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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风云 - “考公上岸，江湖再见”
乌篷船被无尽的雾虻潮裹挟着，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浓雾中失控地漂行。船体外是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和振翅声，仿佛陷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灰白色的噩梦。
路遥和疤脸头领等人紧守在昏暗的船舱内，手握兵刃，神经紧绷到了极点。油灯的光芒在逼仄的空间里摇曳，映照出每个人脸上凝重和隐隐带着恐惧的神情。昏迷的阿青在颠簸中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不知过了多久，船体外那令人窒息的撞击声和嗡嗡声，毫无征兆地开始减弱。
就像它们突然出现时一样，这些诡异的雾虻又开始成群结队地、沉默地散去，振翅声迅速远去，最终消失在浓雾深处，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船体的摇晃也逐渐平息，似乎漂浮在某种相对平静的水面上。
舱内几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轻举妄动。
疤脸头领对船夫使了个眼色，船夫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掀开舱门的一条缝隙，向外窥视。
外面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但能见度似乎稍微好转了一些，勉强能看到几步外平静无波、颜色深得发黑的水面。那些可怕的雾虻确实消失不见了。
“头儿，雾虻散了……但咱们这是到哪儿了？”船夫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一丝不安。
疤脸头领也凑到门边观察，眉头紧锁。他常年在外执行任务，也算见多识广，但迷途河湾深处的景象，他也从未见过。
路遥也好奇地望出去，除了雾和水，什么也看不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混合着腐朽水汽和某种淡淡腥甜的味道。
“能看清方向吗？试着划船，找找出路。”疤脸头领下令。
船夫拿起船桨，轻轻探入水中划动。桨叶拨开浓雾和水面，发出哗啦的轻响，在这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船缓缓移动，但四周的景象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无穷无尽的雾和水，仿佛陷入了一个永恒的迷宫。
划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就在众人心情越来越沉重时，船头忽然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不是礁石的那种坚硬撞击，更像是……撞在了木质结构上？
船夫连忙用竹篙向前探去，触碰了几下，低呼道：“头儿！前面好像……是个码头？或者是栈桥？”
码头？在这鬼地方？
所有人都是一愣。
疤脸头领谨慎地道：“靠过去看看，小心点。”
船夫小心地操控着船，缓缓靠近。随着距离拉近，雾中的轮廓逐渐清晰——那确实是一段早已腐朽不堪的木制栈桥，歪歪斜斜地延伸至水中，大部分已经坍塌，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木桩和一段勉强可容人踏足的桥面，通向雾气深处未知的岸上。
栈桥？意味着这里有人居住过？或者曾经是个据点？
路遥心中疑窦丛生，迷途河湾是著名的船只坟场，怎么会有这种人造建筑？
疤脸头领显然也有同样的疑虑，他打了个手势，一名黑衣人率先持弩跃上栈桥，警惕地侦查了片刻，回头低声道：“安全，没发现人迹。”
“留下两人看船，其他人上岸查看。注意警戒，保持距离。”疤脸头领下令，随后看向路遥，“你，也跟着。”
路遥知道这是怕他留在船上搞小动作，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摇摇晃晃的腐朽栈桥。
栈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几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岸。
岸上的雾气似乎比水面上稍淡一些，但依旧浓重，脚下是湿滑的泥地和一些枯败的水草。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前方，在浓雾的掩映下，是一片规模不小的建筑废墟。
残垣断壁，倒塌的房屋，被藤蔓和苔藓覆盖的石阶，依稀能看出这里曾经是一个小型的村落或者据点。但所有的建筑都呈现出一种被长久废弃的破败感，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更令人感到诡异的是，这里的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他们几人踩在湿滑地面和腐朽杂物上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这……这是什么地方？”路遥忍不住低声问道，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疤脸头领没有回答，只是打了个分散搜索的手势。几名黑衣人立刻呈战斗队形散开，谨慎地探查着附近的废墟。
这些建筑的风格颇为古老，不像近代所建，倒像是几十甚至上百年前的样式。倒塌的墙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壁画或雕刻，但大多已被风雨侵蚀得难以辨认。
