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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这场夜袭很快便以突厥部落投降告终,首领佩达鲁率部星夜出发,一刻也不想等,不过这也正合刘郢的意思,他也一刻都不想等。
佩达鲁留了一些突厥的勇士在营地,以防汉人图谋不轨,但对于此事,裴劭讥嘲道:
“他把汉人想得太奸险了吧?如果咱们真要动手,他们只怕见到了阎王也没反应过来。”
但刘郢还是应允了,让佩达鲁心中有个底也好,他看得出来佩达鲁十分在意亲人,否则也不可能那小姑娘跑出来说两句他就降了。
至于那个突厥小姑娘,待佩达鲁出发后,刘郢命王宣将她押回营帐好好待着,孰知那王宣刚将那姑娘的手反扣,那个被其他士兵看押着的突厥少年突然一个暴起,挣脱了大周士兵的束缚,朝王宣吼道:
“*放开她!”(带*为突厥语,下同)
然后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朝那小姑娘跑过来,将她拥到怀里道:
“*阿依!”
那小姑娘顿时流下了两行泪,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呜呜咽咽地轻声哭了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我会陪你等首领回来。”
那突厥少年轻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目光温柔。而也只是一瞬,他的双眸便冻结成霜,然后朝宋映溪那边看去,活脱像个猎物被抢了的小狼崽子。
他似乎知道这里只有宋映溪能听得懂突厥话,所以他瞪着她,一字一句道:
“*我会带她回营帐里的,你们千万别伤着她。否则,后果自负!”
宋映溪挑眉,哟,还是个小情种。
她笑了笑,丝毫不理会他的恶意:“*这么好看的小美人,我怎么舍得伤她?”
那个叫阿依的小姑娘闻言愣了愣,不顾眼泪还挂在长睫上,呆呆地抬起头看向宋映溪,眸如星闪。对于这娘娘腔的出言调戏,突厥少年被激得更怒,指着宋映溪道:
“*闭嘴!不准你说她!”
宋映溪耸耸肩,然后朝王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派几个人跟在他俩后面回去,王宣了然地点点头。
把最大的刺头解决了,刘郢转身看向佩达鲁留下的一个属下,那属下便是方才佩达鲁与刘郢僵持不下时在佩达鲁旁边劝降的那个。
此人名叫胡禄,跟着佩达鲁已有二十多年,颇识时务,深得佩达鲁重用。
他方才劝佩达鲁受降并非贪生怕死,而是他十分明白,大周军队既来突袭,肯定是抱着百分百的胜算和决心,他们再反抗也是徒劳,还不如保存性命。再加之刘郢一开始已说明条件,不过就是让他们去可汗那里通风报信一下,绝非有让他们全族覆灭的想法,若真有,他们早就被杀了。
见刘郢看向自己,胡禄行了个突厥礼,然后道:“*我等只待首领回来,绝不反抗,还望将军信守诺言,切莫伤害我的族人。”
说完便看向宋映溪,宋映溪明了,将此话转述给了刘郢,刘郢点头:“如此甚好。”
宋映溪又向胡禄了解了一下他们部落的情况,原来他们仅仅是突厥吒利部的一个小分支,而吒利部的首领便是先前宋映溪在那个突厥少年的帐篷里听到的突砵利。宋映溪还向胡禄询问了一下那个突厥少年的事情,原来,那个少年名叫塔塔,是胡禄的儿子。
了解了大概情况后,突厥的男子都各自回到自己的营帐去安抚家眷,但不得随意出入,营帐外有大周士兵看守。刘郢还传令让王宣先回营地再调一千人过来,剩余的兵马明天一大早再动身。
宋映溪看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一切顺利,然后困意便铺天盖地地袭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然后迈步去寻马,想回营地好好睡一觉。
“这就想走?”
宋映溪脚步一顿,回头,便看到刘郢幽幽地看着自己。
完了,秋后算账来了。
宋映溪干笑两声:“王爷,不若一块回去?”
刘郢勾唇:“刚才不是很虎吗?怎么现在又怂了?”
宋映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那…总不能在敌人面前灭自己威风不是?”
