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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苏霖然小时候的经历对父子俩来说其实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两个人把这些事在心底藏了一年又一年,藏到苏霖然长大,藏到苏霖然可以独当一面,藏到苏霖然变得冷漠,藏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生硬疏远。
这个结局并不完美。
但他们两个都不是很会表达情绪的人,十年前的彼此坦诚早就在家庭破碎的同时随之碎裂消散了。
回去的时候苏霖然还觉得别扭,明明是他自己的家,可最后却是被林峥逸半拖半拽进去的。
才进门就看到高程和郑咨陌围着苏院士小声地安慰着他。
听到开门的声音,屋里的三个人同时抬头,父子两个的视线隔着三个男孩和半个客厅对上了,双方都沉默着,互相看了很久,才不知道被谁率先错开了目光。
“我,先给钟奇和我妈他们打个电话,然后去做饭。”
苏霖然说这话的时候谁也没看,就好像是在躲着什么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就一头钻进了厨房,边走边掏手机,手机被拿出来的时候,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肉眼可见地在发着颤。
林峥逸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无声地叹了口气。
“叔叔,您歇会儿吧,我们准备晚饭。”他走到苏院士身边,很是温和地笑了笑。
苏院士认识高程,毕竟这个孩子和苏霖然从初中就认识了,但高程身边的那个男生,还有跟前这个,他都是第一次见。
“好……你是小然的朋友吗?抱歉啊,破坏你们的好心情了。”
苏院士努力地扯出来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在旁人看来甚是无奈苦涩。
林峥逸弯着眼睛,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做自我介绍:“没事叔叔,您好,我叫林峥逸。”
郑咨陌刚才已经介绍过自己了,这会儿也觉得气氛有些沉重,主动上前缓和气氛:“叔叔您别在意,我们能理解,而且苏哥……他肯定能理解您的。”
其实苏霖然很懂事。
苏院士一直都引以为傲,他儿子聪明又帅气,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他很能拿得出手的宝贝。
“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哎,我不说这个了,还是我去做饭吧,你们几个小年轻聊会儿,钟奇他们是不是也要来?你们钟阿姨吃不了太辣的,我去准备点清淡的……”
“用不着,你坐着就行。我妈爱吃什么我清楚。”
苏院士本想站起身去厨房揽活,但他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探出身子的苏霖然一口气给噎回去了。
这位平常在研究院雷厉风行的苏院士,现在却面露尴尬地重新坐了回去。
苏霖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心口却酸的难受。
他抬手,借着蹭刘海的动作用手背狠狠蹭了下眼睛。
“林峥逸,过来帮忙。”
林峥逸二话没说,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苏霖然一个人完全可以搞定这顿晚饭。
食材苏院士早就买好了,苏霖然厨艺也不差,而且厨房空间虽然不小,但塞下两个成年的一米八多的大男孩还是会显得有些拥挤。
但是苏霖然就是想让林峥逸钻进来和自己一块挤着。
哪怕他知道这样会限制自己的发挥空间。
大概是因为刚哭过,他眼尾还是红的,刚才进门的时候他没往里走,高程他们自然也就没发现他的异常。
又或许是只因为林峥逸知道自己哭过。
这样的弱点只在一个人面前暴露就足够了。
再多几个人,苏霖然也许就觉得丢人了。
他是这么想的。
林峥逸进来的时候,不出所料地厨房变得拥挤了不少,但苏霖然没表现出一点厌烦,反而在他进来后,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开始接着洗苏院士没洗完的菜了。
林峥逸尽可能小心地让出空间给他,站在一旁不干扰他的工作。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想哭吗?”
他发誓他只是想关心一下。
结果只是换来了苏霖然很没良心的一捧水。
干净的水兜头洒了过来,林峥逸躲闪不及,生生被打湿了脸。
水珠顺着眉毛、眼睫、还有鼻梁滑落,无声地用着它们的方式勾勒着少年英气的面容。
林峥逸眯着眼睛甩了甩头,宽大的手掌擦下脸上残余的水,盯着苏霖然幸灾乐祸的表情,气笑了。
“恩将仇报啊?小苏老师。”
本来还算正常的一个场面,突然就被林峥逸这一句尾音上扬的“小苏老师”给搞的多了几分暧昧的错觉。
苏霖然笑容一僵。
他不自然地别过脸,低骂了句,含糊其辞:“这么小气啊,不就是个水——”
“!”
最后的“水”音节还没完全发出来,眼前忽然浮上一片阴影,眨眼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再回神是被后脖颈的突然一凉给惊到的。
苏霖然嘴里的脏话没说出来就被林峥逸湿漉漉的手捂住嘴塞回去了:“别叫,受着。”
苏霖然用气音抗议:“嗯嗯嗯!唔唔嗯——”
林峥逸凭借几厘米的身高优势摁着他的身子把他压下去,迫使苏霖然把腿微微曲起来,仰着头看他。
使坏者低着眼,坏笑着挑了下眉,从苏霖然这个视角看过去简直贱得要死:“小苏老师,乖点。”
这句话说完,迎来的又是苏霖然并不清晰的怒骂。
虽然是哼唧声,但林峥逸还是听懂了小苏老师的意思。
他说“滚你妈的林峥逸”。
林峥逸明知故问:“听不清,小苏老师,你说清楚点。”
苏霖然:“……”
原来无力感这么憋屈。
苏霖然现在后悔把林峥逸弄进来了。”
“好了,不跟你闹了。我帮你炒菜吧?”
眼看着人在自己怀里就要彻底炸毛,林峥逸适时停止逗弄,慢慢松开他,确保苏霖然不会突然冲上来捶自己。
重获自由后苏霖然狠狠喘了口气,怕误伤到厨房里的工具,硬是咬牙切齿地把这个仇记下了:“你等我出去揍你的。”
苏霖然脾气容易被点着,但就像林峥逸说的,他也确实好哄。
林峥逸轻车熟路地张开双臂:“抱一下?”
一直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知道两个人都是男生,明知道他们只是普通同学,或者再亲密点,说他们是朋友。
但也没到时不时就会拥抱的程度。
至少苏霖然绝对受不了和高程或者钟奇搞这么一套。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的确确很受用。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苏霖然很清楚一件事,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渴望的、迷恋的,要么压根不会拥有,要么最后就会离他远去。
从富有到一无所有的巨大落差感,苏霖然体会的已经够多了。
不管是儿时稳重的父爱,还是他可望不可求的母爱,亦或者是父母恩爱的美满家庭。
他拥有过,也失去过。
他怕自己表现的太过在意,就会被老天收走这么美好的一切。
如果是那样,苏霖然宁可自己从没拥有过。
“抱你个头,滚过来,洗菜。”
苏霖然盯着林峥逸看了几秒,别过了眼,借着转身藏起了眸底失落的情绪。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他不靠近,不奢求,这样就行了吧。
但总有人能越过他所有的防备,把他仅剩的失落碾的稀碎:
“可是我想抱。”
林峥逸从后面靠近,以一种强势却充满维护感的姿势拥上来,强有力的手臂很轻很温柔地把苏霖然圈住。
苏霖然一瞬间愣在原地。
他好像听到了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林峥逸没抱多久,几秒钟就放开了他,自顾自去洗菜了。
苏霖然看着走到自己手边的人,轻轻咬了咬舌头侧缘。
轻微的疼痛感传来,才堪堪压下他心底腾空而起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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