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林隔川

　　栾思申的成绩在过去一年直线下降，两个人都学的理科，暑假林知还把自己的笔记给了他，又替他查漏补缺，针对性的把栾思申落下的内容讲了讲。
　　高三开学第一次摸底考，栾思申成绩稳在了班级前十。
　　还算不错的成绩，但比起以前要差得太远。
　　生活终归要步入正轨。
　　栾思申的头发又长长了，染成黄棕色。课间总和年级里的混混一起躲在厕所或者楼梯拐角抽烟，有时候林知还去办公室会听到老师聊起他：真是可惜了这个学生。
　　环安小区离学校近点，林知还每天早上可以多睡15分钟。
　　栾思申还是住在阁楼，蒋爱文那间卧室空下来，门永远关着。
　　有时候林知还会觉得她只是出去上班了，住在厂里。
　　像从前一样。
　　只是在没有人再悄悄往她的书包跟衣柜里塞钱，栾思申一下给了她一沓，够她花到高中毕业。
　　高三的生活紧凑，林知还每天家、学校两点一线。
　　上学路上，耳机里的摇滚乐又变成英文听力，栾思申依旧不近不远跟在她身后，一回头总能望见。
　　日子也并不是一直枯燥的，路过港南酒吧，林知还下意识的往二楼窗口看过去，灯光昏暗，好像有人影一闪而过。
　　一个月前，图书馆二楼大厅哈利波特促销，五本书成一套打折。
　　只剩最后一套了。
　　林知还记得初中班里很多同学爱看这个，一本书在班里轮流传阅，林知还也想看，但想到书的主人，那个胖胖的男生和她初中三年似乎都没说过话，就放弃了。
　　一旁有几本拆封试看的书，林知还拿起来翻了翻，不自觉有些入迷了，旁边伸过来一双手抢先把书抱走了。
　　“那是我的。”林知还脱口而出。
　　男生回过头，牛仔外套，寸头染成红色，冲她挑了一下眉。
　　“是我先拿走的。”
　　林知还不想再跟对方争执，她怕麻烦，更怕周围人的目光落在身上时，那种好像自己没穿衣服一样难受的感觉。
　　其实心里也不想承认自己有点被对方唬住了，转身要走，却被喊住。
　　“看过哈利波特吗？”
　　林知还摇摇头。
　　“给我个除了你年纪比我小还是个女孩以外的理由。”对方想了想。
　　“我今天过生日。”林知还声音脆脆的，这是她第一次用生日这个借口要求别人什么，有点心虚。
　　对方却点点头显然被说服了，“那好，我送你做生日礼物。”
　　说罢转身就朝柜台走去。
　　“我有钱。”林知还心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对方却回过身，拉着她的胳膊“有个条件，你把第五本借给我看看，我保证在你看完前四本之前，把书还给你。”
　　“那也不能平白无故收你的礼物。”林知还嘀咕道。
　　男生回头义正言辞“我叶某人从来不让女人掏钱。”
　　......
　　付完钱后，林知还把《哈利波特与凤凰社》递给对方问“那我去哪找你拿书？”
　　“南港酒吧知道吗？”
　　林知还点点头“离我家很近。”
　　“那就好说了，每周末或假期六点到凌晨两点，随时可以来找我。”
　　男生俯下身视线与她齐平，鼻尖近乎要贴上她的脸，“小妹妹，要有点安全意识，以后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更不要随便吧自己家的地址告诉别人，知道吗？”
　　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打在林知还脸上，她闻出他嘴里嚼的口香糖是蓝莓味的，不自觉后退一小步偏了偏脸。
　　男生笑了起来“当然我不是坏人，我说的是除了我以外的其他陌生人。”
　　林知还想的却是，原来那家酒吧没有倒闭。
　　四本哈利波特整齐的摆在床头柜上，林知还早已经看完了。
　　夜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港南酒吧的玻璃门紧关着。
　　正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
　　门开了，音乐声传出来，是一首英文歌，温柔的男声不断重复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
　　男生的寸头染回了黑色，上身只穿了一件灰色破洞背心。
　　“小朋友，站门口干嘛？”对方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看完了吗？”林知还有些不好意思。
　　“哈利波特。”
　　“看完了。”男生咧嘴笑了笑，“进来吧。”
　　男生侧身邀请她上楼。
　　楼道没有灯，林知还摸索着楼梯的方向，黑暗中男生的手握住她的手腕。
　　“跟着我。”
　　楼梯拐上去，有昏暗的灯光映出来。
　　二楼的木门被刷成浅蓝色，上面画着乱七八糟的图案，有月亮，啤酒，还有一个大胡子外国男人的头像。
　　进门后是同样被刷成浅蓝色的吧台，二楼空间不大，大概放了七八张桌子，几乎都空着。房间尽头是一个小型舞台，立着一支话筒，旁边是架子鼓跟贝斯。
　　一个长头发烫着小卷的男生在台上调试设备。
　　男生并没有松开林知还的手腕，而是拉着她坐到舞台前。
　　“不着急回家吧？”他问。
　　林知还摇摇头。
　　“做我的观众呗？”
　　林知还点点头。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叶子谦，树叶的叶，君子自谦的子谦。”
　　男生拿过一旁的菜单，把这三个字写在上面。
　　“等我一下。”叶子谦朝吧台方向走过去。
　　“你俩咋认识的？”卷毛见叶子谦走了趁机凑过来问。
