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秩序之外[破镜重圆]

　　温皎将婚礼喜讯通知亲朋好友，收获无数祝福。
　　唯独韩子墨接起她的电话，罕见沉默良久，手机那头，似乎连呼吸声都快没有了。

　　只有屏幕不断上涨的通话时间，表明通话还在继续。
　　在温皎以为他不会给出任何回应时，韩子墨扯出轻笑：“知道了。”

　　婚礼前一天下午，韩子墨约温皎出去见面。

　　韩子墨家里关系挺复杂，每个领域都有涉足，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在暗地拜托人照顾温华建。

　　“别这样看我，温伯伯小时候对我挺好的，我也没忘记。”韩子墨大气表示，“做不成女婿，还能做干儿子的。”
　　其实这些年，温皎知道韩子墨的心思。
　　可她实在，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韩子墨会遇到比她更合适的人，而不是当她的备选项。

　　韩子墨笑着，以轻松的口吻：“明天我要出国了，不能来参加你的婚礼。”
　　温皎看他一眼：“一路顺利。”

　　“都不挽留我啊？好绝情。”韩子墨摇头，“算了，我这次是想和你说，以后不必再打钱过来了。”

　　“别误会，当然不是因为我大方。”不等她开口，韩子墨继续说，“温皎，其实那些钱，都是齐厌托我给你的。你从不欠我什么。”

　　他之前就说不用温皎还，但温皎一直坚持。
　　现在，好像没理由继续保持联系了。

　　韩子墨：“结婚了，过得好，就不要再联系了。短期内，我不会再回国。”
　　沉默良久。
　　温皎：“嗯。我希望你能过得很好。”

　　*
　　听闻两人举办婚礼，Eric也厚着脸皮来了，甚至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祝福。
　　是Mila老师的手写信。
　　温皎万分诧异，实在没想到，老师竟然还记得她。

　　因为她实在是个不怎么出色的学生。
　　印象中，导师Mila一直对她挺严厉。

　　温皎天赋平平，埋没在闪耀的天才堆里，大概只有犯错的时候，能被单独揪出来，特举反例。
　　甚至因为出色样貌，致使导师们觉得，她是个退路很多的女孩子，不做过多要求。

　　直到同回南城，抗击流感的几个月时间里，Mila老师才对这个外表美丽，内心格外坚毅的女孩子，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除去繁复美好的祝愿词，手写信的末尾——

　　“我这一生，唯有两名得意弟子。Eric聪慧，自不必我操心，而温皎是个固执的女孩，我最偏爱她。”

　　温皎眼圈红红的。
　　因为感动，因为喜悦。
　　她的学生生涯，至此，终于完美谢幕。

　　*
　　蝉鸣的盛夏很快过去，凉爽十月半悄然来临。

　　F大的百年校庆拉开了帷幕。
　　校园里人格外多，熙熙攘攘，有学生，有老师，也有在志愿者引导下有序进入会场的社会人士——也是这个学校的学子，只不过，如今他们长大了。

　　无论什么温情场合，成功人士总是要特别一点，需要单独展示，以便激励后来人。
　　这次也不例外，作为捐赠总金额最多的人，齐厌被邀请第一个上台致词。
　　当时助理交上来的发言稿，他还拉着温皎一起参与了修改。

　　温皎对他的发言稿烂熟于心，坐在台下，看着青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隔壁座位是另一位老总的太太，四五十岁，保养得宜。
　　中年女人弯起眼，细细眼角纹堆出柔和的弧度：“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真是羡慕。”

　　恰好此时，台上青年发言完毕，周围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但直到掌声浪潮过去，齐厌依旧没有下台。他跳出了既定的稿子范围，环顾会场所有人：“最后，感谢F大，在这里，我遇见了我的妻子。”

　　台下瞬间唏嘘一片，同时汇聚而来的，是更为汹涌澎湃的掌声。

　　等会议结束，温皎拉住齐厌，低声问他为什么偷偷加词，稿子明明不是这样写的吧？

　　齐厌看她一眼：“长篇大论的客套话都是铺垫，真心话就这么一句，不说出来，岂不是白来了？”

　　*
　　晚上，老友聚会，就在学校北苑三楼单独包厢，图个氛围。
　　吃完饭，不知道谁提议茶话会，都是老同学，随意聊。

　　程宋首先跳出来吐槽：“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在群里撒狗粮。根本没人关心，你今天的领带，是不是又是老婆大人亲手挑选，给你系上的好不好？”

