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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适
余之乐“噗嗤”笑出了声,她看着孟佰,乐道:“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孟佰没懂她说得有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出于礼貌附和着笑笑,正欲开口换个新话题,忽然外面躁乱起来,一辆警车鸣着长笛呼啸而过。
饭店里用餐的几桌客人纷纷向外张望,见一群人都在往警车驶去的方向看,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啥大事了?把警察都给惊动了?”
“不知道啊……怎么这么多人都在往那边看?”
周遭一片窃窃私语,独独坐在窗边的两人都默不作声,孟佰只是条件反射地偏头看了一眼,旋即便收回目光,不再关心。
余之乐凝望窗外,卷翘的长睫毛忽闪忽闪,好整以暇地看向他:“你不好奇发生了什么?”
孟佰拿起筷子夹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不咸不淡地回答:“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别人的事,和我也没多大关系,好奇有什么意义呢?”
“那你就从来没有好奇过别人的事?”余之乐挑起眉毛,“难道跟我见面之前你也不好奇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孟佰弯着嘴角,“我……”
他话说一半,端起手边的茶杯,眼神无意识扫到窗外,一个身影从视野中飞奔过去。那人匆匆一抬头,看到他的瞬间愣了一下,脸上惊惶一闪而过,又看了一眼他对面的人,什么也没说就跑远了,像有什么急事。
孟佰的声音被人掐住脖子似地断了,手猛地一顿,惯性下杯子里的茶水洒出来几滴。
“怎么?”余之乐敏锐捕捉到他的异常,循着他的视线也往窗外看去,然而刚刚那个人已经走远,她要看,也只能看到湖边树底下打牌的几个老头。
余之乐自然不会相信孟佰是看着老头儿露出那种表情的,于是问道:“你刚看见了什么?”
孟佰仓促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抿了口清茶:“没什么,一个熟人。”
是齐小满。
他绝对不会看错,那个人凭借一己之力,让这张脸深深地烙刻进他的脑子里,就算是匆匆一瞥,也能迅速辨认出来,更何况,那人方才的表情,分明别有深意。
是在惊讶吗?
惊讶自己分明证据凿凿地确认他是个同性恋,几天不见却和一个女人单独吃饭。
还是在惊讶他竟然没有被那句当众砍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杀死?
孟佰一瞬间千头万绪,对面余之乐又道:“什么熟人让你碰见了脸色变得这么难看?是仇人吧?”
孟佰一时没吭声,她以为自己没猜对,又补充道:“难不成是前任?”
孟佰一口水呛在喉咙里,闻言猛地咳出来,慌忙抽出张纸巾捂住嘴。
余之乐一脸诧异:“真叫我猜对了?嚯——被前女友撞见和别的女人相亲,确实……”
“不是……”孟佰哑着声音摆手,艰涩地吞咽一下,“就是之前一个同事,闹过些不愉快。”
“你这样的人还能跟人闹不愉快?”余之乐将信将疑,“不过既然聊到这份上了,我倒想问问,你之前有没有谈过恋爱?”
孟佰不动声色地又抽了张纸巾,将桌面上溅的几滴水慢条斯理擦干净,然后扔进垃圾桶。
“谈过。”
余之乐眼前一亮:“什么时候?谈了多久?”
孟佰垂着眼睛,看着茶杯里的水晃来晃去,慢慢平静下来,才低声道:“十几岁的时候,谈了三年。”
“看不出来啊——”余之乐一脸揶揄,聊几句话的时间,这人好像已经轻车熟路地从刚开始的生人勿近,变成眼下这副熟稔的样子,“十几岁,那得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吧?怎么分的?”
“嗯,有七年了。”孟佰撩起眼皮瞄了她一眼,脸上依旧纹着浅浅的笑影,“家里人不同意。”
“七年前你也十八了吧?”余之乐反应很快,“不是说农村人结婚都很早吗?不能是因为早恋不同意吧。难道是对方人不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很好的人。”孟佰说,尽管他觉得在相亲局上这样忆苦思甜一般提起自己的“前任”,有些不合时宜,却还是忍不住,“看上去大大咧咧很莽撞,实际又温柔又细心。”
“想不到你喜欢这种类型的,”余之乐笑道,“那这么好一人,你家里怎么还能不同意?”
“他们觉得不合适。”
“他们觉得不合适你们就分开了?”
孟佰一怔,随即笑起来:“那时候年纪小,很多事情自己作不了主。”
“那现在呢?”余之乐问,“那人怎么样了?你不考虑再去找她?还答应来跟我相亲?”
