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话未完

　　巷口的阳光正好，萧逸举着个牛皮纸糖袋，正踮着脚往这边瞅，看见谢瑾瑜和孟桉玖过来，立刻嚷嚷。

　　“可算来了！夏云培刚买的奶糖，水果味的，说是宏村这边老字号的，你们再晚一步，徐彦辰那货能把橘子味的全揣兜里！”

　　谢瑾瑜刚走到巷口，就见夏云培站在不远处的石桥边，手里捏着两小袋奶糖，指尖还沾着点糖纸的透明胶。

　　听见动静，他转过头来，目光在谢瑾瑜脸上落了半秒，又飞快移开，耳根却悄悄泛了点红，跟刚才在死胡同里被孟桉玖点破时的谢瑾瑜如出一辙。

　　“喏，给你。”夏云培把其中一袋递过来，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你上次说喜欢葡萄味的，我看了看，这里面有好几颗。”

　　谢瑾瑜的手指刚碰到糖袋，就跟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又赶紧攥住，指尖把塑料袋捏出几道褶子。

　　他想说句“谢谢”，可嗓子眼跟塞了团棉花似的，张了张嘴，只挤出个“嗯”字，声音还飘得厉害。

　　孟桉玖在旁边看得直乐，刚想打趣两句，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她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着“念姐姐”三个字，顿时眉开眼笑，接起电话时语气甜得发腻：“喂，姐！想我了没？”

　　电话那头传来谢祁念清亮的声音，带着点刻意板起来的严肃：“少贫嘴，你们在宏村怎么样？住的地方还行吗？听妈说那边民宿蚊子多，你让谢瑾瑜别总穿短裤乱跑，小心被叮成蜂窝煤。”

　　“知道啦知道啦，”孟桉玖一边应着，一边往谢瑾瑜那边瞟，正好看见他把葡萄味的奶糖剥了颗出来，犹豫了半天，又塞回兜里，反倒拿起颗橘子味的往嘴里塞——那是夏云培刚才顺手放在他画板上的，“我们好得很，民宿老板特好，每天早上都给煮糖水蛋，谢瑾瑜昨天一口气吃了仨，撑得半夜说梦话喊‘别给了’。”

　　谢瑾瑜听见这话，差点把嘴里的糖咽下去，转头瞪了孟桉玖一眼，那眼神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夏云培在旁边没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肩膀微微抖着，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影。

　　“他没给你添麻烦吧？”谢祁念在电话那头追问，“那小子脾气倔，跟人起冲突了没？我听说你们这次研学的人多，别为了抢个民宿跟人吵起来。”

　　“放心吧，有人护着呢。”孟桉玖拖长了调子，视线在谢瑾瑜和夏云培之间打了个转，看见夏云培正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画板往谢瑾瑜那边挪了挪，挡住了点午后的强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乖着呢，现在连画笔都有人帮着洗，待遇好得很。”

　　“谁啊？”谢祁念敏锐地抓住重点，“萧逸？还是徐彦辰？他俩靠谱吗？”

　　孟桉玖憋着笑，故意顿了顿，声音压得神秘兮兮的：“都不是。姐，跟你说个事儿——”她又朝那俩人的方向看了两眼，谢瑾瑜正低头研究画板上的草稿，夏云培凑过去，手指点在画纸的一角，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我觉得啊……咱家可能要添人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谢祁念拔高了八度的声音：“啥？添人？孟桉玖你说清楚！是不是谢瑾瑜那小子——”

　　“哎哎哎，信号不好！”孟桉玖赶紧打断，捂着话筒笑得肩膀直颤，“不说了啊姐，我们要去吃冰粉了，这边老字号的冰粉，加桂花蜜的，挂了啊！”

　　不等谢祁念再问，她“啪”地挂了电话，转头就看见谢瑾瑜正一脸狐疑地盯着她：“你跟我姐说什么呢？”

　　“没什么啊，”孟桉玖揣起手机，笑得一脸无辜，“就跟她说你在宏村吃嘛嘛香，睡嘛嘛好，让她别惦记。”她说着，冲萧逸和徐彦辰挥挥手，“走了，吃冰粉去！我知道有家店，就在月沼旁边，老板娘手特巧，冰粉里还加山楂碎和葡萄干！”