　　他又看向无辜茫然的温皎：“你说是吧，齐厌的老婆大人。”

　　温皎：“？”
　　众人哄堂大笑。

　　聚会结束时，齐厌和温皎两人没急着回去。
　　他递出手，温皎牵上去，两人相携，沿着校园内的人工湖旁的彩虹道散步。

　　夜风习习，偶尔遇上三两夜跑的学生。
　　途径旁边的图书楼，齐厌指着那里：“我以前很喜欢去图书馆。”

　　温皎转头看着他，一脸不能理解，脚步继续慢悠悠走着：“不能理解你们这种高精力人群。”

　　“什么高精力人群？”
　　“就是一直学习，不用休息的钢铁人。”

　　大二时，两人专业不同，课程自然不能一起上。
　　除了偶尔的公开课，只有在图书馆，能光明正大当同桌。

　　温皎不像他那么精力旺盛，每天不睡够八小时，都困得缺魂。
　　偏偏期末周强度又很大，背不完的书，复习困了，她就趴在桌子上。

　　趴着趴着，就睡着了，睡前还不忘提醒齐厌十分钟后叫醒她。
　　但齐厌这人，自己学得入神了，就会忘记提醒她，导致她睡超时。

　　想起这个，温皎就不想和他说话。
　　齐厌发现了她的小情绪：“你以为我是故意的？”
　　“讲点道理。”齐厌笑着拉住她，站定。

　　夜晚，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周围大楼与树影与人。

　　齐厌：“我也会偷懒的。”
　　温皎：“真的假的？”
　　偷懒还次次绩点第一？她表示怀疑。

　　齐厌俯身凑近她：“当然。”
　　因为每次温皎睡觉的十分钟，他也会停下笔，安静枕着手臂，静静数着她呼吸的节拍。
　　所以，他也会忘记时间。

　　*
　　图书馆一楼，开着很多奶茶店和炸鸡店，两人走累了，坐进去休息。

　　店内背景音乐很好听，等店员上餐期间，温皎托着下巴：“你知道我最喜欢哪首歌吗？”
　　齐厌摇头：“不知道。”

　　“你知道。”
　　“好吧，我知道。”
　　温皎此刻真心怀疑他上句话是真的了。
　　灵魂错频，不能继续接收同一天线了！

　　“你真的忘记了？”温皎凑近。

　　齐厌敛目，长手一捞，她桌上放置的手机就被点开，屏幕亮起。
　　反正她的密码他也知道，不知道齐厌点了什么，手机铃声小声响起，在两人对坐的小桌子环绕，短暂盖过店内原本的背景音。

　　“我找不到很好的原因，去阻挡这一切的情意……”
　　林依晨版本的《恶作剧》就这样响起。

　　“我唱过的歌，会忘？”齐厌扬起眉梢，狂妄发言。
　　不过他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温皎响起那次校园艺术节。

　　“选你当学委，是同学们对你的信任，要认真负责。”
　　朱茂语重心长，说着说着，将动员大家报名校园艺术节的重任一股脑扔给温皎。
　　“……”

　　说起学委，也不是温皎想当的。
　　这不是没人顶上吗？
　　温皎没敢说，她当时竞选的明明是文艺委员。结果朱茂大手一挥，将没人要的学委职位，一起打包扔给温皎。

　　“统计报名，你参加吗？”
　　那时候他们还不熟，温皎只是公事公办，数着名册表，走到少年桌子前。
　　齐厌停下手中笔，抬眸看她。

　　被他这样不带感情地一盯，再多勇气都溃不成军。

　　想起之前帮人送情书被误会的事，温皎瞬间捏紧报名表，硬着头皮解释：“因为我们学院报名的人数不是很够，所以需要大家踊跃参与，不过要是实在不想参加，也可以……”

　　“缺什么项目？”
　　“啊？”温皎赶紧说，“有什么才艺，都可以报。”

　　就这样，齐厌报名了唱歌。

　　没人把这当回事，甚至觉得齐厌是烦不胜烦，在敷衍学委。
　　毕竟，他冷漠到，实在不像是热衷出风头的人。

　　程宋熟络勾住他脖子：“哥们，你不想去就明说啊？可别占着名额，欺负人家老实人学委交不了差。”
　　齐厌毫不留情拍开他的手：“以为都像你一样没责任心。学院的事，人人有责。”

　　没责任心的程宋嘻嘻哈哈：“行行行，是我小人之心。但你真不能放人家鸽子啊。”

