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

　　“妈的！”姜轩把游戏鼠标狠狠摔在桌上，塑料撞击声在安静的游戏厅里格外刺耳，“什么傻逼队友！”
　　“就是啊我靠！”旁边的人附和着。
　　“呵～”一声冷笑从斜后方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菜就多练。”
　　姜轩的火气 “噌” 地一下就上来了，猛地站起身，“谁！”
　　视线穿过烟雾缭绕的空气，落在一个蓝发少年身上。那人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怎么？人菜还不让说？就知道骂队友。”
　　姜轩指着他的鼻子，手指都在抖，“你他妈算哪根葱！”
　　他无奈摊了摊手，语气慵懒，“怪不得说你欠，真是有病。”
　　“卧槽！你……”姜轩挥着拳头就要冲过去，被旁边的人死死拉住。
　　身旁的人压低声音劝道：“哥，他是隔壁县中专的那个…不好惹。”
　　姜轩侧头看了看同伴，又转向蓝发少年，嗤笑道：“原来是你，怎么跑我们这来了？在自己地盘混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个子比姜轩还要高一些，“看你不爽，来打架。”
　　姜轩的怒火再也压不住，拳头带着风声挥了过去。蓝发少年却轻松地侧身避开，还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轻笑道：“就这点本事？”
　　“喂！”一个穿着老头衫的壮汉从柜台后站起来，满身的腱子肉随着动作晃动，“小子们！大晚上的吵什么！”
　　姜轩不满地瞪过去，旁边的人赶紧陪笑，“抱歉啊哥，我们小点声。”
　　几人耗到下午，随着学校下课铃声隐隐传来，才骂骂咧咧地走出网吧。
　　蓝发少年站在巷口，指尖夹着烟，低头避开夕阳的余晖，烟雾在他眼前缭绕。
　　姜轩一伙人在不远处停下，他嗤笑道：“哟～一个人还不滚？”
　　少年弹了弹烟灰，烟头落在地上，被他用脚碾灭。他没看姜轩，反而对他身后的人笑了笑，“给你们一分钟时间。”
　　“走！”姜轩梗着脖，“我们这么多人，害怕你一个？！”
　　少年平静地看着他们，眼神像淬了冰，“试试看。”
　　……
　　陈璐站在小巷尽头的拐角，背靠着斑驳的墙壁，指尖无意识地一点一点地，像是在记着时间。巷子里传来的打斗声、咒骂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她充耳不闻。
　　忽然有脚步声朝巷口跑来，陈璐蹙眉，转身想走。
　　不能被撞见。
　　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就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淡淡的雪松味萦绕鼻尖。她抬头，撞进林宸深邃的眼眸。
　　“你怎么……”
　　林宸伸手握住她的小臂，将她拉到身后护住，动作快得不容拒绝。
　　跑过来的人正是姜轩，看到林宸时，瞳孔猛地收缩，“宸哥……”
　　林宸按住他的肩膀，稍一用力，就将他推回了小巷深处。
　　“宸哥…他！”姜轩还想争辩。
　　林宸的目光扫过巷内的人，声音冷得像冰，“人…给你。”
　　姜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林宸！你……”
　　陈璐站在巷口不远处，垂眸看着地面，脚尖踢着一颗小石子。
　　阴影忽然笼罩下来，林宸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挡住了身后的混乱。
　　陈璐抬头看向他，眼神有些闪躲，像受惊的小鹿。
　　林宸无奈地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腕往回走，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看着他的背影，陈璐犹豫着开口，声音细弱，“林宸，我……”
　　林宸突然停下脚步，陈璐低着头没注意，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背上。
　　他转过身，目光郑重地看着她，“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收拾他们，你不用……”不用自己掺和这些。
　　这些天她的动作，他当然都注意到了。
　　陈璐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 她其实没被欺负啊。
　　她忽然笑了，脸颊上泛起浅浅的梨涡，“知道了。”
　　见她笑了，林宸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眼底也染上暖意。
　　……
　　纪玹在校门口等了很久，陈璐还没出来。零星有几个学生走出校门，他抬手看了看表，又往教学楼的方向望去，恰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迎了上去，“你好。”
　　姜文静停下脚步，打量了他一眼，“陈璐没和你在一起吗？”
　　纪玹摇头，“她说要回宿舍检查卫生，到现在还没出来。”
　　姜文静愣了一下，低声说：“我刚从宿舍出来……”
　　“文静！”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两人同时回头。
　　陈璐站在不远处，脸颊微红，有些尴尬地摆手，“我刚刚就出来了……”她看向纪玹，“一直在找你呢。”
　　纪玹笑了笑，“那我们走吧，陈叔叔该等急了。”
　　和姜文静道别后，两人并肩离开。
　　纪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街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躲在小摊后面，借着人群遮掩自己。
　　陈璐当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而是侧目小心翼翼看向另一侧的人群，一抹鲜艳的蓝色在攒动的人头中格外显眼。
　　那人背对着她，却像感觉到视线似的，抬手挥了挥。
　　……
　　回校后，姜轩聚众斗殴被勒令退学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了整个学校。
