次她看到一位厨房主妇介绍着自己的小妙招提到用醋擦生锈的刀时,便问那位化学老师,为什么这么做。

      他耐心地告诉花束,是因为醋中的醋酸能和铁锈发生反应,将锈除去,并且补充说不能天天这么做,会伤铁本身的。还告诉花束,有些铁管什么表面有锌镀层,用醋去涂反而会本末倒置,让这些铁管更容易损坏掉。

      花束没听懂那些醋酸什么的化学用语,她只知道,她想到办法除掉吴涛了。

      为什么说除掉?

      因为只有吴涛也死了,妈妈才会幸福。现在唯一给妈妈带来不幸的人死去了,妈妈才不会痛苦。只有如此,才能高枕无忧。

      花束对秦枕安隐瞒了部分,镇上那家小餐馆花束确实没去过。

      但那是吴涛经常去下馆子的地方,花束好多次看到他在一个人就着盘菜喝闷酒。

      喝完酒回家的路上必经过一处栏杆,那里有一条河。这个地方,花束之前陪自己妈妈来过。

      吴涛喝醉酒总会经过这里,把上身挂在栏杆上吹风。好多次都会有人在这看到醉醺醺的吴涛躺靠着栏杆睡去,会提醒他这栏杆年久失修很危险。

      可吴涛从没听进去。

      既然这样,机会已经来临怎么能不抓住呢?

      从那天起,花束每天夜里都会偷偷拿着厨房里的醋跑到一处栏杆前,将醋涂在栏杆底部生锈薄弱处。然后在悄默默地跑回家,不让任何人知道。

      花束看着天上的星空,从炎夏一直到凛冬,看着月亮升起得越来越早,看着星星越来越繁多,越来越明亮。无人的江边,只有一个抱着醋瓶的小孩子在傻笑着欣赏。

      那一刻,江风星月都是她的共犯。

      花束很耐心地等着等着,终于等来了喜讯:吴涛醉酒坠江淹死了。

      花束知道这件事情时还在课堂上,老师慌乱的模样和心疼的眼神令她兴奋狂喜,没人知道她等这一刻有多久。

      花束扮演出她那个年纪的不解和茫然,牵着老师的手问她为什么自己比别人早放学。

      花束在明知故问,她这么做不是为了掩饰什么,她那时还不够成熟,没法做到这般心思沉稳。

      她只是想从别人口中听到吴涛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她精心布置的典礼需要一个人来讲开场白。无论是谁来讲都无所谓,只要这场开场白的台词是:吴涛死了。

      这就足够了,这便是对花束来说最好的酬劳。

      可惜,花束并没有听到。

      大人们都顾及着花束幼小,怕给她的心灵带来伤害。一个两个都在蒙骗她,说着那些什么爸爸变成星星的笑话。

      根本没有给花束一个表演听到这噩耗后无措,慌乱以及悲伤的机会。

      花束的妈妈一如既往地将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轻声喊着宝宝,让她不要害怕。

      花束也和之前一样,没有闭眼。

      她盯着吴涛身上蒙着的白布,天知道她有多想冲过人群将白布掀开,看看吴涛那苍白的脸上,嘴唇是否乌紫。

      那乌紫色是否比花漾胳膊上的淤青颜色更为浓重,更为骇人。

      她想看看吴涛的手脚是否肿胀出褶皱,是否有母亲每天夜晚哭肿的眼睛那般一触即痛。

      应该不会痛,冰冷的江水灌进他咽喉时,他已经无法感受疼痛。

      吴涛的死太简单了,只是被水呛死,他应该被烈火焚烧而死。水太温柔,无法带来蚀骨的痛楚。

      地狱的业火能否替我完愿?

      花束祈祷着,向着恶魔。

      吴涛的死没给花漾带来经济的困难。

      由于吴涛是为了应酬被领导灌了不少酒,所以抚恤金上面没什么争议。

      加上栏杆属于公共设施,年久生锈没有及时修理,负责单位赔偿了不少钱,吴涛的保险也很可观。

      后面那套充斥过谩骂和殴打的房子拆迁掉了,花束和花漾搬到了南城,不用再留在那个小镇。

      真是意外之喜。

      从那天起,花漾真正过上了花束告诉秦枕安的那种生活。花漾可以真正发自内心地笑,那笑容不再是为了让花束安心而演出来的。

      或许,酬劳就像繁忙的汇款系统一样,总会延迟。

      死亡与新生总是携手同行。吴涛的死,是花漾的生。

      花束闭上眼睛无声地笑了笑,她摸着心口的那块观音玉,脑海不断临摹着她的慈悲,她的怜悯,她的博爱。

      观音的回眸滞留怎么能令花束回头忏悔呢?

      如果秦枕安是该跪在观音面前的人,那么花束又是什么人呢?

      花束不知道,她第一次的祈祷是向着恶魔。

      如果真的存在灵魂,那么佛陀和耶稣都无法洗涤花束的灵魂。

      观音又该怎么插手呢?

      观音会保佑自己?

      如果是真的,那么观音姗姗来迟了。

      花束想祈求的早已无法如愿。安康喜乐四个字,从没发生在花漾身上。那短短几年的安稳,是靠花束剥夺他人生命换来的。

      东方的漫天神佛,西方的耶稣圣母,从未保佑过花漾。

      花束将视线从玉上移到秦枕安身上,她摸了摸自己因为哭泣有些干疼的眼圈,冷笑着。

      秦枕安的童年,有什么值得哭的?

      她只是没被母亲关心过罢了。

      她有被抱在怀里看着棍棒砸向自己最在意的人吗?她有不自量力地想螳臂当车拦住拳脚却被一把甩到墙角吗?她有在一场又一场拉扯打骂中被踢到腹部疼得在地上连打滚都没力气吗?

      秦枕安说着自己童年有多不幸,就像是在炫耀一样。

      她还有其他人爱她,可花束自己呢?

      花漾是唯一爱她的人,可花漾却在一直被辱骂被殴打。秦枕安从小到大唯一的挨打就是那个巴掌和罚跪。

      花束自己呢?

      她跪在大雨的门外苦苦拍着铁门,求着吴涛不要打花漾。她在大冬天一次又一次跑到警察局求着人去救救花漾,可那些穿着制服的人却会在背后说什么?说家里男人打女人很正常,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所跪的,所被打的,比秦枕安多多了。

      可到头来,却还要假装着秦枕安有多不幸一样为她流下眼泪。算计着她的那点真心,挽留着她瞬息万变的心。

      真可笑。

      真荒唐。

      真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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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第二场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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