　　校园艺术节那天。
　　少年抱着吉他，坐在操场临时搭建的舞台。
　　音乐前奏响起，底下人熙熙攘攘，没多少人认真听，忙着追逐打闹。

　　直到少年开口第一句，好听的声音，瞬间拉回所有人思绪。
　　众人不由自主往舞台汇聚视线，连待在附近宿舍楼的人都下来了，现场挤得人山人海。

　　坐在观众席的温皎，也下意识抬头看去。

　　清澈的少年音回荡在操场：

　　我找不到很好的原因
　　去阻挡这一切的情意
　　这感觉太奇异
　　我抱歉不能说明
　　……

　　*
　　新年第一个好消息，是温皎的母亲，孟艺丽女士，醒了过来。
　　两夫妻收拾东西，去洛杉矶住了一阵，又赶在二月前回来了。

　　无他。
　　程宋和唐愉十年的爱情长跑结束，终于要结婚了。
　　他俩高中就认识，打打闹闹，总算修成正果，安定下来。

　　温皎在MDE也适应得不错。
　　两人待在一起，好像不也会腻，什么都聊。
　　温皎在网上翻到有趣的东西，随手分享给齐厌。

　　帖子内容：在喜欢你的人眼里，你有千种形状。

　　温皎：那我像什么？
　　齐厌正好在休息，立马回了过来。
　　。：你像光。
　　温皎：啊？
　　要不要这么敷衍。

　　晚上回到家，两人一如既往窝在沙发，小王子则趴在旁边，和电视声音一起充当背景。

　　齐厌忽然说：“你白天发给我的第二个问题，我思考了一整天。”
　　温皎转头看他。
　　齐厌神情自若：“你答应嫁给我那天，雨后天晴，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突然答应我？”
　　那时候，他以为温皎起码会考虑很长一段时间。

　　温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我第一次在学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特别。”
　　“特别？”
　　“特别亲切。”
　　“哦。”齐厌也开始卖关子，“可是，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这下是真好奇了，温皎坐直了些：“那你第一次在哪里看见我的？”
　　齐厌啄啄她额头：“秘密。”

　　无论她怎么问，齐厌都不说，故意吊着她。
　　啊，好气。

　　第二天白天，温皎趁着午休时间发消息。

　　温皎：让我决定嫁给你，是因为路灯那个背影，让我想起了你。
　　。：现在肯告诉我了？
　　温皎：不是怕影响你晚上睡眠吗？不识好人心。
　　。：现在也很影响。
　　温皎：？
　　。：因为，我要连续中午和晚上，都睡不着了。

　　*
　　周末时，两人收拾东西，再回齐家老宅。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他们是被期待着的。

　　或许是人老了，心就开始软。想起那个少年独自从家里离开时的倔强背影，齐连生眼角有些湿润。

　　但齐厌他们这次回来，并不是来看他的，齐连生很清楚。

　　可还是忍不住回想。
　　当初，齐厌走时，背包里只装着一本书、一个电脑和一根充电线，带着满腔愤恨与不被理解的怒火。

　　而今，他与身旁的少女一起回来了。
　　这一次，带回来的，是喜悦与幸福。

　　*
　　十八岁的前一天，齐厌染了一头银发，跑了趟市图书馆。
　　出来时，包里装着齐悦最喜欢的典藏版童话书。

　　他对周围环境向来脱敏，可那天，他惊奇发觉，原本空旷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
　　熟悉的背影让他驻足。

　　八月末，南城难得的阴凉天。
　　下一刻，夏天阳光猛然暴烈，让坐在图书馆台阶前的少女皮肤曝光般细腻，白得耀眼。

　　图书馆外起了风，少女浅蓝色长裙摇曳，花坛有蝴蝶迷了眼，翩翩朝她飞去。

　　来往人群匆忙，而少女专注看书，不曾抬眼。
　　银发少年停住脚步，侧头看她。

　　她或许是在等什么人。
　　阳光洒落，少女浓密长睫微垂，在膝上摊开的书本留下阴影。
　　他不敢停留太久，赶紧趁乱扫了一眼。

　　——《小王子》。

　　“正是你为玫瑰花费的时间，使她于你而言，如此珍贵。”

　　那声音追着微风，吹进他心里。
　　肆意生长了许多许多年。

　　错身而过时，少年提了提书包带子，埋下头，指骨无声捏紧。

　　虽然早就见过。
　　但你出现那一刻，我依旧，会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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