刘郢嗤笑一声,抓起她的手就走:“以后别这么莽撞,那突厥人不过是比你年纪小点,若是个年纪相当的,被你那样挑衅,把你逮住就能揍死你。”
宋映溪没在意他话里的责怪,反而是愣愣地看着被他牵住的手,她试图挣脱了一下,小声支吾道:“王,王爷,男女有别……”
刘郢停住,回头,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微讽:“你还知道你是女的?方才调戏那小姑娘的时候怎的没想起来?”
宋映溪惊:“你听得懂突厥话?!”
刘郢冷哼一声:“只听得懂一两句。”
宋映溪琢磨了一下自己那时说的话,似想到了什么,噗嗤一笑:“王爷怎的就单单能听懂这等不正经的话?难不成王爷以前也用突厥话调/戏过良家妇女?”
刘郢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呵呵,拿他开玩笑?走着瞧!
刘郢拉着宋映溪走到自己的青骊前,翻身上马,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弯腰将她抱到了马上,全程动作不过一眨眼。宋映溪惊呼一声,虽然只离地一瞬便稳稳坐在了马鞍上,可那心跳分明漏了一拍,他手上的热度也仍停留在自己的腰上,炽得她呼吸不稳。
宋映溪又羞又恼,一气之下往他胸膛捶了一拳,可那粉拳软绵绵的,刘郢感觉就像被一团棉花砸中了一般。他这才发现,原来将她抱上来时忘了调整方向,她此刻是面对着自己坐在马上的。
再把她转过来?那岂不是还要再碰她一次?不好吧,方才已经很冒犯了……刘郢心里有些纠结。
“你干嘛你!”宋映溪嗔怒道,却不敢抬头看他,耳垂已染上一片粉红。
可惜夜太黑,刘郢看不到那抹暧昧的粉色,他讥嘲道:“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调/戏良家妇女。”
宋映溪正想回嘴,可是刘郢已握住缰绳,往身后甩了一鞭,青骊便飞快地奔了出去,宋映溪从未这样坐过,一下重心不稳,下意识便攒紧了他的衣服。
为了避免碰到他,宋映溪的十个手指几乎是捏住他的外衣,指尖微微发白,手心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宋映溪听不到马蹄声,听不到呼啸的风声,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得飞快,猛烈地撞着她的胸膛,仿佛像要冲出去一般。
他双手握着缰绳,就像把她环住一样,宋映溪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那人倒是清风明月,一脸泰然自得,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窘境。
宋映溪因为不习惯这样坐在马上,十分害怕被摔下来,所以心一直提着,手紧紧捏住他衣裳不放。可她慢慢就发现,马蹄颠簸,她但凡稍有个坐不稳,环住她的双手便会马上收紧一些将她稳住,这一来二去,已收得差不多像是将她箍在怀中了,宋映溪脸又烧了起来,他手臂的温热隔着棉衣仍能透入,而他只要一低头,便能将下巴抵在他头顶。
可羞归羞,这下她真的坐得很稳了,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下,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举动让她觉得十分安心,竟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唐突和冒犯。
这是什么奇妙的感受呢?宋映溪思绪乱飞,不敢再往深处乱想。
而刘郢虽然表面一脸淡定,但是心神不知早溜去了哪里,他一双眼睛紧盯着前方不至于走错了路,脑里仅剩一丝理智在他完全神游的边缘使劲将他勒紧,因为他脑里只剩下一句话,只剩下一个声音,一直在回旋萦绕:
她抱着我。
抱着我。
着我。
我。
……
其实宋映溪的手仍只是攒着刘郢的衣服,只不过两人实在挨地太近,而他的手也拥着她,她的脸几乎贴在了他的胸膛上,这样的观感,无论如何都像是两人相拥着。
刘郢脑子完全空白了,他感觉他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
为何被她抱着,自己竟会,如此欣喜?
他分得很清楚,是欣喜,因为那喜悦让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调戏良家妇女的感觉吗?刘郢又陷入了沉思,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正经了?
