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茉莉

　　面对年龄问题，叶薇尔选择短暂噤声，闭口不言。
　　她的真实年龄放在血族之中，不过是在成年不久、尚且稚嫩的青年。但若是放在人族中间……就是个“老妖怪”级别的存在了。

　　她可不想从莫莉口中听到这个难听的称呼。

　　偏偏莫莉撞见她的沉默，竟然饶有兴致地一抬头，扭着腰倾斜了身体，一手攀着座椅的边缘作支撑，燃烧着求知欲的目光歪歪斜斜地放射出去：“叶薇尔，你到底几岁了？”

　　叶薇尔仍旧不语，在“掰正莫莉的身体，避开目光”和“强硬地让莫莉闭嘴”之间，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后者，虽然……选择前者的效果和后者相差无几。

　　叶薇尔沉了口气，把半边身体中的麻痹感扫荡干净，撑在椅背上的那只手倏地用力，腰顶着椅子的边缘朝前方倾倒，慢慢地靠近莫莉，在她眼前形成了一片漆黑的阴影，刹那间吞噬了夕阳余晖的色彩。

　　无力的沉默悄悄转移到了莫莉身上……她眼看着叶薇尔渐渐逼近，嗓子里堵着什么东西似的，困难地咽下一口气。
　　叶薇尔的鼻尖都快蹭到她的了！

　　莫莉迅速往下觑了一眼，眼皮一眨，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视线又回到原位，只是其中增添了一点不可置信。
　　这人，不……这鬼的腰真是……耐用……
　　如果她的眼睛没判断错误的话，再近一点儿，叶薇尔的腰就要弯成对角相折的程度了。

　　“你……”
　　才说了一个字，莫莉忽然没了声音，眼睛一下睁大。

　　是叶薇尔倏地前进了一寸，鼻尖顶了一下她的脸颊，很快又像触碰到有轻微弹力的果冻一样，微不足道地往后缩了一点令人噤声的距离。

　　与此同时，莫莉手中的羽毛扇哑然落地，碎出了几朵轻飘飘的。
　　“……”
　　故意的吧，这鬼。
　　她一说话，她就往前蹭一点儿。

　　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中滋生了少儿不宜的苗头，莫莉默然伸出手，撇开身边的精灵们的同时，捂住了她们的眼睛。

　　一只精灵登时不乐意了，扒着莫莉的手用细小的声音惊叫了一声：“啊！放开！”
　　“漂亮姐姐快放开！”

　　叶薇尔的耳朵被打扰到了，瞥了一眼莫莉掌心之下不断挥动的几只小手小脚，嘴角抿成一线。
　　她遽然出手，掀开盖在精灵们眼睛上的掌心，往底下一扫，一群小精灵滚动着身体，晕晕乎乎地飞了出去，若不是还有翅膀扑棱着当作缓冲，就要得到个“以头抢地”的结局了。

　　“欸！你干什么！”
　　莫莉来不及阻止，在关切中找回了一点声音，见小精灵们没什么事，挥着手示意她们赶快离开的同时，转头瞪了叶薇尔一眼。
　　这只鬼还是这么粗暴。永远改不掉的坏毛病。

　　叶薇尔对上她的视线，有点无辜地说：“亲爱的，你难道不觉得她们有点吵吗？”

　　“不觉得，”莫莉振振地说，“就算她们是吵了一点儿，也没必要对一群小孩子下手。”

　　“小孩子？”叶薇尔说，“你可能不了解精灵一族，她们只是看着身材矮小，实际上年龄已经……”

　　“我知道，”莫莉不想听她为自己开脱的废话，关于精灵族的一些事情，在叶薇尔离开的这几天，她已经在藏书室的典籍里了解过了，“即便她们有几十岁、几百岁，仍然是一副小小的身体，心智也始终纯真，和小孩子没有区别。重点不是她们，而是你，你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动手动脚。”

