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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击
“欢迎光临!”
归安门口,身着古夏改良服饰的服务员洋溢笑容,四十五度鞠躬。
江欢抬眼一撇,古香古色的屏风、盆景、墨竹摆放得错落有致,整体环境清雅幽静,一比一复原了恐怖袭击前的原貌,与偏冷色调追逐时尚的商贸中心碰撞出极强的割裂感。
她跟随服务人员走进归安,放佛穿过时空的次元壁,重回古夏领略历史风韵。
不得不称赞一句,归安的设计师是有真材实料的。哪怕已经见识过它装潢的精妙,但再见时仍然会被惊艳。
心有戚戚焉,她问领路的服务员:“我上次来过这儿后,对你们家的装修陈设念念不忘,有时候睡觉都惦记着。正好最近需要装修房子,方便引荐下设计师吗?”
服务员显然是被训练过得,遵循笑不露齿,但实在忍不住笑意,她举起右手轻轻捂嘴道:
“江小姐好眼光。归安的装修全是我们老板亲手设计的。看那边的罗汉松,我们老板静精心培育出的名品。”
依墙的黑漆纹暗金香几上摆放了一盆大约六十厘米高的罗汉松盆栽,盆栽枝叶密生、苍古娇健,一看平常就被主人精心爱护打理。
但江欢的注意力放到了别处,她捕捉到服务员脱口而出的江小姐一词,自己从进门到现在可没报过名字,周身也没有佩戴铭牌之类的暴露隐私的饰物。
她压低视线,快速扫视四周,给身后跟着的士兵递眼色提醒他们提高警惕。
服务员在店内独立的电梯前停步。
她按了上行键,待电梯门打开,抵住门框邀请道:“江小姐,您的就餐位置在二十五楼,请进。”
温莎商贸一共二十五层,归安位于第十五层,但按照服务员的说法,归安实际经营铺面比外表看起来要多上数倍,不怪艾莎拉他们这些小圈子的人也来此用餐了。
江欢转了转眼珠,弯起唇角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无害道:“请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姓江?”
问出口的瞬间,她浑身肌肉被触发到备战的紧张状态,身后士兵暗暗按住腰间配枪,无形流淌的空气好似凝滞。
服务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只奇怪吸进鼻腔的空气变得稀薄。
于是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鼻子,勉强维持呼吸,笑意盈盈道:“两月前,您在我店中的特等优惠大奖尚未领取,经理拿照片让我们记住您的相貌以及名字,争取在您再次进店时,为您提供归安最优质的优惠活动。”
商家做优惠活动是吸引客流量的常规手段。因此当客人中奖后,他们锣鼓喧天恨不得全世界到知道有人在他们店铺中奖,以此达到宣传目的,但客人中奖后续一般难以得到保障或者困难重重,哪怕能够兑奖,亦需要中奖者付出更多的私人信息与店铺进行深度绑定。
归安反其道而行,竟要求工作人员记住中奖客人相貌和名字,时隔两月后还主动奉上奖励,这两个行为完全不符合常理,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古怪。
明智的选择应该是立即离开。
江欢动了动由于时刻警惕而僵硬的手指,沉寂的热血顿时滔滚,奔涌澎湃。
她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随后迎着服务员热情的视线,踏进狭窄的电梯。
逃避,不应该是她的行事风格。
电梯加速上升。
四面镶嵌了密闭的金属墙,头顶的通风口徐徐灌进新鲜空气。
突然,角落银光一闪,江欢被迫半闭眼。
“江小姐?”士兵察觉异常就要冲上前把她保护在后面。
“没事,反光。”江欢拦住他们,弯腰捡起角落处反光的事物,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叮咚一声。
二十五楼到了,电梯门应声打开。
百米长的长廊一望到底,价值连城的温润白玉铺就地面,昂贵稀缺的金银粉雕细琢盘柱做雕饰,杉木顶柱,柏木镶窗,香樟飞檐,各种濒临灭绝的木材随处可见,竟胜过古籍中记载的亭台楼阁半分风采。