……
到了营地,刘郢刚刚勒紧了缰绳让马停住,怀里的小姑娘就将他一推,然后跳下了马,气呼呼地走了,话也不跟他说一句。
刘郢也不敢叫她,怕再说错什么,她怕是要当场爆炸。
唔,以后还是要正经一点,认识她后真是越发不像话了。
刘郢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
待刘郢洗漱完毕后,裴劭也回来了,因为刘郢的营帐比较暖和,裴劭便与他宿在一处。
与刘郢汇报了一下情况后,裴劭发现他今晚有些出神,便不再与他说正事了:
“你今日带着宋小娘子跑哪去了?”
“嗯?”刘郢回过神来,“到山上去看风景。”
裴劭难以置信,什么?铁树开花?
“你带宋小娘子去看风景?”裴劭惊道。
刘郢抬眸:“有什么问题?”
裴劭啧啧称奇:“不得了啊刘允衡,你是不是对咱们宋小娘子,有什么想法啊?”
刘郢一怔,什么?什么想法?
裴劭见他呆住,不由得拍大腿笑道:“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心仪宋小娘子啊?”
“不……”刘郢下意识否认,话说得快,语气却越来越弱,至少他心里没办法肯定,不喜欢吗?好像不是。喜欢吗?不知道。
裴劭走上前,搭上刘郢的肩膀,朝他挑了挑眉,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怎么?你还不知道你对宋小娘子是什么意思?没事,兄弟我助你起飞。我来问你,你喜欢和宋小娘子待在一起吗?”
刘郢诧异地看向他:“……没有不喜欢吧。”
这句话一绕一绕的,绕得裴劭在脑中转了几圈才反应过来,裴劭有些心塞,又不死心问道:“那若是你看到宋小娘子和其他人亲热,你心里会不会不舒服?”
刘郢蹙眉,正要说句“她跟谁亲热关我屁事”,却转念一想,她在幽州被几个妇人看中作婿,方才又调戏人家小姑娘,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不爽。
可那是她扮成男子时与女子的亲密,难不成自己喜欢的是男的吗?
刘郢头皮发麻,打了个寒战。
不知道刘郢又联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裴劭更心塞了,想叫他醒醒。
“那不若我再这样问你,你觉得咱们宋小娘子好看吗?”
刘郢回了神,这回他没有傻愣地被裴劭带跑,而是睨了他一眼,反问道:“那你觉得她好看吗?”
裴劭自然不会中他的圈套:“嘿,当然好看,好看极了,咱们宋小娘子长得可水灵。”然后话锋一转,“但我所认为的好看,仅仅停留在欣赏,譬如说我看到一朵好看的花,也会感慨它好看。”
刘郢饶有意味地看着裴劭,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问的是,你觉得她好看的时候,心里有没有一股冲动——一种,想呵护她,想疼惜她,想将她护在怀中,永不放开的冲动?”
裴劭一脸认真,最后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加了一句:“我对宣玉公主,就很有这种冲动。”
刘郢敛了神色,怔怔地看着裴劭。
嘴上不想说实话,可心里却不想否认:有的,真的有——
可能是她与别人打斗时神气十足的时候,可能是她离家千里却毫不矫情的时候,可能是她对他百般信赖的时候,也可能是早在她看到魏姝委屈而心动恻隐,愿替魏姝上花轿面对那些骁悍的山匪的时候。
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世间女子多似菟丝花,要攀附于男子身上才有其价值,情趣有余,却总似累赘。
可她不同,她像棵小松苗,栉风沐雨,茁壮酣畅。是秀丽的,也是有生命力的。
可即便是如此,他仍想成为她身旁的一棵松柏,想为她遮挡风雨雷电,护她蓬勃生长。
这样的情感,可以称得上是喜欢吗?
刘郢垂眸,寻不到答案,怕自己只是一时冲动,唐突了佳人。可答案又是这样呼之欲出,因为他二十多年来,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如此心动。
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慌乱。
见刘郢久久不语,裴劭估摸着他这回应是想通了,心里明亮得很,也不再多嘴,只又拍了拍他肩膀,似老母亲一般仰天喟叹一声:
“你长大了,我很替你开心。”
刘郢额上青筋一跳,然后咬了咬后牙槽道:“你既是个大人了,今夜应主动去站一下岗,别要我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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