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洋诞怪志 第一卷

　　清晨，“摩洛维尔”伸着懒腰推开门试图呼吸点新鲜空气，但门似乎被什么障碍物挡住了。他皱着眉咕哝一句，用力一推，门开了。

　　“摩……加比里俄？”“摩洛维尔”低头一看挡住门的障碍物，神情霎时张皇起来。呆立片刻，他手忙脚乱把地上躺着的“加比里俄”抱进起来。

　　“小摩叔叔……加比里俄叔叔怎么在门口睡着了？”身后传来小张的声音。

　　“摩洛维尔”按捺下内心的不安， “没什么，应该是太累了。”

　　安置毕，先探鼻息。不出意料，“加比里俄”冰冷的躯体里没有生魂的气息。但依旧能感知到并非来自此躯体的一丝摩洛维尔灵魂的遥遥共鸣。看来这家伙没一个不小心死透了。思及摩洛维尔之前说先去找伊塞穆尔，“摩洛维尔”决定顺着线索先去问问伊塞穆尔。但在这之前，既然躯体在这，说明大概身份互换计划已经结束了。“摩洛维尔”轻轻触碰“加比里俄”，很快加比里俄坐了起来，把摩洛维尔的躯体安置到床上。

　　“小张，我要暂时出去处理些事情，同时要交给你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加比里俄也顾不得解释啥，火急火燎朝门外走去。

　　小张懵懵地一歪头，看了看躺着的摩洛维尔，又看了看加比里俄，一时间没搞清楚状况。但很快她便察觉到加比里俄神情的急切，注意力也随之被那个即将被加之己身的要紧的任务吸引过去，眼神里满是期待。

　　加比里俄笑着搓了搓她，继续道：“看好摩洛维尔叔叔，谁敲门也别让进。我很快回来。”

　　小张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加比里俄走出去。

　　“季塞斯，摩洛维尔跑哪去了？”加比里俄推门闯进伊塞穆尔房间。

　　屋子里灯光昏暗，看来懒惰的伊塞穆尔先生还没起床。不过漫漫长夜他也并非一人度过。又或者……上面那个拿着皮鞭的黑长发东欧相貌男子……也刚来没多久？

　　那男人停下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搅扰二人兴致的闯入者，又看了眼下面的伊塞穆尔。伊塞穆尔解开束带取出嘴里塞着的口球，朝那人使了个眼色，又附耳说了几句。那男子不情愿地起身更衣，推门离开了房间。

　　等那人走了，伊塞穆尔一挑眉：“有完没完，演戏演上瘾了？别告诉我昨天你出门在外面迷了一晚上路刚回房间发现他人没了，现在来问我他人在哪。”

　　“昨晚摩洛维尔来找过你？”加比里俄瞟了眼关闭的门，回身发问。

　　“你是……真加比里俄？”伊塞穆尔披上件衣服细细打量了加比里俄片刻，继续道：“他昨晚没回去？”

　　“今天早上我发现我的身体倒在房间门口。”加比里俄说着扫了眼丢了一地的道具，“看不出啊，口味变这么多。”

　　“没变，就是一向比较多元。如果你愿意短暂抛下你那小情人惹出的乱子，我不介意和你在床上探讨一下。”伊塞穆尔一勾嘴角，“整天说自己有多喜欢他，摩洛维尔一晚上没回去，你大早上才发现他倒在门口？”

　　“我以为……那些东西至少要等身份与灵魂契合才好下手……再说你们久别重逢，不见得不需要叙叙旧……”加比里俄半开玩笑着敷衍过去，“总之那里面没他的灵魂，他现在到底在哪？”

　　“我怎么知道。”伊塞穆尔抻了抻胳膊，“指不定跟撒依那跑了，金蝉脱壳给你留个念想……”

　　“撒依那？”加比里俄一怔，“这事和撒依那有关？”

　　“不只是有关。”伊塞穆尔不紧不慢地踱过来，“你那时候决定帮我，不也是因为他沾染了地狱里那些东西？”

　　“他和地狱有联系我早就知道，只是那时候他有些失控……”加比里俄躲闪开伊塞穆尔的目光：“况且他出来之后不是早和下面没联系了？”

　　“如果他和地狱完全脱离了干系，他那纯靠体内能量驱动存在的剑就不可能是黑色的。”伊塞穆尔往桌边吊儿郎当一歪，“从他被封印直到现在，维持他存在的一直只有来自地狱的力量。他逃脱不了撒依那的掌心。”