　　姜轩背着行李，站在空荡荡的校门外，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他的脚边。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忽然无奈地笑了，笑声里满是自嘲。
　　“姜轩！”
　　他蹙眉回头，语气不善，“你来干什么！”
　　姜文静站在校门内，隔着一道铁栅栏，眼神里满是疑惑，“发生了什么？”
　　姜轩扯了扯嘴角，语气轻佻，“聚众斗殴啊。”
　　姜文静的眉头皱得更紧，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在他走之前，她一定要问清楚 —— 那些年的纠缠，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轩看着她的眼睛，记忆忽然像被捅破的堤坝，汹涌而来。
　　……
　　玻璃碎片散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男人的咆哮声和女人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神经。
　　吵闹声终于停了，女人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小小的男孩跪在她面前，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就是他！他妈妈跑了，爸爸也不要他了！”小胖墩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朝他砸去。
　　姜轩抬手接住石头，掌心被硌得生疼，他死死攥着，指节泛白。
　　“你们在干什么！”清脆的女声像一道光，刺破了周遭的恶意。
　　“哟～”一群人哄笑起来，“另一个没爸妈要的也来了！”
　　女孩小小的身子像只发怒的小猫，直接扑了上去，竟然把几个比她高半头的男孩赶得落荒而逃。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看向他，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笑得一脸灿烂，“你好，我是姜文静，我们做朋友吧！”
　　姜轩烦躁地打开她的手，“走开！”
　　他固执地往前走，姜文静却像甩不掉的小尾巴，一会儿跳到他前面做鬼脸，一会儿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
　　“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就去世了，爸爸出去打工后就没回来过，我也没人要，我们一起玩吧！”
　　她不知道的是，他们从来都不一样。
　　小姜轩自顾自地走着，小小的姜文静在他身边说个不停。那些灰暗的日子里，她的声音像唯一的光。
　　可到了五年级，学校转来一个总爱闯祸的男生，不知怎的，姜文静渐渐和他走近了。
　　他本来没放在心上，直到初中……
　　他们在一起了。
　　他不甘心。
　　他费尽心机地和那个男生称兄道弟，终于找到了他们之间的裂缝，亲手推了一把。
　　他们分手那天，他以为姜文静会像小时候那样，哭着跑来缠他，可她没有。
　　她像变了个人，安静得像一潭深水，再也没看过他一眼。
　　……
　　晚饭时间，陈璐早早回到教室，纪玹说有事找她。
　　她托着下巴，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心里猜着会是什么事，直到纪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陈璐站起身，目光落在他身上。
　　纪玹的表情很严肃，推了推眼镜，“我们谈谈吧。”
　　……
　　“所以，你的意思是……”陈璐双手抱胸，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向他，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让我跟他绝交？”
　　纪玹显然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有些慌乱地摆手，“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但是……”
　　陈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纪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打听了他的过去，他从小叛逆离家，初中就喝酒打架，我只是想让你离他…远一点。”
　　陈璐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绕过他，想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纪玹急忙抓住她的手臂，声音里带着急切，“这次他能拉着你掺和那种事，下次就可能带你走上歪路。”
　　他顿了顿，像是找到了有力的论据，“他不是什么好人……”
　　“然后呢？”陈璐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纪玹一愣，“我……”
　　陈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了解他，也不了解我。”
　　“不巧……”陈璐抬眼看向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做过什么，你最清楚。”
　　纪玹愣住了，嘴唇动了动，“那时候你只是被她们逼得…迫不得已。”
　　“所以在你看来，我们这样的人…连反抗都不配！”陈璐的声音虽平静，但眼眶却微微发红。
　　纪玹慌了，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陈璐用力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将他后面的话关在了门内。
　　纪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眼底满是懊悔 —— 本来是想劝她离林宸远些，怎么就扯到那件事上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