“现在年纪大了,也明白我们确实不合适。”孟佰说。
余之乐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追问,他立即开口,将话题换了个方向:“别光聊我,你也可以说说你的故事。”
余之乐笑了:“我没什么好故事,也没有你那种意难平的爱情。过去几年前前后后谈了三四个,腻了就分了,没啥意思,也留不下多深的印象。”
她对谈自己的事兴趣缺缺,又指着窗外方才警车开过去的方向:“不如我们来猜猜刚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怎么猜?有人当街违反犯罪吗?”孟佰疑惑道。
“不,我猜……”余之乐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说,“是出人命了。”
孟佰蓦地一愣,再抬眼看她,竟从那一张精雕细琢的笑脸上,瞧出几分寒意。
“你可真会开玩笑。”
余之乐不说话,招手让旁边一个服务员过来:“刚刚店外面过去一辆警车是怎么回事?”
服务员轻声回答:“据说是百货大楼附近的居民区有杀人犯,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孟佰脸上浮起惊诧,余之乐朝他递来一记眼神。
“怎么样,我猜得没错吧?”
“你怎么知道的?”
余之乐端起杯子,缓缓地在手里转了半圈:“直觉。”
孟佰不明觉厉,正犹疑着,看她喝了一口杯中的茶,剩下一杯底放回桌上。
“那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孟先生,有缘下次再见。”
孟佰的疑问就此打住,闻言如释重负,终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他低声道了句“再见”,目送余之乐离开饭店,才起身去结账。
“余女士是我们店的常客,用餐都是直接记账的,不用单独付钱。”前台服务人员解释道。
“这样吗。”孟佰半尴不尬地收回钱夹,走了出去。
一顿饭不知不觉吃了快两个小时,出来时天色都暗了。他站在路边,朝路的尽头看去,从这条路转个弯就到百货大楼,作为一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附近居民区不算太密集。
他想起刚才传言的命案,又想起一闪而过的齐小满。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却也只当作一段插曲,无暇深想。
孟佰原路返回,到路对面的公交站去等车。
余之乐到最后没有再提相亲的事,两人也没留联系方式,大概就是一面之缘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他松了口气。
回到家属院,钥匙开了锁,里面一片昏黑,安安静静,没了第二个人的气息。
孟佰沉默着在房里重新落锁,打开灯,坐在床上发呆。
以后……或许就回归到原来的生活了。他想。会慢慢习惯的。
季平生住在这里时东西也不算多,可莫名其妙地,他走了以后,狭小的房子却陡然空了大半。
孟佰手指抓着铁床架,想着找机会把原来那张单人床换回来。只要把房子一点一点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他就会慢慢忘记这里曾经住过另一个人。
过去的一个多月,仓惶得像一场来不及回顾的梦,从睁开眼的那一瞬起,便开始像烂瓶子里的水一样,迅速流失。
一天、两天,他像七年前那样,逼着自己重新适应生活,然而还没适应多久,第三天下午,钱主任突然将他叫去办公室,又说起余之乐的事。
“你对她有什么印象?”
孟佰心里突感不妙,客客气气地说:“挺好的,但感觉不是我这样能配得上的,差距太大了,当朋友我都未必够格。”
“嗐,别太妄自菲薄。”钱主任道,“你浑身上下唯一的短板只是经济条件,其他方面都好得很呐。”
孟佰囫囵笑笑,没当实话听。
钱主任又说:“女孩说她挺喜欢你的,她父母挺着急嫁女儿,想今晚邀你吃顿饭,你看怎么样?”
“她父母?”孟佰一惊,他跟余之乐顶多就算认识,比陌生人熟不了多少,父母着急能着急成这样?
“主任,”他斟酌着词句,“我看还是算了吧,虽然现在讲究自由恋爱,但门当户对还是挺有必要的,我跟她家庭悬殊太大,不知轻重地乱攀关系,叫人知道了笑话。”
“人家都说了,不看钱,就看人。”钱主任一摆手,“我那侄女就是看中你人好了。”
他稍微凑近些,压低声音:“这次是她父母特地托我来问你的,就当给主任个面子,他们或许就是光听姑娘的一面之词了,觉得两个人相处得不错,你过去吃个饭,让他们知道你的态度,不会硬逼你的。”
孟佰一头雾水,以余之乐的家庭背景,父母怎么来说至少该有一个聪明人,怎么脑回路能清奇到这个地步?
“行吧,”他勉为其难,“就吃顿饭,后面如果还有啥事,麻烦您帮我婉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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