　　见加比里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伊塞穆尔继续道：“现在，你还有机会置身事外，我也乐得不管那闲事。与你不同，他体内的天堂能量从成为堕天使那一刻就被抽离了。如果真去找他，不排除要亲手杀死他的可能性。”

　　“实话说我也过了说什么‘我相信他’的年纪。说吧，要我做什么你才愿意帮忙？”加比里俄脸上带着几分看破的无奈。

　　“很好。”伊塞穆尔一勾嘴角，“我已经从摩洛维尔那里得到我想要的了，只是象征性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而已。”

　　“靠，你......”加比里俄一脸扭曲地欲言又止。

　　“你是女巫吗，骑士先生？”撒依那俯视着被牢牢束缚的摩洛维尔：“亦或是天降的神祇，天生的女巫猎手，被诅咒的杀人利器？”

　　“我不是除自己外的任何其他。”摩洛维尔面无表情。

　　“你看来你完全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撒伊那把玩着手上的匕首，“是你以天使的身份杀了我的许多契人，又最终认同了她们的理念转头杀了坎伯利，最后找到我，来问询那个本不存在的答案。是你自己主动拥抱黑暗，而我给了你你想要的，你却没能回报我应得的东西。什么走投无路，自我牺牲，都是你为了开脱的自我感动式的借口罢了。今天，我只是来收回我应得的东西。”

　　“我不欠你什么。唯一你能控制的只有我的尸体。”摩洛维尔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移动的黑影间。

　　“杀了你？那也太便宜你了。就算我同意，瓦诺西那她们也不会同意的。”撒伊那一翻刀刃，垂手截住他的视线：“你根本不适合你正扮演的角色。你体内流淌着的血，渴望着混沌，湮灭。”

　　摩洛维尔缓缓转眼看回撒伊那：“她们都是被法官定罪的人。我没有断罪的专业能力和权力。至于我们之间的交易，你提供力量，我提供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在我失败时刻就已结束了。”

　　“如果你真认可那个差点把你当异类烧死的律法，你就不会杀死坎伯利。”撒伊那冷笑一声，“正如你不该相信他们，你也不该抛弃天堂的力量相信我。你现在只能靠地狱的力量活着，就在我的掌控下，只要我说我们的交易还没内完成，你就逃不掉。不过我知道，以你做事风格，来之前早就想好退路了。在你的退路到来前，我会好好享受的。”

　　说罢，她把刀刃往食指一划，血迹接触面燃起一行紫色的火焰，而后利落翻腕将匕首狠狠扎进他的胸口。刀刃接触血肉，炙焰灼烧发出的嘶嘶声紧伴刀刃刮擦崩断骨骼的脆响，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伴着焦糊味弥漫开来。摩洛维尔第一时间感觉到的，是种来自中世纪的熟识感，甚至有些令人作呕地亲切。紧接着难以附加的痛觉冲击上来，他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

　　“就这样就受不了了？我还以为在那边被镇了那么久，你早就习惯了。”撒伊那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往下一压手腕，摩洛维尔胸前便被豁开一道深入骨的口子。

　　一阵天旋地转。接着是一声难以抑制的带着颤抖的呻吟。

　　撒伊那一挑眉，拔出匕首，用刀背抬了抬摩洛维尔的下巴，将刀刃沿着他微张的唇缝插进去，用力撬开他的嘴。自喉腔涌出的血顺着嘴角落下来。“这不是还能张嘴？说两句求饶的话，兴许我会下手轻一点。”

　　摩洛维尔吃力地睁开眼，涣散的视线尽量集中向一个点，勉强地用近乎不可闻的气声开口：“......抱歉。”

　　撒伊那神色一滞，“你凭什么道歉？”

　　摩洛维尔徒劳地张了张嘴，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撒伊那一皱眉，将匕首插在他颈侧椅背上，回手用指尖穿入他血肉模糊的伤口。剧烈的灼烧感自伤口蔓延向全身。摩洛维尔的呼吸都带上了微弱的颤抖，混沌的思绪略微清晰了些。他用尽气力继续开口：“调查……女巫……如果......那时候......再给我一些时间......可......”

