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载

　　跳下围墙的那一刻，秦音是兴奋的。只是在落地的那一刻，又有些后怕。
　　就像是心脏被束缚了多年，突然可以肆意跳动。你酣畅淋漓地跳跃过后，多少会有些担心心脏负荷不了这样的猛烈创击。
　　她甩了甩脚，赶走了脚掌上轻微的麻痛。然后又抬头望了望天，眨去了眼角处淡淡的酸胀。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又转身搓了搓双手，准备再翻墙进入校内。
　　“嗡嗡——”
　　秦音撤回正要去攀围墙的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又随手装回口袋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个不停，秦音也不去管它。只是她突然又没了回学校的心情，她拍了拍手上的土，转身离了这面墙。
　　她买了杯奶茶，在学校旁边的小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手机便躺在她口袋里瓮声瓮气地震动着。她走走停停，手机也跟着间歇的震动。
　　秦音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巧的是，手机才刚被她拿到手里，便停止了震动。秦音盯着屏幕上显示的未接电话的图标，直至屏幕自然黑掉。
　　“嗡嗡——”
　　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刚刚黑掉的屏幕，也随之亮了起来。
　　秦音撇撇嘴，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秦音又盯着屏幕上那个陌生号码看了两秒，才接了电话。
　　电话接通以后，秦音并没急着说话，而是等那边先开了口。
　　“音音，你在哪？快点回学校。”那人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秦音说完，连电话都没挂，便直接按了关机键。
　　“音音……”
　　电话那头的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秦音一指按断。
　　电话终于不再响了，她也逛累了，但又不想回学校继续上课……
　　“吃个饭再回去？”秦音望着面前的小饭店，自说自话。
　　这家叫做“再来一碗”的小饭店内，只有柜台处闲坐着几个人。
　　“老板啊，你是不知道。我们家那口子——”
　　秦音正想着这饭店还挺清静，就听到了一道呼天抢地的哭喊声。
　　那是一个烫了一头泡面卷，穿着红色长款针织加绒对开衫的女人。看不到面容，不知道多大年龄。不过听那哭嚷的声音，应该不少于四十岁。
　　女人对面的柜台后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头发低低盘起，额前还垂着几丝散落的碎发。双眼微合，两排睫毛稍稍重叠，显得睫毛又浓又密。
　　就在秦音观察那个女人的时候，那女人突然抬头望向秦音，并轻轻唤了声“小芸”。
　　女人的声音，让两个趴在柜台上听八卦的女生齐齐抬头。然后秦音便看着其中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从高凳上跳下来，并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好，这是菜单，你可以先看一下。”那个女生将菜单递向秦音。
　　“不用看了。”秦音推开菜单，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一个西红柿炒蛋，一碗米饭。”
　　由于店里没其他人吃饭，她的饭菜很快便被端上来。
　　道了谢后，她便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菜，一边继续注意着柜台那边的谈话。
　　“老板，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那个背对着秦音的女人哭着问道。
　　那个被称为老板的女人停住手中的笔，抬头望着那个哭天抢地的女人，沉吟片刻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女人欲言又止。
　　老板再次低头：“你是怎么想的，便怎么做。”
　　“可是……”
　　“怎么想的，便怎么做吗？”秦音盯着面前漫着热气的饭菜喃喃出声。
　　秦音正想的出神，一阵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又来了。”秦音嘟囔着。
　　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手机上的陌生号码，随手按了下声音下键，又懒懒地将手机放回桌面。
　　手机与桌面接触的那一刻，秦音突然愣了一下。接着，她迅速拿起手机，并仔细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那个异常陌生的陌生号码。
　　没能见到熟悉的陌生号码的秦音，有些自嘲地笑了下，然后才缓缓滑开了接听键。
　　“喂，你好。请问……”
　　“音音吗？”
　　秦音的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就传来急切的女音。
　　“我是，请问你是？”
　　“音音，我是婶婶啊。”
　　“婶婶？”
　　“音音，你哥他……”
　　“我既然逃课出来就不会回去的。”秦音打断对方的话。
　　可对方却像是没听到她说了什么一样，还在继续说着自己未说完的话。话音里，还带着哭声：“他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医院躺着……你能来……看看他吗？”
　　秦音的手抖了抖，然后又紧紧握住了手机。
　　“音音，你来看看他吧……他昏过去之前还在念着你，你来了，说不定……他就醒了。音音，算婶婶……求你，好不好？音音……”
　　“不要说了！”秦音猛地闭了眼。
　　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引得店内其他四人齐齐转头向她看了过来。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哥哥。”
　　“音音，是婶婶错了，婶婶给你道歉。”对方又在哭声里加了哀求，“你就来看看他，就一眼，就一眼……好不好？婶婶求你了。”
　　秦音仰头吸了吸鼻子道：“我没有家人，又哪来的哥哥？”
　　“音音，婶婶错了。婶婶求你了还不行吗？”
　　秦音握着手机的手又紧了紧：“我……”
　　“把电话挂掉！”手机里隐隐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可是声声……”
　　“没有可是！他要是醒不了，他就不是我秦国华的儿……”
　　手机内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也没了吃饭兴致。
　　“老板，结账。”她说。
　　“那个，请问需要打包吗？”那个叫做小芸的短发女生很快走了过来。
　　“不用。”秦音摇摇头，打开手机准备扫码。
　　“好的，一共10块钱。”
　　结了帐出了店门的秦音，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去往哪里又该去做些什么。
　　要去吗？算了吧。她去了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好像，也并不欢迎自己。
　　更何况，她又不知道他在哪家医院。

　　【篇后语】
　　“我都说了，不用他管。他为什么还要出门找我？还蠢到把自己送去了医院。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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