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装圣父的师尊

　　萧善玉回到家，却发现大黄蹲在篱笆外边，鼻子戳进空儿里，正对着小鸭子吐舌头。

　　“大黄！”她低声威胁。

　　大黄小跑起身，绕着她扭屁股甩尾巴，模样着实谄媚。

　　她慢慢蹲下，捧着大黄柔软温暖的狗头，用力搓了搓：“饿不饿？”

　　大黄汪了一声。

　　“嘘——”她捏住它的嘴筒子，“小声点。”

　　“我给你喂吃的，不要叫，更不准去欺负小鸭子，听见没有？”

　　大黄咧着嘴，直接趴在了她面前，将狗头靠在她的膝盖上。

　　萧善玉把那些河虾煮了，晾凉后给大黄喂了，它砸吧砸吧吃着，她在旁边观察它，确实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才悄悄松了口气。

　　“以后不要到处乱跑，也不要乱吃东西了。”她低低说着，“可不是谁都有我这样的耐心带你绕三圈。”

　　为了防止大黄晚上去骚扰小鸭子，萧善玉让它在自己房间地上睡觉。
　　第二天她是被它舔着脸醒来的，差点以为是那头驴。

　　“呸呸呸！脏死了！”

　　大黄用爪子挠门，“汪！”

　　“你要出去？早说啊！以后不许舔我的脸！谁知道你吃没吃过屎！”萧善玉骂骂咧咧替它开了门，却感受到一股冷冽的冰雪气息。

　　她抬头，瞧见一张蒙着眼睛的脸。

　　大黄瞧见他顿时萎了，尾巴也不敢甩了，呜了一声，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坐着。

　　姜陵看着和以前一样，但萧善玉却不知怎么，有点莫名的心虚。
　　“你...起这么早啊？”

　　“出去。”

　　“啊？”她应了一声。
　　直到看见大黄迫不及待往外钻才知道他说的不是自己。

　　“换衣服，出来吃饭。”

　　她惊讶的扒着门，往外探头，“这么早？”

　　太阳都还没冒头，天空只有淡淡一层的亮光，清晨的风萦绕在周身。

　　姜陵头也不回，“过去就不早了。”

　　“去哪儿啊？”

　　向阳的山坡上，青草覆地，野花馥郁，清澈的空气随着轻薄凉爽的风吹拂，青草顺着风摇摆身体。

　　山坡下方是一条宽大的河道，朝霞从天际线缓缓升起铺满整片天空，彩色的霞光呈块状，缓缓游弋，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

　　晨间的水雾弥漫在河面，氤氲着湿润的水汽。

　　大黄吐着舌头在山坡狂奔，耳朵被风吹得向后甩动，它追逐着蝴蝶，一头扑进不及它高的花丛里，惊飞几只蜜蜂。

　　花粉钻进鼻腔，大黄打着喷嚏，在花丛里翻来覆去地打滚。

　　大风卷起萧善玉的头发和衣袖，她叉着腰站在高处，杏眼倒映着霞光漫天，璀璨似明星。

　　忽然，远方传来不知名禽类的嗥叫。

　　大黄伸长了脖子，跟着呜了一声。

　　风声将一些都传递的很远，声音回荡在宽阔的河面，太阳渐渐升了起来。

　　萧善玉收腹吸气，也大声啊了一声。

　　清凉的风灌进嘴里，大黄亦是呜呜直叫。

　　一人一狗叫的那禽类不敢吱声。

　　萧善玉神清气爽，瞧着大黄又在花丛里打起了滚，她也学着对方在地上滚来滚去，清晨的露珠打湿了衣物，凉滋滋的。

　　姜陵站在不远处，白色丝绢松松覆眼，在脑后系了结，尾稍随风飘扬，与散落的发丝缠绵纠缠。

　　风过时，草浪自他脚边滚向坡下。

　　“姜陵！你也来滚一下，很好玩的！”欢快的声音从风里传来。

　　他唇瓣微动，正要拒绝，手掌却一紧，紧接着就被一股力道拽倒在地。

　　草屑惊飞，白衣晃荡，后背接触到清润柔软的草地，空气里充满了青草和泥土味。

　　他躺在草丛，还有些懵。

　　萧善玉哈哈大笑，大黄也跟着汪呜汪呜叫起来，似乎也在笑。

　　笑够了，发现他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她喊：“姜陵？”

　　发现喊他也没动静，她这才慌了，连忙凑近，“姜——”

　　一只手将她握住，用力一拉，她整个人直接倒在一具散发着寒气的身体上。
　　好巧不巧，她的唇擦过一块冰冷的皮肤。
　　鼻尖满是那股冰冷的雪气。

　　她撑起上半身，看着身下的人。

　　他今天没有束发，长发泼墨似得散在身后，白衣如雪，五官精致，薄薄的纱绢下透露着眼睑的轮廓，睫毛很长。

　　萧善玉呆呆地盯着他。
　　却感觉一双手握住她的肩将她提起来放在旁边。

　　姜陵松开手，缓缓坐起，微微偏头。
　　“放风筝吗？”