　　撒伊那的神色愈发难看。没等他说完，她狠狠一勾浸在他伤口内侧的手指。摩洛维尔猛地一抽，紧闭上双眼。

　　“这么好的嗓音，说那些无趣的话，简直是浪费。还是听你尖叫悦耳些。”撒伊那压了压眼眉，盖过神色中透露出的一丝动摇。

　　黑暗自撒伊那掌心流向摩洛维尔，填塞着他灵魂的缺口。冰冷与炙热同时在体内扩散开来，曾被掌握的一切都在失控，一股混沌的毁灭冲动侵蚀着摩洛维尔的意识。

　　他本能地抗拒着黑暗的侵蚀和奴役，试图挣脱束缚，但身体动不了分毫。终于，近乎亲切的源自心口的绞痛，将仅存的意识短暂地拉回了理智的港湾。

　　撒伊那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为了留存那点可悲的主动权，你宁愿毒死自己？”

　　摩洛维尔勉强抽动嘴角，作出副幅度极小的微笑：“与你......当初给瓦诺西那的......是同一种。没想到......你自己也察觉不出。”

　　“呵，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撒伊那收回手，冷哼一声：“你选的大救星也该来了。你很清楚，只要你还活着，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就在此时，围满了信徒的大厅外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紧接着门砰地被撞开。手无寸铁的教徒们刚要起身，便被机枪扫倒了一片。

　　子弹激起的烟尘里走出举着M240的伊塞穆尔，旁边跟着平端M60的加比里俄。

　　“摩洛维尔！”一眼发现阶上石椅绑着的摩洛维尔状态不对，加比里俄一阵心悸：“撒伊那，你！”

　　“看他这种被娇纵的细皮嫩肉的家伙从身体到心灵慢慢崩溃不是件很享受的事么？可惜，你们来晚了。”撒伊那露出个轻蔑的笑。

　　加比里俄死死扣住扳机，神色严峻地看向伊塞穆尔。伊塞穆尔朝他使了个眼色，继续看着撒伊那。

　　“本来还想看看他被我控制下跟你打一架你们两个谁会赢呢，只是时间紧任务重，只能等下次了。”撒伊那戏谑地看向加比里俄。

　　“既然你对他的尸体没什么兴趣，不想吃一梭子，就滚远点。”伊塞穆尔擦了擦略微发烫的机枪枪口，淡定的语气里不经意透露出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原来你们还有这癖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雅兴了。”撒伊那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伊塞穆尔，缓步走下台阶。与他擦身而过时候，她一偏头：“告诉他，他还欠着三十条命。”

　　“滚蛋。欠着你多少，这条命也得先用来还我的人情。”伊塞穆尔自顾自往绑着摩洛维尔的石椅走过去。

　　跟在伊塞穆尔身后的加比里俄的目光一直高度戒备地落在撒伊那身上，直到她消失在大厅外昏暗的走廊尽头。

　　近前，伊塞穆尔大致扫了眼伤势，自言自语：“倒是留了不少余地，没下狠手。就这都吃不住，还想当救世主......呵。”边说着边解下背上背着的小盒子，打开盖，里面是一具毛色黑中微微透着红的猫尸。“还挺讲究，听说这种猫在你们天垂那边被称作玄猫。可惜喽，应该被当祥瑞供着的畜牲死后还要被丧门星附身。”

　　“什么意思？摩洛维尔答应你什么了？你们又瞒着我做什么交易了？”加比里俄基本没听伊塞穆尔说什么，注意力全在摩洛维尔严重的伤势和疑似毒发的状态上。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知道这只猫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就是摩洛维尔了。虽然准确来说不是全部摩洛维尔，只是他灵魂碎片的映射。所以你就当养了只猫吧。”伊塞穆尔将手附在摩洛维尔胸口，接触面泛起一层淡淡的黑雾。

　　“死灵术？你怎么......为什么......那为什么是猫？”加比里俄虽然早知道伊塞穆尔享有对自己制定的规则的完全解释权，但看着他明目张胆施放禁术着实不知作何感想。

　　“从这岛上找具尸体倒是不难，就是他现在千疮百孔的魂魄状态，撑不起人的躯壳。强行放进去，轻则会疯，重则会死。想试试吗？”伊塞穆尔没理会加比里俄惊讶，有意坏笑着逗他一句。

　　加比里俄一听这话，也顾不得在意伊塞穆尔本身的问题，语气里透出股无奈的愤怒：“季赛斯，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有自己方法要你好看......”

