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海云荒行

　　夜色如墨，将远山近树都晕染成深浅不一的剪影。李四独自立于锦州城外的一处山巅，一袭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脸上覆盖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沉静如寒潭的眼眸，俯瞰着脚下城池的万家灯火。

　　那灯火绵延如星河，勾勒出街巷的轮廓，温暖的人间烟火气仿佛能透过夜风传递上来。然而这光亮却照不进李四的眼底，他的目光穿透了这片璀璨，投向更遥远、更未知的黑暗。夜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袂，发出轻微的扑响，更衬得山巅一片死寂。

　　细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谨慎而克制。李四没有回头，直到那脚步声在丈许外停下。

　　“主人。”

　　查代秋和石坎的声音同时响起，带着恭敬。他们身后，默立着十数道黑影，个个气息精悍，眼神锐利，动作整齐划一地躬身行礼。这些是查代秋遵照李四的指示，这段时日暗中招揽的人手。三教九流，亡命之徒居多，虽良莠不齐，却是李四眼下所能握住的、最初的一点根基。他深知驾驭这些人的不易，但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只能先用起来，日后再慢慢甄别、培植真正可靠的心腹。

　　“起来吧。”李四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冰冷质感，听不出情绪。

　　众人应声起身，垂手肃立。查代秋上前半步，低声道：“主人吩咐的事，属下已加紧去办。只是……”

　　“连山的事，有眉目了？”李四打断他，直接切入主题。他转过身，面具下的目光落在查代秋身上，带着无形的压力。

　　查代秋感到一股寒意，自金陵重逢，感觉这位曾经的兄弟越来越深不可测。他连忙躬身：“回主人，我们按规矩递了拜帖，但……未能见到医仙连长意。那边只派了个丫头到山门，说山主闭关，不见客。”

　　“雪庐的具体位置，确定了吗？”李四追问，语气依旧平稳。

　　“大致方位已探明，就在西北方向最高的雪山之巅。”石坎接口答道，他的声音粗粝，“但据附近山民说，上山只有一条小径，没有雪庐的人引路，外人根本进不去。如果强闯，就会陷入雪松迷阵，转上几天几夜也出不来。我们派了几个人进去，最后都是被连山的人送出来的。”

　　“送出来的？”李四疑问道。

　　“是的，我们也是后面才知道，雪庐难入，但是没有危险。不管是山下居民，还是江湖的十恶不赦之徒闯入，雪庐都不会为难。困几天，就会派门人送出来。”

　　“有意思。”李四沉默了片刻，视线重新投向脚下的灯火锦州，心中念头飞转。让永世不得上岸的南海鲛人踏上陆地，这是逆天而行，触犯禁忌的事。连长意身为雪庐之主，掌控着天下半数的医馆，财富与声望皆有，岂会为了钱给卑贱的鲛人出面。但是天嵛城已废，眼前能制造“潮汐珠”的也就只有连山雪庐了。难不成要到深海去找海心魂玉吗？

　　那么，连长意缺什么呢？一个拥有如此庞大资源和势力的人，还有什么是她渴望而不可得的？是更强大的力量？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需求？

　　是人终究是有所求的。

　　李四的思绪如脚下的灯火般明灭不定。连山独立于世外，从不过问江湖恩怨；连长意本人更是神秘莫测，多年未曾公开露面。这样一个近乎隐世的势力，其首领的欲望，必然极大，也隐藏极深。

　　看了只有先放一放，以后再作打算。

　　“雪庐的事，派人盯着。”李四缓缓开口，“查一查，近年来什么特殊的人上过连山，或是……连长意本人是否有下山。”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眼下最重要的九宫山的事。派人盯紧李兰心的行踪，随时向我汇报。”

　　“是，主人！”查代秋和石坎齐声应道。

　　李四微微颔首：“去吧，有事按既定方式联络。”

　　众人再次行礼，而后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山巅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声。

　　李四依旧伫立原地，面具下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锦州城的灯火在他眼中闪烁，仿佛倒映出波诡云谲的未来。潮汐珠是计划的关键一环，无论如何，必须拿到手。而连山，就是他必须攻克的第一个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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