“欢迎来到归安二十五楼,小雅轩。”
江欢忍不住骨子里的欢呼雀跃,率先踏出电梯,双手悬空,状似抚摸墙壁上精美的木雕,她害怕指腹分泌的汗液与手掌力量破坏这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它们不该摆在这儿,都该进博物馆好好保存展出。”
服务员骄傲地挺胸,却自谦道:“江小姐无需多虑,小雅室每个部分都属于现代工艺品,没有历史价值。”
江欢张口又闭嘴,心知与她无法沟通,暗暗惋惜顶尖艺术品在狭窄幽暗的空间里蒙尘。
“你们去那边找。”
左边的柏木们猛地被推开,一个个身着现代西装,与此情此情格格不入的黑衣人如鱼贯出。
小雅轩长廊近百米,却只有两处门,左边一扇,右边一扇,代表此处只有两间厢房。
江欢甚至不愿意用包厢这种现代色彩浓重的商业词汇来玷污小雅轩。
“那间厢房的朋友有人了吗?”她指着厢门大开的房间问。
“是的,我们老板······”冷风刮过,额头刘海凌空打了个漩,服务员眼睁睁瞧见江欢擦身而过,飞奔到左边的兰亭台,默默将老板后面的之一吞下肚。
江欢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兰亭台门口,心跳因为即将见到知音而加速:“您好,我叫江欢,很仰慕您的杰作······”
当她看清里面的人,话音戛然而止。
兰亭台里,罗锐席地而坐,头低垂,发丝投下浓重阴影模糊了面容。被白衬衫包裹的左臂握住青铜酒杯懒懒搭着流觞曲水的造景石台,左腕的光脑开启最新的骨骼传音技术,处于通话状态。
目前推出的光脑保密性科技发展极快,已经可以做到防止Sentinel和Guide窃听,但江欢精神力强大,依稀捕捉到同化中的几个关键词:
“······军事法庭······判决结果·······安妮······死刑立即执行······”
难怪他会买醉。
原来今天是军事法庭对安妮等人的判决日。
江欢和罗锐、安妮并不熟识,只是以前因为阿尔斯的关系参加宴会,在宴会上与他们见过几次面。
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他们碰面总会针锋相对,火药味极弄,但如果缺少一方,另一方哪怕言笑晏晏,周身亦会散发出淡若氧气的悲伤。
而当他们碰面,不分场合地激烈争吵,死寂的眼底才会迸发出生机盎然的活力,放佛终于完整了。
“知道了。”
罗锐主动摁断电话,仰头饮尽杯里的酒。松软的发丝被引力牵扯,顺着脸颊滑落。
江欢惊愕,他居然在笑。
“畅快!”罗锐使劲搁置酒杯,青铜杯与石台发出清脆的碰撞音,杯底瞬间向里凹了一块。
“咦?有客人呀。”
罗锐向后仰,改为左手撑下巴,兴奋地侧头望向江欢,唇角快咧到耳后根。
“欢迎来到小雅轩,江、欢。”
江欢能通过捕获他人的精神波动感知情绪。
罗锐剧烈的精神波动说明他并不像表面表现的愉悦,相反,他的内心深处,悲伤浓得化不开。
带上面具掩饰真实的自己,心口不一的人类经常这样做。
这种情况有两类可能,一是当事人希望他人主动发现自己的痛苦来拯救他,二则为当事人不希望别人发现他的软弱,坚强狠心得可怕,又脆弱敏感得可怕。
罗锐,你是哪一类呢?
江欢瞥见长廊上一寸一寸搜索地面的黑衣人,问:“你在找东西吗?我碰巧捡到一件东西,你看是你的吗?”
她摊开右手,掌心静静躺着一个怀表制样的物件。
它的重量比真正的怀表轻,采用廉价的混合金属制造,外壳光滑但布满划痕,是个来自地摊上的廉价品。
“啧,没想到被你捡到了。”罗锐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优越的模样颇为欠揍。
念在他刚受刺激,江欢按耐住将怀表仿制品砸他脸上的冲动,默默走过去还东西。
罗锐捻起掉漆的表链,嫌弃道:“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丢了正好。”
说完,轻飘飘一扔,破旧的怀表划过一道弧线,正好落到潺潺溪水中,溅起不小的水花,渐渐沉底。
“哎哎,江欢,你喜欢这儿吗?布置啊、陈设什么的,对了那个什么案上摆的盆栽,你觉得怎么样?”双眼闪过期待的光,他十分好奇地问她。
“你,不是设计者?”