　　萧逸和徐彦辰一听有吃的，立刻欢呼着往前冲，孟桉玖跟在后面，走了两步又回头，冲谢瑾瑜和夏云培挤了挤眼：“你们俩快点啊，去晚了可就只剩红糖味的了！”

　　巷子里顿时只剩下谢瑾瑜和夏云培两个人，青石板路上的露珠还没干透，映着头顶的天光，亮晶晶的。

　　夏云培先开了口，声音比刚才自然了些：“走吧？去吃冰粉。”

　　谢瑾瑜“嗯”了一声，低头跟着他往前走，脚步却有些发飘。

　　他偷偷抬眼瞟了夏云培一眼，对方正看着前面的路，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鼻梁高挺，嘴唇的弧度很柔和。

　　孟桉玖说的那些话又在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他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孟桉玖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响。

　　青石板路被太阳晒得微微发烫，谢瑾瑜踢着路边一块半埋的小石子，鞋底蹭过石头边缘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夏云培的影子落在他脚边，被阳光拉得很长，偶尔两人肩膀不经意碰到一起，他都像被烫到似的往旁边缩半寸，余光却总忍不住往旁边瞟——看夏云培握着画板的手指，看他走路时微微晃动的书包带，看他脖颈处被汗水浸湿的一小片衣领。

　　“在想冰粉加多少糖？”夏云培忽然转头，眼里盛着点笑意，“刚才你说要多加半勺。”

　　谢瑾瑜猛地回神，脸颊“腾”地热起来，含糊道：“……随便。”说完又觉得太敷衍，补了句，“跟你一样就行。”

　　夏云培的脚步顿了顿，低头笑了笑：“我加桂花蜜，不加糖。”

　　“那我也……”谢瑾瑜刚想说“我也加桂花蜜”，就被前面传来的嚷嚷声打断。萧逸正举着个空冰粉碗冲他们喊：“你们俩蜗牛爬啊？徐彦辰都快把第二碗干完了！”

　　月沼边的老槐树下摆着四张木桌，徐彦辰果然捧着个青花碗，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看见他们过来，含混不清地说：“快、快来……老板娘说最后两勺山楂碎给你们留着！”

　　孟桉玖正跟老板娘讨价还价：“再加点葡萄干呗？就一小撮！上次我朋友来你们家，您还给了他半袋呢！”老板娘被她缠得没法，笑着往两个新碗里多舀了两勺，谢瑾瑜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冰粉上撒着的山楂碎、葡萄干，还有夏云培面前那碗只飘着桂花蜜的，忽然觉得喉咙发紧，没什么胃口。

　　“怎么不吃？”夏云培推了推他的胳膊，“凉丝丝的，解腻。”

　　“不太饿。”谢瑾瑜戳了戳碗里的冰粉，看着红糖浆在透明的冻块上慢慢晕开，“早上吃了三个糖水蛋。”

　　孟桉玖在旁边听见，立刻接话：“何止啊，刚才还偷吃了颗橘子糖！”说着冲他挤挤眼，“某人明明喜欢葡萄味，偏要抢别人的橘子糖。”

　　谢瑾瑜瞪她一眼，刚想反驳，就见夏云培把自己碗里的桂花蜜往他碗里倒了小半勺：“混着红糖吃，不腻。”

　　徐彦辰“啧啧”两声，撞了撞萧逸的胳膊：“你看他俩，吃个冰粉都搞特殊化。”萧逸正跟最后一颗葡萄干较劲，含混道：“要你管，吃你的！”

　　等冰粉见底，萧逸拍着肚子站起来：“听说中午民宿老板炖了土鸡汤，还有臭鳜鱼！去晚了没位置！”徐彦辰立刻蹦起来：“走走走！臭鳜鱼我要吃两条！”两人拽着夏云培就要走，夏云培回头看谢瑾瑜：“不去？”

　　谢瑾瑜摇摇头：“你们去吧，我想在附近走走。”昨天才遭了罪，我才不上当呢。

　　“我陪他。”孟桉玖把空碗递给老板娘，冲萧逸挥挥手，“你们先去，给我们留两只鸡腿！”

　　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谢瑾瑜才松了口气，沿着月沼边的石板路慢慢走。

　　白墙黑瓦倒映在碧绿的水里，几只白鹅慢悠悠地划过，荡起一圈圈涟漪。

　　孟桉玖跟在他身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没说话。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谢瑾瑜忽然停下脚步，盯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表姐，你说……两个男的在一起，很奇怪吗？”

