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谓

　　李颐修从小跟Vincent认识，没有相爱只有相杀，两人在各自学校队伍里打同个位置，只要遇上对方，规则之内没有一个人是好下场。

　　李颐修小时候刚过来时英语不好，骂人词汇更新都靠跟Vincent互骂学习，相看两生厌的局面持续到初中。

　　或许也真是不打不相识，基底善良的小孩儿们淘气过去，就会缔结友谊。

　　进到U15后，两人身高抽条，脑子容量似乎也大了，又或许是水准相当、惺惺相惜。球场上允许的对抗上限拉高，但球场下关系缓和了许多。

　　那会儿李颐修不爱说话，晚上训练完依旧呆在冰场滑冰，总是碰上Vincent。两人成长经历如出一辙，Vin有一半越南裔血统，两人在白皮肤中自然更有话可讲，成为朋友是一件潜移默化的事。

　　只是没想到做对手太多年，被录取到一个大学里穿上同色队服，并肩作战两年，也做过一年室友，亲密无间，没再互骂过。除了Vin有天终于发现Ryan从小教他的一句中文，他以为是‘你吃饭了吗’，其实是‘我是大傻子’。

　　Laura是Vin读大学后交往的女朋友，这两人大概是同类型相吸，出奇得像，凑在一起聒躁的像两个小孩子。

　　这学期他自己住，昨晚Vin在图书馆呆到闭馆声称懒得回校外公寓，非要去他那儿睡地板，李颐修猜想多半是吵架了。

　　清早晨跑回去洗漱完，Vin一米九六的人躺在地上转着球杆，他低头取东西，没注意就给他脖子来了一下，那破创口贴非得贴他脖子上。

　　他扯扯嘴角看向Laura：“just ‘Hi’ would've been nice, laura”。

　　他回过头才发现Laura身后还有一个女孩，笑着对他说了声‘hi Ryan’，他不认识，便只是礼貌点了点头。

　　Laura觉得这人真是半点玩笑开不得，翻个白眼，又笑着对Seth打招呼。

　　Seth看着李颐修整个人不自觉往前靠了半个身子，瞥了眼他身旁专心喝水的人，笑呵呵地用英语问Laura，你男朋友Vincent人呢？

　　Laura耸耸肩膀，说：“we broke up”，说罢就摇手说拜走人了，非常潇洒。

　　李颐修就当听了句废话没当回事，俩妙人分分合合八百次了。环境依旧嘈杂，碗盘交叠、人声喧闹，他对桌上人笑了笑，略提高了些声音说：“是我好朋友女友。”

　　许仡笑着说原来是这样，他还以为有什么八卦看。

　　戚凯文好像记得自己见过李颐修朋友，“你朋友也打冰球吗？是不是老和你在一块儿的那个卷毛高个子，还戴眼镜的？”

　　李颐修点点头，余光里她撑着一只手臂在桌上，没再动刀叉，也没说任何话。

　　Pre三人组要在食堂多待一会儿模拟一下，这里好说话，让李颐修和许侑先走就成。

　　许侑本来就打算走了，真好困。她起身的时候，也看到李颐修起身拎起包来单肩背上，衣服被背带一扯，确实有个粉嫩邦迪。

　　两人把椅子同时往前推，而后拿起餐盘，朝着回收区走去。

　　许仡见Ryan一走远，八卦之魂燃烧，问Seth李颐修是不是和他好朋友女友玩三角恋啊。

　　Seth眉头都皱一块儿，这哪儿跟哪儿啊，“哪能啊，你怎么有这想法，李颐修连恋爱都没谈过。”

　　许仡有些意外，“what？”

　　凯文瞧他一眼，笑了，“你惊讶个毛啊，你谈过？”

　　“滚，不是，那怎么能把创口贴往脖子里贴啊？”许侑很费解。

　　Seth解释道：“应该是Vincent给他贴的，昨天Vin住在他宿舍。”