　　“.....放风筝？”

　　她仰头，看着他拿出来的一张燕子风筝，“你什么时候买的？”

　　“忘了。”

　　姜陵错开话题，将风筝递给她：“去玩儿吧。”

　　大黄在不远处甩着尾巴，似乎对风筝很感兴趣，见萧善玉拿着风筝远离了姜陵，这才疯跑过去。

　　萧善玉只看见别人放，自己还没放过，她牵着线跑了两次，两次风筝都掉在了地上。

　　大黄就猛冲过来要叼那地上的风筝，被她踢飞的鞋子赶跑。
　　但没一会大黄又开心的跑了过来。

　　突然，它眼前闪过一根木棍。

　　大黄想也不想就追着木棍飞冲过去，叼着木棍回头，一个专心在放风筝，另一个坐在地上，正‘瞧’它。

　　大黄犹犹豫豫小碎步跑了上去，将木棍放在离姜陵一丈远的位置。
　　见姜陵不动，它期待的用鼻子推了推木棍。

　　“想玩？”

　　大黄跳起来汪了一声。

　　他精准地拿起那根木棍。

　　“我可以陪你玩，但是....”他晃了晃，大黄专注的收起舌头，眼睛随着木棍转来转去。

　　他‘看’着大黄：“不许再进她房间。”

　　大黄尾巴晃了晃，焦急地盯着木棍。
　　“汪！”

　　“真乖。”
　　他抬手扔出木棍，大黄风似得窜了出去。

　　这边萧善玉摸索到了放风筝的方法，借着风势，她成功将风筝放入高空。

　　“姜陵！我把风筝放起来了！”

　　回头，却发现姜陵和大黄玩得兴起。
　　大黄甚至在他脚边打滚，姜陵还摸了摸它的脑袋。

　　再回头，只剩大黄一狗在草丛打滚。
　　姜陵呢？

　　-

　　林中很是阴凉，地面积了水，树叶成堆腐烂。

　　躲在暗处的身影盯着走进来的人，他蒙着眼，姿态轻缓，细密的碎光从他身上滑过，雪白的衣袍随着微风荡起涟漪。

　　忽然，他站定，脸精准朝这个方向转来。

　　黑影一惊，决定先下手为强。

　　树梢唰的一声，一道黑影从另一个方向闪出来，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从姜陵后背攻击。

　　然而尚未靠近，前方的身影就消失了。

　　黑影一惊，反应过来也晚了。

　　他身体传来剧痛，被一股重力击飞，狠狠摔出去，身体的骨头咔嚓咔嚓作响，他倒在地上，体内的骨头都已净碎了。

　　白月踱步走近，看似无害，浑身却散发着恐怕的寒意。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姜陵声音冷淡。

　　倒在地上的，赫然是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身形较为矮小，他瞪着姜陵，嘶哑着嗓音：“我绝不会告诉你！”

　　姜陵没什么表情，他伸出手，在男子惊恐的眼神中，一股力量强横的闯入男子的大脑，他痛苦的想要发出吼叫，又被姜陵点了哑穴。

　　是搜魂。

　　“安静点。”

　　片刻，男子痛苦倒地，口吐白沫。

　　姜陵收回手，“原来是为了弑魔剑碎片....”

　　忽然，男子浑身一僵，没了呼吸，而他面皮下有无数物体蠕动，渐渐地钻出无数虫子啃食男子的血肉。

　　姜陵听见外面呼唤的声音，他挥袖，地上的人便冻成一具冰坨，轰然炸开，化作细碎的雪粉，缓缓融化。

　　“姜陵？”

　　萧善玉正在找人，就见人从另一边回来了，她疑惑道：“你去哪儿了？”

　　姜陵举起手里的木棍，“给它捡东西。”

　　追着尾巴打转的大黄：？

　　回家路上，大黄都乐颠颠跟在姜陵身边。

　　“小福姑娘！”

　　周亭发现大黄，惊喜道：“大黄！”

　　大黄嗷呜一声扑进主人怀里，尾巴甩成陀螺，周亭抱着它红了眼睛：“原来你没事。”

　　他擦了擦眼睛，对着萧善玉和姜陵鞠躬，“真是谢谢你们帮我找回来了，昨晚上我出去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还以为它.....”

　　“是我哥找回来的。”萧善玉解释道。

　　周亭连忙给姜陵道谢，又发现她手里的风筝，“你去放风筝了？”

　　“对呀！”

　　又想起自己的失约，周亭不由自主解释道：“原本我一大早就准备好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几个人就要我陪他们去捉那个大鱼，但是最后那鱼...小福姑娘你也看见了，只是比平时的鱼大那么一些而已。”

　　他似乎有些疑惑，“我问他们是谁说的那里有大鱼，他们说也不认识，而且....”