　　孟桉玖愣了一下，随即在他身边蹲下，捡起块小石子扔进水里，看着涟漪把他的倒影打碎：“你觉得奇怪吗？”

　　“我不知道。”谢瑾瑜的手指抠着青石板的缝隙，“看你给的小说的时候，书里写两个男生在雪地里牵手，我觉得挺浪漫的；看电视上采访同性情侣，说他们一起过了二十年，我觉得……挺厉害的。可为什么到我自己身上……”他顿了顿，声音发涩，“我一想到夏云培……想到他可能……我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孟桉玖侧过头看他，“是觉得他不好，还是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想？”

　　“都不是。”谢瑾瑜猛地抬头，眼里满是困惑，“他很好啊，比谁都好。可我就是……别扭。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咽不下去。”他想起刚才夏云培往他碗里倒桂花蜜的动作，想起那人低头时睫毛在眼下投的阴影，心跳又开始发慌。

　　“我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他看出来我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孟桉玖捡起片槐树叶，撕成一小条一小条：“你还记得我上次带你去看的画展吗？那个画《星空》的画家，他爱人也是男的，他们一起住了三十年，画了一辈子的画。当时你还说，他们的画里全是光。”
　　谢瑾瑜点头：“记得。可那是别人啊。”

　　“别人和你有什么区别？”孟桉玖把撕成条的树叶扔进水里，看着它们被白鹅叼走，“你看那两只鹅，都是公的，天天腻在一起，也没人觉得它们奇怪。”

　　谢瑾瑜被她逗得差点笑出来，嘴角刚扬起来又垮下去：“那不一样。”

　　“是不一样。”孟桉玖的声音放软了些，“鹅不用想那么多，可你会。但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一句话？世界上只有一种性取向，那就是心之所向。”

　　谢瑾瑜愣住了。

　　“你觉得夏云培好，看见他会心跳加速，想起他会发呆，这不是很正常吗？”孟桉玖戳了戳他的胳膊。

　　“就像你看见好看的晚霞会想画下来，吃到好吃的糖水蛋会想多吃一个，喜欢一个人，跟喜欢晚霞、喜欢糖水蛋，本质上没区别。”

　　“可他是男的啊。”谢瑾瑜的声音带着点固执的别扭。

　　“那又怎样？”孟桉玖挑眉，“难道你喜欢一幅画，还要先看画家是男是女？喜欢一首歌，得先问歌手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谢瑾瑜，你别扭的不是他的性别，是你自己不敢承认——你对他的感觉，早就超过朋友了。”

　　谢瑾瑜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水里的倒影重新聚起来，他看见自己的耳朵红得厉害，像刚才孟桉玖说的山楂球。

　　“你看啊，”孟桉玖指着月沼对岸的老房子，“那户人家的墙头，牵牛花缠着竹子往上爬，谁规定花只能缠树，不能缠竹子？它就是想往高处长，刚好旁边有根竹子，就这么简单。”

　　她顿了顿，忽然笑了：“再说了，夏云培要是个女的，你现在是不是早琢磨着怎么跟人表白了？上次有个女生给你递情书，你还偷偷跟我吐槽她字写得丑。”

　　谢瑾瑜被戳中旧事，嘟囔道：“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孟桉玖穷追不舍，“是夏云培不够好，还是你觉得自己不配被人喜欢？”

　　“我没有！”谢瑾瑜立刻反驳，声音都拔高了些，“他很好！特别好！”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办啊。”孟桉玖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不通就先不想，该画画画画，该吃饭吃饭。等哪天你看见他，心里的小鹿不乱撞了，能好好跟他说话了，再琢磨也不迟。”

　　月沼边的风带着水汽，吹得谢瑾瑜后颈凉丝丝的。

　　他攥着衣角站了会儿，听见孟桉玖在身后轻咳一声，才慢吞吞转过身，往饭馆的方向挪。

　　刚拐过那道爬满丝瓜藤的墙角，就看见萧逸正举着个空碗冲夏云培嚷嚷：“真不够意思啊，谢瑾瑜那份米糕你也护着，我就尝了一小口！”

　　夏云培手里正拿着双筷子，闻言往旁边躲了躲，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他中午没怎么吃，留给他的。”

