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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饼
于是谭合低头而拜,“刺史,婚约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的婚约虽是陛下所赐,但君臣之理更重于父母之言。若是抗旨不遵,抑或阴奉阳违,乃是欺君之罪,属下言尽于此。”
“还请刺史让属下辞官回家,放草民一条生路。”
元无咎总算是听明白了,气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愧对公主?”
听见这句话,谭合突然抬起了头,他总算明白那股古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您是玉安公主?”他看向林昭。
“总算猜出来了。”
谭合的脸一红,“传言您体弱多病,更有谶言……”他闭嘴没有说下去。
林昭替他补全了,“对,更有谶言若不入道修行,活不过十二岁。”
这与谭合得到的情报一致,他疑惑问道,“所以您自幼入玉仙流云宫清修?”
“是。”林昭答道。
“元刺史因家中被谋反一案牵连,举家获罪,年少就来了幽州?”
“嗯,也是。”元无咎点头,
谭合睁大了眼睛,“你们相识了二十余年?”
“这也没错。”两人对视了一眼,点头。
谭合叹了一口气,……这谁能想得到您二人自幼相识,甚至一同长大?
林昭喝了茶,被秋日里的阳光一照,一夜的疲倦好像骤然涌了上来,困意上头。
元无咎看了她一眼,立刻说道,“我带你去休息。”
出门时,元无咎给谭合使了个眼色,见谭合毫无动静,只好开口道,“你就不用跟去了。”
“是,属下告退。”
府衙虽然不小,但是可以休息的地方并不多,若非事务繁忙,元无咎也不会宿在刺史府。
在城中偏南的地方有一处元府,是上一任刺史留下的宅邸。清幽雅致,看得出用心不凡,但也是有些上了年头。
元无咎从接到文书的那天开始,就命人打扫整理最好的院落,留给林昭来时居住。
新制成的被褥经过洗晒,温暖干燥蓬松,林昭略一洗漱,转头向雕花木塌趴去,陷进了棉花和丝绸的包裹中,立刻昏昏沉沉。
元无咎小心的关好窗,尽管几经打扫,但此处到底不同京城,从窗棂中透过的一道道光线中,可以看到浮尘在轻轻的飘动。
林昭睡觉时很安静,脸上依旧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模样。也许是因为她平日里这副模样太久,睡觉时也改不过来。
也许是因为梦里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于是依旧是这副表情。
所以见到他,对于林昭,其实并不是值得梦中都高兴的事情?
林昭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元无咎盯着她的目光。
太阳已经西斜,阳光不再刺眼,只剩一片橘黄色的光照在元无咎的身侧,映得他的面孔半明半暗,棕色的眼眸闪烁着微光。
“醒了?”
“……嗯”林昭含糊的应了一声,伸出手来,元无咎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拽了起来。
“我睡了多久?”
“四个时辰,已经申时了。”元无咎继续说道,“云升和徐十四和柏舟都到了,他们住在你隔壁的厢房。”
“还有一个。”
“嗯,那位景王殿下。”说起景王,元无咎的语气冷淡了几分,“他是幽州别驾,按照官职,比我低一级。”
“所以你没有去迎接他?”
“嗯。”元无咎点了点头,“毕竟我在招待我们的玉安公主,更是比我官大一级的钦差大人,怎么可以分心去干别的事情。”
说完,他压低了几分声音,转头向林昭凑近,“司霜传信来,说是太子一路上都在与景王殿下联络,意图拉拢范阳节度使。”
“这样啊,”林昭思索了片刻,范阳节度使掌握幽州、蓟州、檀州在内的十个城池,共有约十万大军。
其中幽州的三万御边军本应直属范阳节度使,但因当年节度使调度频繁,契丹又多有侵扰,于是三万御边军交到了幽州刺史元无咎的手上。
元无咎继续说道,“蓟州和檀州不用担心。”
林昭掀开被子,估算着附近的军防,“那就只剩下威州的一万兵力,其余几个小城每城大约六千兵力。”
“对,那些城池都是墙头草,自己都自顾不暇,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只会闭门死守。”元无咎伸手,帮她整理好衣袍。
“太子也是有些坐不住了。”林昭站到铜镜前。
元无咎站在林昭身后,看着镜子里的两人,顺势把自己的下巴搁在了林昭的肩上。“那是自然,毕竟你如今,还是永王一党,你们二人的势力加起来,可是让他坐立难安。”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元无咎竟然一愣,“说什么呢,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林家的旧案已经平反了,元家日后的日子,也不会这么艰难了。”元家与林家交好,因为林家勾结前朝太子谋逆一事举家获罪,元家也受到牵连。
虽然没有被治罪,但也都贬官外放,当年的世家大族,如今散落四处,最大的官竟然只是从三品的幽州刺史。
除了元无咎外,连一个四品官都没有。
“你知道我等的不是这个。”元无咎笑着看向林昭,“你曾许诺过我更大的东西。”
“那是自然。”林昭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就快了。”
说完,她转身向门口走去,“饿了,吃饭。”
元无咎笑了,拱手道,“那就谨遵殿下懿旨。”
元无咎伸手从屏风边取下裘衣帮她披上,“太阳就快落山了,这里的夜里比京城冷些。”
他的手指在林昭身前,灵活熟练的系好衣带,林昭突然说道,“今晚的饭,未必好吃。”
如今天高皇帝远,经过路上几日辽阔自由的生活,林昭想到要面对的觥筹交错,竟然也有了一丝厌烦的情绪。
察觉到她的烦躁,元无咎立刻安慰道,“等散了席宴,若是你没吃饱,我带你去城北胡商那里吃。”
“是你上回托人带给我的胡饼吗?”