　　“哦哦，那他们前言不搭后语的，误解很正常嘛。”

　　Seth打开ipad本预说正事，后又想到许仡这叫什么身份来着，小舅子？遂又补充一句：“一休哥男女关系上贼靠谱，一点问题没有，甚至有点傻，你放心吧。”

　　凯文拍拍许仡的肩膀，想把他八卦之魂拍碎，“行了，你少操点心，做正事。”

　　许仡努努嘴，点点头，没到他的part便开了个小差，后知后觉Seth说话好奇怪，心想要他放心做什么？他又不跟Ryan处对象。

　　快到了餐盘回收处，李颐修快走了几步先把自己的分类放好，回头接过来许侑的餐盘说：“我来就好。”

　　“好，谢谢。”

　　两人一同向出口通道走去，他问：“你回宿舍还是直接去教室？”

　　看到外面太阳有些刺眼，许侑还没出门就从帆布袋了翻出墨镜戴上了，“我要回宿舍睡一觉，好困。”

　　李颐修弯弯唇，也重新确认了自己的目的地，“我也回宿舍，一起吧。”

　　给她撑开玻璃门时，忽然看到停在自行车架上的，自己的车子，旁边的车子全没了，‘Y.L’两个initials尤其刺眼。

　　不知道她记不记得自己的车，保险起见，李颐修换成用身体撑门，挡住玻璃的绝大部分，许侑大概觉得他动作奇怪，脚下都停滞了一步，才往外走。

　　所幸是她应该没看到，李颐修很快跟上她，忍住抿了抿嘴巴，食堂离宿舍有段距离的。

　　他本还想特地放慢步伐，却没想到她走挺快的，通常他都是被同伴诟病说走路走太快的那一个。

　　食堂门口有橄榄球周日比赛的造势，在发海报，ins发文还有限量挂件能拿，路过时他感觉到许侑微微放慢步速看了眼，随后又恢复正常。

　　“你感兴趣？”

　　许侑很快摇头，“我看不懂。”

　　李颐修说：“不过现场气氛确实非常振奋。”

　　许侑点点头，“去年世纪大战，我们去了，确实很high，像在打群架。”

　　李颐修听到她简单粗暴的评价，不由得笑了笑，便听到许侑问：“你们也是真打么？”

　　隔着墨镜，他无法看到她的眼睛，却从她的语气觉察到一种她问出来就挺疼的感觉。

　　李颐修扬着嘴角，知道她一定是刷到什么视频过，他也不想说的太复杂：“规则内身体冲撞是合理的，架我们不打，打架会罚时的。”

　　许侑微微蹙了蹙眉，“我怎么记得看到过冰场打架的比赛视频？”

　　李颐修继续解释，“那其实是职业成人联赛的一个‘小传统’，你也可以直接理解为一个小表演。”

　　许侑露出完全不理解的神情：“表演？”

　　“对的，有时候还靠肉搏来吸引粉丝卖票呢。”

　　“你不会在唬我吧？”见李颐修说的轻巧，许侑对他的回答都有些不相信。

　　见她有些兴趣，李颐修摇摇头又笑着说：“规则肯定是不允许打架，但球场上针锋相对，存在恶意犯规，骂人、推搡、绊倒、受伤都非常正常，我目前没有过、也没看过场上超出正常范围、真的称得上打架的经历。”

　　许侑听到那些词就觉得火药味很浓，下意识问：“那你受过伤没？”

　　“我从来没受过大伤。”只是身上或多或少有淤青，或者脚关节肿之类的，喷药冰敷就好。

　　许侑还停留在他最后一句话，关键词捕捉的很精密，“等等，所以场下有？”

　　见李颐修一时尚未回话，她侧头看他，见他表情不对，她唇角不由自主勾了起来，“你有？”