　　谢瑾瑜的脚步顿了顿，隔着两步远看着夏云培低头用纸巾擦着桌边的油渍，阳光从窗棂漏下来，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刚才孟桉玖说的“心之所向”突然在脑子里冒出来，他忽然觉得耳根又开始发烫，赶紧移开视线，假装在研究墙根的青苔。

　　“哟，正主来了！”萧逸眼尖，先看见他，“谢瑾瑜你可算舍得回来了，夏哥把你那份米糕藏得比藏宝图还严实——”

　　话没说完就被孟桉玖拍了后脑勺：“吃你的饭去，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冲谢瑾瑜使了个眼色，又转头对夏云培扬下巴，“夏云培，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夏云培愣了愣，看了眼谢瑾瑜，见他低着头没反应，才放下筷子跟着孟桉玖走到店外的廊下。

　　廊下的风更凉些，孟桉玖靠在廊柱上，上下打量了夏云培半天，看得对方都有点不自在了，才慢悠悠开口：“知道我找你说什么不？”

　　夏云培声音很稳：“除了他，还能有什么事。”

　　“挺聪明。”孟桉玖笑了，“那我就直说了。谢瑾瑜那小子，看着犟，其实心眼比谁都软，就是嘴笨，心里有事藏不住，全都写脸上。”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他跟别的小孩不一样，从小就不爱跟人亲近，画室里的画架摆得比谁都靠里，别人碰一下他的颜料，能跟人急半天。但他对你……”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看夏云培的手指悄悄蜷了蜷，才继续说：“他的画具让你随便碰，你带的饭他从不挑食，上次你借他的铅笔还，他翻箱倒柜找了三天，愣是没好意思跟你提——这些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吧？”

　　夏云培的喉结动了动，低声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孟桉玖挑眉，“我跟他说了不少，他那脑子转得慢，估计得琢磨一阵子。但有句话我得跟你说清楚，”

　　她往前凑了半步，眼神里带着点“未来表姐”的威慑力，“谢瑾瑜这人，看着别扭，其实最缺安全感。你要是跟他玩暧昧，或者只是一时兴起，现在就打住，离他远点，我孟桉玖护短，你要是敢欺负他，我让萧逸天天往你课本里塞毛毛虫。”

　　夏云培被她逗得差点笑出来，随即又敛了神色，语气郑重得不像个少年人：“我不是一时兴起。”

　　他抬头看向孟桉玖，眼里的认真几乎要溢出来，话说到一半，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孟桉玖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担心忽然就落了地。

　　她哼了一声，语气却软了下来：“算你有点眼光。但我可告诉你，追我们家谢瑾瑜，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夏云培点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他别扭，我可以等。他想不通，我可以慢慢陪他想。”

　　“这态度还差不多。”孟桉玖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他爱吃甜的，但怕胖，每次买糖葫芦只敢买山楂的，其实偷偷爱吃葡萄的；画画的时候不能被打扰，一有人站在身后就手抖，但你站旁边他从不赶人；还有啊，他看着不爱说话，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你对他好一分，他能记着还你十分——”

　　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把谢瑾瑜那些藏在骨子里的小习惯全抖了出来，夏云培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像是在记什么重要的笔记，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孟桉玖拍了拍手，“剩下的就看你们俩的了。对了，”她忽然想起件事，“我姐要是知道这事了，就是谢瑾瑜他亲姐，那脾气有时候比我还爆，你要是以后真成了我们家‘添的人’，可得先过她那关，毕竟是她从小捧到大的小心肝儿。”

　　夏云培愣了愣，随即笑开了，眉眼弯弯的：“我会努力的。”

　　廊里的对话飘进店里，谢瑾瑜假装在扒拉碗里的米饭，耳朵却竖得老高。

　　听见夏云培说“不是一时兴起”，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听见没？”萧逸在旁边撞了撞他的胳膊，挤眉弄眼，“孟姐都把你底裤颜色扒出来了——”

　　“你闭嘴。”

　　这时孟桉玖和夏云培正好走进来，孟桉玖冲谢瑾瑜挤了挤眼，又冲夏云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看你的了”。

　　夏云培会意，端起那碗一直没动的米糕，走到谢瑾瑜身边放下，声音放得很轻：“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孟桉玖看着这一幕，不禁笑了笑——这俩家伙，离桶破窗户纸的那一天不远了，诶不对，是不是忘了啥？

　　“我让你们给我留的鸡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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