路遥跟着疤脸头领，朝着废墟深处走去。
越往里面走，那种诡异的寂静感就越发强烈，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腥甜味也似乎更浓了一些。
忽然，走在前面的一个黑衣人停下脚步，蹲下身，低声道：“头儿，这里有脚印！新的！”
几人立刻围拢过去，只见在一片泥泞的空地上，清晰地印着几个脚印！看大小和鞋底纹路，绝非他们之中任何人的！
真的有人！
疤脸头领脸色一凝，立刻示意众人噤声，更加警惕地观察四周。
他们顺着脚印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追踪。脚印断断续续，最终消失在了一处相对保存完好的高大石屋前。
这石屋似乎是这片废墟的核心建筑，墙壁由巨大的石块垒成，虽然也爬满了藤蔓，但结构看起来还算稳固。一扇厚重的、半掩着的木门，像一张黑洞洞的嘴，对着不速之客。
脚印到这里就消失了，似乎进入了石屋。
疤脸头领示意众人分散包围石屋，他自己则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脚踹开了那扇半掩的木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内一片漆黑，一股更加浓郁的、难以形容的陈旧腐朽气味扑面而来。
一名黑衣人迅速朝里面扔进一根冷光棒（一种军用的照明棒，看来这些人来历确实不凡）。
冷光棒旋转着落地，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勉强照亮了石屋内部的一角。
里面空间很大，似乎是一个议事厅之类的场所。摆放着一些腐朽的木桌石凳，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陶罐和看不出原样的杂物，墙壁上似乎刻着更多的壁画和文字。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位于大厅最里面，一个高出地面的石台。石台上，似乎摆放着什么东西，被一块巨大的、沾满污渍的黑布覆盖着，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那是什么？雕像？还是……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石台上那诡异事物吸引的时候——
路遥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后颈处，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冰冷的触感！
仿佛……有一根冰冷的手指，轻轻点了他一下！
他吓得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回头！
身后空空如也！只有浓雾和废墟。
“怎么了？”旁边的疤脸头领察觉到他瞬间僵直的身体，低声问道。
“没……没什么……”路遥声音干涩，心脏狂跳。是错觉吗？还是……
就在这时，石屋里，那块覆盖着人形轮廓的黑布，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阵极其微弱、仿佛来自极其遥远之地、又像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缥缈歌声，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
那歌声无法形容其旋律，古老、空灵、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和……诡异，听得人头晕目眩，心神摇曳。
“什么声音？！”疤脸头领也听到了，脸色骤变，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歌声戛然而止。
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屋内重归死寂。
只有那石台上，黑布覆盖下的人形轮廓，在幽蓝冷光的映照下，投下扭曲而诡异的阴影。
一名黑衣人按捺不住，端起弩箭，小心翼翼地朝着石台靠近，想要掀开那块黑布看个究竟。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黑布的瞬间——
哗啦！
众人头顶上方，废墟的二楼，突然传来一声瓦砾跌落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一闪而过，消失在二楼的阴影中！
“在楼上！追！”疤脸头领立刻下令，大部分黑衣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迅速朝着通往二楼的残破石梯包抄过去！
路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抬头望去。
然而，就在他注意力被吸引开的这一刹那——
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石台上那块黑布，自己滑落了下来！
黑布之下，根本不是什么雕像！
那赫然是一具早已干瘪发黑、呈现出一种诡异扭曲姿态的……人类尸骸！
尸骸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手中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而更让路遥头皮炸裂、血液冻结的是——
那具干尸身上穿着的，虽然破烂腐朽不堪，但依稀能辨认出的……
竟然是胤朝低级官员的服饰！
而且其胸口残留的一个徽记图案……
路遥认得那个图案！
那是……户房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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