古夏陈设装潢繁琐复杂,除了专业设计师或者爱好者,普通人连案与桌的作用都分不清。听见罗锐明显的门外汉言辞,江欢百分之百确定,设计者另有其人。
罗锐闻言,笑出了声:“谁给你的错觉,我设计了这儿。本少爷约会日程都排满了,哪有闲心搞这玩意儿。”他拍拍大腿,立即有温婉美人柔弱无骨的坐到他腿上,侍奉美酒。
他轻佻地摸了把美人的下巴,就着递来的美酒抿一口,而后一脸享受地喟叹道:“美人、美酒,人间极乐。”
“只有温修玉那个傻瓜,才会抛弃人间极乐,为迎合你的爱好,钻研苦读修建了归安。呐,江欢,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这儿吗?”
江欢瞳孔紧缩。
温修玉设计了归安?
她踏进这儿后,服务员没来由的热情终于有了解释。
竟然是他。
为什么是他?
他不是把她当做利用的工具吗?
心怀鬼胎,甚至用拖累了他自己的性命的方式接近她,获取她的信任,又何必做到这种地步,逼自己去学不喜欢的古夏文化。
温康元首说得对,温修玉深不可测,根本看不懂,读不透。
震惊之下,江欢不可置信地复杂表情外漏。
罗锐半歪头,盯着那双颤动的杏眼道:“喂,别不信呀。首都星远郊看星空那地儿,也是温修玉专门卖下来为满足你那麻烦的小资情调打造的,还有你腕间的银月系列光脑。哦~还有疗养院的员工餐,你不会以为首都星真那么大方拨款给你们添菜吧?让我想想,还有在边陲星的时候······”
“够了!”江欢剧烈喘息,被监视的恐惧感压得她近乎窒息。
“你,不喜欢?”罗锐阴沉脸,寒意森森道,“不喜欢的话,小心我杀了你哦。”
江欢登时眉心一跳。
“骗你的啦。伤你一根发丝,温修玉那个偏心的,恐怕得把我揍得一星期不能下床。”罗锐眨眼间变脸,笑哈哈摆手。
“你,你和他很熟悉吗?”江欢没有放松紧接,背部血液紧张得好似凝滞。
问完,她立即嘲笑自己的问题不靠谱。多显而易见的答案啊。
能打击自己的家族,又背叛盟友的墙头草,最终坚定地为罗家卖命,他与罗锐怎么会不熟呢?
“嗯?”没想到罗锐竟然认真思考起来,但最后说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江欢,黑色死神是没有朋友的。”
江欢:“?”
黑色死神?
曼巴雅三大势力之首的Boss?
曼巴雅作为首都星的唯一一条无法铲除的黑街,势力众多,并盘根错节,而在如此复杂的情况下,有三大势力脱颖而出,掌控曼巴雅大部分地盘、经济、科技。
其中三大势力之首,名为死神镰刀。
死神镰刀无恶不作、杀人如麻,制造多起凶残悬案,是首都星上空无法抹去的阴霾。
传闻死神镰刀内部阶级分明,而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被称作黑色死神。
无人见过真容,无人知晓名字,只知黑色死神是残忍的暴徒,权贵的走狗,极度贪婪,唯利是图,人命在他眼中,不过拍卖场上飙升的金钱数字。
“他······”江欢看见罗锐眼中流出残忍血腥的癫狂,失色改口,“是你?”
砰——
话音刚落,身后剧烈的爆炸突如其来,震得耳朵嗡鸣。
余光里,耀眼的火光如火蛇猛蹿席卷四方,炸裂的黑灰滚滚弥漫,断壁残垣中走出一位头戴面罩的女人。
不好,黑烟有毒!
江欢刚吸入一点黑烟,头脑瞬间眩晕,手脚瘫软。
她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去按光脑的求救键,然而右手在接触到屏幕的那刻,被一双高跟皮鞋狠狠踩住。
“啊!”右手手腕被硬生生踩断。
“江欢江欢江欢!”头戴面罩的女人抓住她头发,疯狂重复她的名字。
头皮宛如要被整片扒下,钻心的疼痛稍稍刺激逐渐昏沉的神志,江欢勉强听清女人的声音。
好熟悉的声音。
林夏么?
糟糕,撑不住了。
好不容易刺激醒的神志再次昏沉,不出两秒,黑暗降临,她彻底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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