　　“那我好怕怕啊。”伊塞穆尔棒读道，“如果他也如你爱他那么爱你就好了。”

　　加比里俄神色里透出一丝落寞，但很快调整回来：“他只是......需要时间。”

　　“爱与不爱，你自己察觉得出来。但他最爱的一定是自己。围绕着他的一切所有都是可以利用的筹码。”伊塞穆尔一翻手腕，一颗黑色球体静静悬浮在他的掌心：“你不是问我们做了什么交易吗？他写了封信告诉你跟我回天堂，换他自己活下去。现在信在那小孩手上。另外，猫是他自己选的。”

　　加比里俄能够猜出摩洛维尔做出这番选择时候大致在想什么，但还是任神色黯淡了几分。看着伊塞穆尔将残存的摩洛维尔的意识注入玄猫体内，也是为自己转移注意力，加比里俄发问：“所以为什么我们要一路机枪开道，不直接用能力进来？”

　　“有什么为什么的，反正岛主都察觉得出来，那能用热武器解决的问题为什么动用能量？”伊塞穆尔操作完抓起黑猫的两只后脚吊在空中摇了摇，又放回地上，“以前我就杀几个忤逆我选民的金沙人都能被岁月史书追着骂几千年，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不用负道德责任地杀死这么多人，当然得爽一把。”

　　加比里俄一时无语，也不管那么多，径直上前抱起地上有了微弱呼吸的黑猫。很快，他的指尖感触到黑猫长而光滑的绒毛下微微散发出的象征着生命力扎根的温热。他终于如释重负，从地上捡起个还算干净的塑料袋把猫装进去，继续端起枪跟上伊塞穆尔。“那他什么时候能变回来？”

　　“什么时候变回来，还变不变得回来，都只能看他自己造化。我也没法把他体内属于地狱那部分能量清出去，那样他会死得很惨。撒伊那这一搅和，本来被封得好好的地狱能量都被激活了，就连无所不知的我也无法预测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你得盯着他。”伊塞穆尔在前面走着，到拐角时候探出半个身位，确认没有岛上的人在另一边埋伏着。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横七竖八的尸体展示着一场碾压式突袭留下的痕迹。看来外面杰弗里先生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神抛弃了他们。伊塞穆尔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出地下仪式所，直奔小张那边。

　　刚进门，就发现小张眼睛红红的：“呜……对不起……我没看好小摩叔叔……”

　　加比里俄顺着小张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原本安置着摩洛维尔躯体的床上只剩下一片血迹。应该是摩洛维尔体内能量不足以维持躯体继续存在的原因。

　　“那个不是小摩叔叔，是我搞错了，别担心……”加比里俄正思考怎么告诉她这件事来龙去脉，就听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黑脑袋从塑料袋里探出来。

　　伊塞穆尔一乐，揪住后脖颈把猫从袋子里提起放到小张面前：“这就是你小摩叔叔，至于他为什么变这样，解释了你也听不懂。好了，现在你可以继续完成你的任务了。”刚松手还没抽回来，摩洛维尔出其不意伸出爪子回身狠狠挠在伊塞穆尔手背上。血霎时沿着伤口流下来。

　　“靠，摩洛维尔你是不是想死！”伊塞穆尔抬手抓过去试图揪住他的尾巴。摩洛维尔显然早料到伊塞穆尔这招，把尾巴一收，窜到了小张肩膀上，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看那猫不像是家养的，回去别忘了打狂犬疫苗。”加比里俄憋着笑调侃一句。

　　小张一脸困惑地看了看伊塞穆尔，又看向加比里俄，最后轻轻顺了顺猫毛：“小摩叔叔……不会乱挠人吧？”

　　“看来某些人当了猫也得先挨顿打才知道谁是老大。”伊塞穆尔恼羞成怒一勾手指，摩洛维尔身子一轻，浮在了空中。

　　小张忙伸手把猫猫拽下来护在怀里，可怜巴巴地看向伊塞穆尔：“你不要打小摩叔叔……”

　　“诶呀，你说你一个老头子和一只猫计较什么？”加比里俄看着小张这么快接受设定有些忍俊不禁，也帮着说两句。

　　“什么老头子……”伊塞穆尔白了他一眼：“难怪他对你爱答不理的，也就我能受得了你这嘴……” 忽地，他似乎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小张：“对了，说到这，小张，是不是摩洛维尔给了你封信要给加比里俄来着？”

　　小张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信递给加比里俄。加比里俄做足了思想准备，说服自己这都是摩洛维尔的计划，无论看到什么也不要往心里去，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打开信封。“哈哈哈哈哈哈哈！”

　　“亏你还笑得出来。”伊塞穆尔夺过信封，上面赫然就一个大字——“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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