　　“你要带它回去吗？”

　　“啊....”意识到姜陵是在说大黄，周亭有些为难，“我家里还在做法事，恐怕暂时还不能带回去...”

　　最终大黄还是在萧善玉这里住下了。

　　可奇怪的是，晚上它不上她屋里睡觉了，死拉进去也会疯狂刨门要出去。

　　大黄不再骚扰小鸭子，萧善玉也随它了。

　　王仁病了一场，萧善玉提了东西过去，他正在睡觉。

　　王婆喋喋不休：“都说了出船要多穿点，这下好了，感染风寒天天哼哼唧唧，觉都睡不好。”

　　萧善玉没有解释，在旁边连连点头。
　　“既然王叔在休息，那我先走了。”

　　萧善玉去茶馆坐了一会，这里新来了个说书的，专门讲一些降妖诛邪、姻缘邂逅的故事。

　　她听了一会就不太感兴趣，光吃茶点了。

　　“听说了吗？”旁边的茶客道。

　　“什么？”

　　“邪魔出世了！”

　　“那不是传说中的玩意儿吗？别吹了！”

　　“谁吹了？我一个亲戚的表亲的弟弟是个修道者，他亲口说出来的，还能有假！”

　　那人丢了两颗花生米在嘴里，“你就瞧好吧，最多再过三个月，咱们就可以亲眼见到那些修道者到处晃了！”

　　“那....那你这意思，他们是全部出动，来抓那劳什子邪魔了？”

　　“害！怎么可能！”

　　“那玩意儿据说连那些深藏不露的大宗门都解决不了，何况派出些小喽啰？”这人悄声道。

　　“他们是来寻一样武器的！”

　　“武器？应该很厉害吧！”

　　“那自然，据说邪魔见了都得赶紧跑！”

　　“原来如此，哎，既然这样，那邪魔到底在哪儿啊？总得给我们透个信儿吧？万一咱们成了枉死鬼咋办？”

　　“切！”另一人嘲笑，“还透信儿？给咱们透了那邪魔不也知道了？那它不得马上换地方？就得装作不知道它在哪儿，这样才好暗中布置。”

　　他比了个抹脖的手势，“争取最后——”

　　“砰！”
　　锋利的刀刃将骨头砍成了两块。

　　“姑娘，这么点够吗？”摊主拎着其中一块问。

　　萧善玉点头，“够了。”

　　她拎着骨头往家走，远远的在河岸上看见了熟悉的家伙，它撅着屁股，将嘴伸进河里啃着什么，爪子在还在扒拉。

　　“大黄！”

　　大黄吓得腿一软，直接整个掉进了河里。

　　它在水里打了个咕噜，狗刨似得爬上了岸，疯狂甩掉身上的水，萧善玉后退几步，等它甩干净了，往水里一看。

　　一块小小的骨头顺着河流往远处飘。

　　“都说了不让你乱吃外面的东西。”萧善玉对着它晃了晃手里的猪肉骨头，“看来你是不想吃这个了。”

　　“汪！”

　　大黄蹦蹦跳跳，急的绕着她打转。

　　萧善玉不理它直接走了，大黄急急跟在后面。

　　周亭端着大黄的饭等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发现大黄身上的水迹，这才问道：“你掉水里了？”

　　她把肉骨头塞给周亭，“管好你家的狗，让它不要到处乱吃东西！”

　　周亭连忙扒大黄的嘴巴，发现了一些残留的肉丝。
　　他严厉道：“大黄，赶紧吐出来。”

　　大黄委屈的呜咽一声，喉头鼓动，狂呕两下，吐出些肉沫沫和骨头渣滓。

　　周亭连着给它冲了几次水，洗干净嘴巴才让它吃饭，他走后，大黄舔着嘴巴趴在边角，委委屈屈地看着萧善玉。

　　萧善玉目光不曾错开，直到姜陵出来询问。
　　她摇摇头，这才回房修炼。

　　院子里就只剩下大黄和姜陵。

　　没一会，大黄原本是趴着的，但紧接着就站了起来，看着姜陵的眼神也变了一样，冲着他龇牙。

　　姜陵凭空画了一道符，挥袖弹进大黄体内。
　　它呕的吐出一滩腥臭，那道灰色影子也从它身体里爬出来落在姜陵手中。

　　他轻轻一捏，那影子就无声尖叫着消散。

　　天空飞过一道青影。
　　它缓缓落在墙头，浅青色的眼珠倒映着院子里静立的身影，它歪了歪头，张开鸟喙。
　　青鸟嘴里吐出一根竹筒，落在姜陵手心。

　　[师弟，连月壁出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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