“是。”
两人说着,向云升和徐十四的院落走去。
“味道是好的,就是送来京城,硬的都成石头了。”
“刚出炉的时候可是又香又脆。”
“那我突然不想吃景王这顿饭了。”
元无咎停下了脚步,眼神示意。林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不,我们不去了?”
两个人犹疑了片刻,收拾停当的云升带着元柏舟走了过来,“主上,元公子,你们在这做什么?”
元无咎看林昭有些纠结,立刻向云升问道,“听说徐娘子想看大漠的月光?”
“是……”几人的目光突然转到了徐十四身上,令她有些紧张。
云升看向自家主上不太明朗的脸色,心中了然,立刻附和道,“那我们不如去胡商那里吃吧,听说这边的胡商与大兴大有不同!”
“殿下,意下如何?”
“去吧去吧,主上,我早就想尝尝幽州这里的奶酒和京城的有什么区别了。”
林昭看出元无咎也想借势给景王一个下马威,于是顺水推舟,“好,走吧。”
至于景王,自有幽州的其他官吏上赶着接待。
“你不去的话……”
“我想他应该巴不得我不去。”元无咎指的是幽州长史。长史一职主要为辅助刺史,但实际上,作为一个可以插手全局的职位,有时也是制肘刺史。
“太子的人?”
元无咎点头,叫来谭合,“你给郑长史传个话,就说我感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贵客,今晚就不去了。”
谭合看着元无咎红润的脸庞和中气十足的声音,无奈的拱了拱手,向郑府走去。
幽州不似大兴,有专门的东市西市,这里更为自由,城内有各种行当,米行、油行、果子、木炭、打铁、绢布,种类繁多。
不少民居的墙外都挂着干果蘑菇,若是有喜欢的,随时可以买卖。
胡商大多聚集在城北,商行以战马、牛羊等牲畜为主,还有一些飞鸟走兽。除此以外,就是如同中原人一样的酒肆、饭食。
商队里大多是男子,与大兴城里的胡商不同,这些外族人大多是来自更北方的渤海、契丹等地,商队带着马匹牛羊去往大兴,带回丝绸、茶叶和金银器。
商铺里的店主则大多是女子,不似大兴那边高鼻深目,浅色卷发;大多都是更为高壮,面容沉稳的女子。
突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云升身边跑过,撞得云升一个踉跄。云升站稳脚步,立刻摸了一把腰间。
“站住!”云升大喊一声,“他偷了我的钱袋!”
“追。”林昭言简意赅,率先跟了上去,云升和元柏舟紧随其后。
那道身影非常灵活,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在各种小巷摊位之间转来转去。林昭依靠速度勉强跟上。
见甩不脱林昭,那人皱起了眉,一咬牙向深处的巷子里拐去。
林昭按了按腰边的剑,同样跟了上去。
巷子里围坐着一圈人,听见脚步声,立刻回头看向巷口。
林昭的目光扫过那群人,看模样像是流民或是乞丐,但是除了破烂的衣服和脸上的脏污,这些人眼露精光,精神警惕,一看就不是吃不饱饭的人。
“帮我挡住她,你们说的事,我可以帮你们办!”瘦小的身影在逃跑中就掂了掂钱袋,分量不轻,于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拿到这个钱袋。
“把东西放下,我可以给你钱,但如果你继续拿着,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哼,杀身之祸?”小贼不屑的冷笑了一声,抛起那个钱袋又接住,“我看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那群人警惕地看了看那小贼,又看了看林昭,最终,其中一人摇了摇头。
看见那人的动作,第二个人站了出来,面向林昭,“你是什么人?”
“我是大梁的巡边钦差,当朝公主,赵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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