　　“在书店认识的。”林知还心里有些紧张混杂着一点尴尬。
　　“哈哈哈哈哈哈哈。”卷毛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
　　叶子谦把一杯果汁放到林知还面前。
　　细长的玻璃杯里面是殷红的液体，一支彩色吸管浮在果汁中间。
　　“加了点车厘子。”
　　叶子谦说，“没有酒精，纯果蔬汁。”
　　林知还尝了一小口，酸酸甜甜冰冰凉凉，很好喝。
　　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林知还把外套脱掉，放到一旁的空椅子上。
　　叶子谦上了台，拍打了几下话筒，广播里的音乐已经关掉了。
　　“小朋友，想听什么？”叶子谦一笑，眼睛弯了起来。
　　“我不是小朋友，我叫林知还。”
　　叶子谦的眼睛弯的更厉害了“林知还同学，你想听什么？”
　　林知还想了想“约定，王菲的。”
　　“有品。”身旁伸过来一只手，竖着大拇指。
　　卷毛自己也拿了杯果汁坐在林知还一旁的椅子上。
　　叶子谦找出约定的伴奏。
　　卷毛用杯子跟林知还轻轻碰了碰。
　　“你多大了？”
　　“十八。”
　　“高三吗？”
　　“对。”
　　“你猜叶子谦多大？”
　　“有二十岁吗？”
　　“聪明。”
　　“大学生。”林知还的世界里，初中结束后就是高中，然后大学，毕业，工作，人生中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
　　“nonono，他今年高四。”
　　“复读了。”
　　“他以前也是一中的。”
　　“没见过。”林知还仔细想了想确实没什么印象，但一中新校区很大，没见过也很正常。
　　叶子谦的嗓音低沉温柔，唱起歌来生动好听。
　　一曲结束。
　　叶子谦拿起自己搭在架子鼓上的牛仔外套，“我送你回家。”
　　林知还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九点五十。
　　是该回家了。
　　“不用不用，我家很近。”
　　“我送你到小区附近就好，刚好我也想出去透透气。”
　　玻璃门一推开，林知还就感到一阵凉意。
　　街上零零散散还有几个穿校服的学生，不着急回家站在路边聊天打闹。
　　叶子谦说起学校里几个老师的名字的时候，林知还才真切的相信，这人以前真的是一中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走到小区门口。
　　“林知还。”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知还跟叶子谦抬头看，小区门前的树影下站着一个人。
　　栾思申臭着一张脸从树影里走出来，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不要在外面呆到这么晚。”
　　叶子谦挑了挑眉，挥手对这两个人说“再见。”
　　“再见。”林知还话音未落栾思申就拉着她往小区里走。
　　“怎么了？不回家站在小区门口干什么？”林知还问。
　　“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
　　林知还摸了摸口袋“出门忘带了。”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林知还摇了摇手里的哈利波特“书店，他借了我的书，我找他去拿。”
　　“见过几次？”
　　“两次，一次借书，一次还书。”
　　“你离他远点。”
　　“为什么？”
　　“你怎么了？像申犯人一样。”
　　“你看他那副样子像什么好人？纯纯混子，离他远远的。”
　　栾思申黑着脸，嘴像淬了毒。
　　“你哪来的脸说人家？你都不照镜子的吗？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了？耳朵打俩洞、扎个破辫子装什么艺术家呢？也就骗骗不成熟的小姑娘了。”
　　林知还说完自己愣住了，栾思申听到她的话很显然也愣住了，伸手摸了摸耳骨上的耳钉，片刻后回过神来舔舔嘴唇怒道“你踏马跟谁学的会说脏话了？”
　　“是不是叶子谦教你的？”
　　“我说了我跟人家就见过两次，你有完没完了？等等，你怎么知道他叫啥？”
　　“他是我发小。”栾思申咬牙切齿地说道。
　　......
　　林知还不想跟他继续争执转身往楼上跑，栾思申不依不饶跟在后面。
　　“你离他远点，听见没有？”
　　“谁要你管我了？”
　　栾思申气焰很明显低了，“叶子谦这个人幼儿园开始女朋友就没断过，就喜欢骗你这种长得不错又单纯的小姑娘，你离他远点别被骗了。”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栾思申语塞，手腕上手表闪了两下，十点整了，他咧嘴笑了笑“你在胡说什么呢？”
　　搬回来的时候还是春天，栾思申帮她把书摆上架子。
　　“你没来过我房间？”林知还打开衣柜挂衣服看到角落的白色盒子问栾思申。
　　“没有。”
　　“那可真是可惜了。”林知还拿出那支手表递给他。
　　“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
　　他的生日已经过去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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