　　比如折着腰朝她面上扑过来的行径，就是“动手动脚”中需要严肃批评的！

　　“冗长”的一句话，被叶薇尔的耳朵分割成独立的几个字，又断断续续地拼凑起来，组合成了——“重点，是你”。

　　叶薇尔无声笑起来，又一次凑近，蜻蜓点水般的在莫莉的唇角碰了一下，轻声说：“好吧，我下次注意。”

　　语气明显弱了下来，哪像方才“义正言辞”地说着别人吵。
　　好像她真的会言出必行，认真地做到“下次注意”。

　　“……”莫莉没品味出来这一下亲吻中带着怎样的意味，只觉得这鬼喜怒无常的本事越发精进了，无奈地垂眸。

　　一时没注意，叶薇尔悄然绕过椅子，一条腿曲折起来，膝盖挤着莫莉的裙子搭在椅子上，撑着扶手，把莫莉的身体掰正——准确来说，是正面对着她。
　　她再次弯腰下去，吻了一瞬间，然后随着亲吻的气息滑了下去，一张脸埋在莫莉的颈窝里，瓮声瓮气地说：“你知道吗？我刚才……”
　　我刚才有多紧张。

　　莫莉不清不楚地接话：“你刚才是在找我吗？”
　　声音顿了顿，泄露出一点儿无奈：“现在不是找到了嘛……”

　　“是啊，找到了。”叶薇尔抬起头来，额前的头发在长时间的奔波之后，早已没了造型，这会儿又埋一个地方随意地蹭了两下，更显凌乱。
　　叶薇尔伸手拨弄了两下，捧着莫莉的脸颊，挤出两团微微鼓囊的肉，正色道：“凯琳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吧，雅德提出的要求。”

　　莫莉拂开她不客气的两只手，说：“嗯，我已经知道了。”

　　叶薇尔：“那你……”

　　“我自然是开心得想把你的城堡砸了，”莫莉冷着一张脸说，“但是实践起来太费劲了，你的城堡这么大。所以，你的意思呢？叶薇尔？你想成全我的‘开心’吗？”

　　叶薇尔知道，莫莉说的不是砸城堡，而是在离婚申请书上签字。

　　“不可以。”叶薇尔想也不想地沉声道，思虑了一会儿，改了口，“可以啊，我们一起把城堡砸了，再盖一座新的。”

　　“少扯开话题。”莫莉及时制止了她的无厘头，“叶薇尔，你知道的，如果我们不离婚，雅德就会挑起人族和血族之间不和。”

　　下一秒，叶薇尔抬高了话音：“不和又怎样？实在不行，两族之间再进行一场战争，而你会作为和亲者，再一次成为我的新娘。”

　　至此，莫莉明白了一件事：跟这个吸血鬼说不明白。
　　或者说，这个狡猾的吸血鬼就没想过把这件事说明白。

　　莫莉思虑了一会儿，犹豫着给了叶薇尔一刀直接的，“你不会想看到战争的。你经历过这座城堡里的动乱，两次，两次都是血流成河，死伤成片……”

　　“不许你说了。”叶薇尔无力地说，好像骨髓在顷刻间被抽去。
　　她软软地抬起手臂，却带着不留余地的力量捂住了莫莉的嘴。

　　片刻后，又觉得不该用手，于是慢悠悠地松开。

　　莫莉逮住转瞬即逝的喘息机会，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不平静地说出最后一句话：“我很遗憾，没能自己找到离开你的方法。”

　　“不许说了。”叶薇尔怔怔地重复道，然后整个人压过去，堵住莫莉的嘴，接了个绵长、带有侵略性的吻，掠夺了大部分气息。

　　她一边吻着，一边抱起莫莉，拉上窗帘，将今日临近末尾的光芒隔绝在屋外，抬起一脚，踹走了一个留下看戏的红色精灵，指尖流光闪动一秒，掀起一阵风，关上了房门。

　　莫莉的最后一丝气息抵抗在床榻指尖，也被叶薇尔无声无息地吞没了。
　　叶薇尔露出獠牙，在莫莉的锁骨咬下了一道带血的印记。
　　暧昧和混浊在无形中交缠，静谧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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