　　李颐修看着她，左手抬起来去脖子处撕掉了那块创口贴，缓慢撕下来那块儿皮肤还有些痒，他摸了摸伤口，本就不碍事，只是蹭了一道，渗了血丝而已。

　　许侑不知道他撕了这东西干嘛，恰好路过一个垃圾箱，他把满印着粉色barbie logo的创口贴扔到了‘不可回收’里。

　　“我场下唯一一次打架，就是和给我贴创可贴的这人打的。我那时候才六岁吧？冰球训练幼龄段不会分得太细，所以和我一起训练的人都很高，我在里面小小一个，过来没一年，英语也一般，老被人笑话。”

　　“而Vincent就是里面最烦人的，具体怎么和他打起来的我其实都忘了，但打得挺凶，最后我俩被教练罚了两周不许进冰场，最后还要当着全队的人拥抱握手，很恶心。”

　　李颐修把刚刚在食堂的话又重复了一遍：“Vincent就是刚刚食堂那个女生的男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

　　许侑听进去了这个可爱又可怜的童年故事，笑问：“你们小时候打起来，现在还能变成朋友？”

　　李颐修说自己也想不到会有这天，他告诉许侑他们甚至进大学前从来不是队友，一直是对手。

　　“这像是不知不觉的事，我八年级时很讨厌打冰球，有阵子缺席训练和比赛，Vin比队友还要早来问我去干嘛了，说我中途放弃很蠢...再后来重回冰场，结束训练之后，我回家...比较晚，Vin他爸是花滑教练，他也走很晚，再后来就这样了，越来越熟。”

　　许侑听完笑了笑，评价道：“共同成长的朋友，还挺甜蜜的故事。”

　　李颐修挑了挑眉毛，“seriously？相信我，一点也不，我小时候想把他从冰场一头踹到另一头。”

　　许侑被逗笑，忍不住想问他为什么突然讨厌打冰球，话到嘴边还是作罢，只是笑着没再说什么。

　　话题中止，李颐修远远看到了宿舍的建筑，心道怎么这么快。

　　他偏头看了眼许侑，见她脑后的头发非常松散，发绳摇摇欲坠，便提醒了她。

　　许侑伸手往脑后摸去，发绳却已经从发尾飘落，想蹲下，他却更快一些捡起来。

　　李颐修将发绳放在她掌心，看到她边走边用手拨着散落的头发，风把香气送到他周围，他在原地摩挲了下指尖，才迈出步伐走到她身侧。

　　她很像一只风筝，忽近忽远的，可他并不想做手持轮盘的人。

　　他们认识时间很短，她什么也不做，也让他有更想靠近的冲动，可站在她身旁，他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他认为太唐突、太冲动不会有好的结果。

　　走到了应该分开的时候，许侑与他说了再见，便转身去她的那栋楼，李颐修迟钝片刻正要转身，却听到许侑喊着他名字，转眼，她在林荫下向他招手。

　　“李颐修，你过来一下。”

　　他头脑几乎没在转了，听到她第一次喊他中文名，整个人完全是被输入了指令，走到她面前。

　　许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墨镜支在了头顶，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流落，她的眼睛像琥珀一样漂亮，脸上的可爱表情又是他前所未见，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他完全想不到她要说什么。

　　而她话一出口，李颐修有种‘游戏结束’他完了的感觉。

　　她说：“李颐修，我刚刚问你受没受过伤，你说没受过大伤，你明晚比赛，这么说不太好...”

　　“所以...你摸摸这树干、木头，说句呸呸呸，失言的话就自动取消了。”

　　见他一直没反应，只是笑，甚至还笑出声，许侑都快后悔说这个了，可上回许仡说很久没感冒结果当晚就发烧流感的事好灵验。她刚刚听到李颐修讲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就觉得心里过不去，毕竟是她发问的。

　　刚刚他说比赛冲突还那么吓人，受伤不会是小事...又想远了，亏她还是研究基础自然科学的，真是迷信到家了。

　　许侑咬了咬嘴唇，慢吞吞地说：“你是不是不懂...”，她话音未落，便听到——

　　“呸、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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